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〇 斷玉玢璃(八)(2 / 2)

行行 小羊毛 1542 字 2022-09-17

朱雀能感覺到——「潮涌」之息以「流雲」之態,已深入拓跋孤之肺腑。可灼熱的氣流也同時侵入自己五臟。如果兩人一直這般以掌全力相拼,那么——根本不必多,十掌之內,就足以激發出「離別」的反擊。拓跋孤大概也仍忌憚著「離別」,所以還沒有用出青龍心法第七層,不過所謂「第七層」也同樣是一擊之力,如今這樣的對決,稱為「全力」,實也不算誇大了。

上一次兩人在樹林相爭,都受了內傷,傷勢並不重,未幾也便痊愈。那之後兩人都應再無遇到過這般惡戰,唯一不同的是——朱雀還受過一次幾乎致命的劍傷。「伶仃」留下的外傷雖已痊愈,但劇毒所致的肌腐肉爛,那事拓跋孤雖不知道,凌厲卻是知道的。雖說後來有了解葯,毒性已除,但——凌厲在猜想——朱雀畢竟要比拓跋孤長過十歲,或許一個人年紀大了,元氣有損後要徹底恢復當真不易,這也許就是為什么他適才的氣息有過一絲不穩?也唯有面對這樣勝負僅在毫發間的高手時,這絲缺陷才能露出這一點點端倪。

他忽想起朱雀適才說,「你這番話,可敢當著君黎的面說?」忽又想起他說——「這么多年後,我到了他們的地頭上,明明沒有惡意,可怎么也還是他們有理?」他此際心里不知為何陡然生出一分懷疑,實不知——若自己與拓跋孤當真十分有理,為什么這一切,又不肯當著君黎的面?

早在出發之前,他就覺君黎對朱雀陪他同來一事其實擔心,只不過師命不得不從,他當然不會勸他與朱雀當面頂撞。今日君黎當然是來了。朱雀一定叮囑他,在樹林外等著他,不要獨自入谷。可單疾泉會派人來迎接,他現在想必——已不得不入谷了。他們當然會好好招待他,所有的關於提親的一切,自己都已經為他與單疾泉夫婦招呼好了,無論有沒有朱雀,都不會有什么變數。如果一切順利,君黎自然會出來——那時候,朱雀就再沒有理由強要入谷,無論他本來准備做什么,都不會再有機會。而君黎,也不用再面對某種兩難。

這一切事前想來順理成章的計劃,現在想來卻莫名有些什么地方不對。凌厲有點失神。他眼睜睜看著拓跋孤與朱雀對至第五掌,隨後第六掌——連我都感覺出來朱雀的氣息有缺,拓跋孤會感覺不出來嗎?他當然也會知道,如此此消彼長下去,只要假以時長,朱雀總會不支,定比現在這樣一掌強似一掌深入血肉身心的兩敗俱傷打法要好的多——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即便取勝也定必會激出了「離別」,那「離別」之威定必遠勝此刻——即便以心法第七層相抗也免不了內傷,這等「三敗俱傷」,又有什么好處?

「拓跋,」他忍不住開口,「你別忘了,我們不是為要他的性命。」朱雀若死在這里,無論有多少緣由,君黎想必決不肯原諒自己,他答應拓跋孤聯手的時候,自然早已提過——他不想觸碰這底線。

可掌風烈烈如卷颶火的拓跋孤,此時又如何有余裕來聽他的話——即便聽到,他也不想回答。凌厲握住劍柄的手心微微緊了緊。他此際唯一還能切入這場對決的,只有背上這把劍了。

便在此時,一陣猶猶疑疑的腳步聲從林外的方向靠近過來。凌厲轉頭——一個勁裝男子,但面色有點蒼白,表情有點猶豫,顯然——林間對陣這兩人聲息轟然,他遠遠就已發現了。

「凌……凌大俠。」來人不知是本就認得他,還是認出了他背上那把劍。此際此刻,他也只能與凌厲一個人對話。

凌大俠。這三個字,好像是只有君黎才慣用的稱呼。那么這個勁裝男子,大概是隨君黎來的了。凌厲如此判斷。

男子正是夏琰身邊的親隨,方才得了令進林子來尋朱雀的。他手握腰間兵刃,似乎一時之間不知該視凌厲為敵還是為友,該如何面對朱雀竟在與人動手——而對手竟爾如此可怕——的事實。

「君黎叫你來的?」凌厲有意沒有壓低聲音。他倒希望這樣的意外或能引起拓跋孤與朱雀的注意——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好。

那親隨聽他如此說,頓然仿佛放松了下來。「是,君黎大人讓我來告訴朱大人,他和大家伙兒一起先入谷去了。」

交換到第六掌的林間漩渦,因這一句話,忽然好像失掉了少許平衡。一縷灼熱好像被陡然放大,一瞬間壓過了那些寒冬應有的氣息,所有的飛雪與落雪都在這一瞬被熱力融化,草葉剎那發出枯蔫的氣味,朱雀那件深紫衣袍上的紅紋,忽然都像變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