一五五 天若有情(2 / 2)

行行 小羊毛 1606 字 2022-09-17

齊聲驚呼中,帶火之箭已扎入飛身撲至的陳容容後背。那火「嗤」的一聲在她身體里泯滅,她發出驚心動魄的一聲凄喊,像是對這人世最後的不舍。張弓長眼見未曾得手,也再不敢多耽,只道:「走!」

縱然眾人立刻趕回,卻為時已晚。中箭的陳容容,已令所有人的心,一瞬間如墮冰窟。

就連沈鳳鳴一時間都要相信,也許真的有命運的存在。一邊是他努力扶卻無法扶住的君黎,一邊是想要救卻也救不到的夏錚夫婦。他不相信君黎口中的所謂宿命,卻也無法說服自己,若不是上天的安排,怎會非要讓這一切這樣發生,又偏偏讓君黎沒有看見?

這難道就算是上天給他的憐憫和溫情,讓他總在慘劇發生的時候傷重暈去?上一次似乎也是如此,在他義父死去的時候。那時候他武功低微,大概還沒有左右他人的力量,可如今——拼得那般狠卻也不過是讓自己再受這樣的重傷。傷勢因魔音轉惡,那么突然,從發現暈眩到倒下之間,他連話都來不及說出一句,甚至沒留下太多痛覺,就已再一次被推到離死亡極近極近。

那邊的驚呼惶惑,沈鳳鳴已經顧不上了。整個視線之內,只有君黎不斷流出的血。那血從他拼命捂攏的指縫間流出來,流滿他的雙手,也模糊他的雙眼。

他不知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深吸口氣冷靜下來,可卻也沒有勇氣在這種時候讓君黎與夏家庄眾人朝面,只能趁著眾人的不備,獨自先將失去知覺的君黎帶離此地,以期療治。「幸運」的是,自從去年在天都峰一會受了那樣重傷以來,他就越發習慣在身上帶足傷葯了。

——如果對君黎來說,活著仍然是種「幸運」的話。

他依稀才有了那么一點兒明白,為何當初他會那么決然地與顧家脫離關系,卻又那么決然地要上天都殺馬斯。這事情與他沈鳳鳴本來沒有關系,他從未往心里去過,可現在,這道士已經是他不知不覺就交下的朋友,他那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所謂苦痛,在真正發生的時候,忽然就真實得殘忍,真實得感同身受。他才忽然了解他那日說「你不是我,自然說來輕松」時是何等難過。

這一次,你又會將一切歸咎於自己嗎?——沈鳳鳴不敢去想,有時,甚至寧願他昏迷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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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君黎還是醒了,就在這天的入夜。

頸邊總算傳來遲到的劇痛,他沒忍住吟哦了一聲,就像昭告自己回到這人世。不過,舉目卻只有自己一個人,躺在一間廢亂棄屋的干草堆里。那逐血劍和劍鞘也都被撿了回來,放在手邊。

失血後暈暈的感覺真是一點都不陌生,以至於半分害怕緊張都沒了。不用看也知道,已經上過了葯,脖子轉動起來有些僵硬。

料多半是沈鳳鳴送自己來的,但他人呢?——大概是去看夏錚他們了。君黎是這樣猜想,起了身來,果然見到塵灰滿布的桌面被用手指寫了那么幾個字,言說去看看那邊情形,不多時便回來,讓他在此別動。那灰跡邊緣都還干凈,想來人走了也沒多久。

可他既然醒來,又怎安心得了「別動」。那時候看見了夏錚等人都被從火中救出,從眾人的反應來看,傷勢定是有,可卻也不至於送了命,現在大概又被迫在什么地方歇下了,暫不得前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劍握起,推開門往外走去。這縣城那么小,能住的地方,也不過就那么一兩個吧。

酒肆已是個空空的架子,仍然冒著嗆人的青煙。整個清流小縣都籠罩在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氣氛之中,就算是暗夜,還是清楚感覺得到。

當地人早都已將夏家庄這十幾人視為瘟神,可在那般橫豎威脅、拳腳相逼之後,一行人還是得以落下了腳。那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客棧,可所有人都已跑空,連掌櫃伙計都不知所蹤。

比起可能被燒死,還是暫時把客棧讓給這幫凶神惡煞好了。

沈鳳鳴來的時候,天色也已暗了,在客棧大堂看到了一語不發的眾人——獨缺夏錚夫婦。一人先看到了他,兩步上前,吼道:「你跑哪去了!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