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1 / 2)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親愛的蘇格拉底最新章節!

暴雨沖刷著擋風玻璃,刮雨刷搖來擺去,外面的世界一下朦朧一下清晰。

言焓和甄暖都換了溫暖的衣服,車廂內暖氣很足,氣氛卻比之前清冷。

甄暖背脊筆直,如坐針氈。

她不可能因為沈弋辭去這份她喜歡的工作,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喜歡。

她也不可能因為工作而影響和沈弋的關系,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安全。

作為一個沒有過去,沒有信仰,沒有親朋,也沒有依附的人,這世上唯一能給她存在感和控制感的就只有工作和沈弋。

她不希望言焓和沈弋的交惡影響她和言焓的上下級關系,卻也不願意言焓始終懷疑沈弋找他麻煩。

眼看快到局里,甄暖開口:「隊長……」

「嗯?」

「你和沈弋是不是有誤會?」

「沒有。」

「可你認為……」話說一半,甄暖明白了,言焓的「沒有」意思是他很確定並非誤會;既然不是誤會,就不可以和解。

「隊長,他不會殺人,更何況無冤無仇。」

言焓淡笑:「那時他給紀霆賣命,別說殺人,往地鐵扔炸彈也會干。她與他們的確無冤無仇,是我的仇……」

他沉默一瞬,又笑了,重復,「是我的仇。」

甄暖語塞,

良久,道:「既然確定是他,為什么不把他繩之以法?」

言焓扭頭看她,似乎被她的弦外之音激怒:「呵,如果我有決定性的證據,你以為他會活到現在?」

更因他有種說不清甚至無法解釋的執念,夏時還活著。卻因十年前的那場陰謀,被處理得人間蒸發了。

他清黑的眼睛里突然閃過野性的光,甄暖著魔般被攫住,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電光火石間,回響起他說「死生隨意,無牽無掛」;

她驀然發覺:他活著,就是為了殺一個人。終究一天,他會變得極其危險。

她張了張口,略微膽怯:「你有沒有想過,找不到證據正是因為他不是凶手。」

言焓打著方向盤,奇怪地笑了一下:「沈弋認為,我懷疑他是凶手;但我本人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甄暖狠狠一愣,手心些微發涼。

「要么他是凶手;要么他協助了凶手,且一直隱瞞包庇至今。」

「你這樣說有失公允,就因為他在那天見過夏時……」甄暖猛地前傾,脖子被安全帶勒得生疼。

激烈的剎車,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

「不要提她的名字。」

一聲極低的警告,更像狠狠壓抑著痛苦的祈求。

……

暴風驟雨拍打著車身,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甄暖捂著脖子,心跳停了好幾秒。

世界都是安靜的。她緩緩扭頭。

雨刷器刮著玻璃上的水,路燈昏黃,照進車廂,灑在他白皙挺拔的鼻梁上。他的手死死掐著方向盤,頭顱仰望,盯著玻璃外的瓢潑大雨。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似乎咬著牙,下頜綳出硬邦邦的弧線。

然而,只是一秒,他便垂下頭;片刻前的戾氣消失殆盡;有種被打敗的頹然。

他極淺地彎了彎唇角,語氣平和,嗓音卻沙啞,緩緩地說:「不要提她的名字。謝謝。」

一切克己而有度。

雨聲大得鋪天蓋地;

甄暖垂頭,蔫蔫地說:「抱歉。」

「和你無關。」他嗓音很輕,「你放心,我和他的私怨,和你的工作沒關系。」

「謝謝。」甄暖咬咬嘴唇,「可是隊長,有沒有可能是你誤會了沈弋,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你有多了解他?」言焓突然問。

甄暖一愣。

她和沈弋應該很熟。9年前,她從車禍里醒來,只認識他,是他的甄暖。她不記得他,只能從過去的照片日記和信件里看到她與他的親密。

這個世界陌生得讓人惶恐,她依附著他生活,學習,出國;他背景復雜,為保護她,不讓她接觸他的另一面,把她護在安全罩里,不許任何危險的東西接觸她。7年前,他身邊殺機四伏,她被送去國外,過著最無憂最公主般的生活。

她對他從陌生戒備慢慢變得重新接受,她以為這就是正常的軌跡。

可此刻面對言焓的問題,她陡然又生空茫之感。

而更多的是對這問題本身的反感,她有些生氣,反駁:「很了解,至少比你了解。」

「是嗎?」他語含輕嘲,「我和他打交道十幾年。他這些年做了什么,和誰有仇,對誰有恩,勢力擴大多少,中了誰的招,給誰使了絆子,我一清二楚。」

甄暖捏著拳頭,真恨他說話那么毒,總是一針見血。

「剛才你說讓我別揍他,因為他手廢了。你一定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廢的。他不會跟你說實話。」

言焓再度摸了一下口袋,沒有煙;

這讓他情緒不太穩,有些煩躁地把車窗落下一條縫。

冷風冰雨撲進來,雨滴甚至打到甄暖臉上;他的頭發被吹得張牙舞爪,卻沒感覺。

「9年前她失蹤的那天是臘八節,正巧那天沈弋廢了一只手。我就知道,」言焓扭頭看她,慘白的閃電襯得他的眸子漆黑晶亮,閃著一種病態的勝利感,

「沈弋的手是她廢掉的。她就是這樣,很柔弱,只會拿手術刀;可如果有誰欺負她,她會狠狠讓那個人吃苦頭。」

他唇角一彎,有些邪氣地笑了,是驕傲,亦是自負,「阿時就是這樣的女孩。」

就是這一刻,甄暖看到了言焓的笑容,乍一看很狠厲,可從唇角到眼底埋著淺淺的笑,風清月明,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又好似雲銷雨霽,彩徹區明,是能把人化掉的溫暖。

她以為,他真的很喜歡笑,唯獨只這一次發自心底。

甄暖扯扯嘴角,感慨他如此固執地堅守著一個早已死去的信念;

他有他的懷念,而她亦有她的守護。

她昂起頭,以同樣的姿態維護她的那個人:

「很不巧。我也有種感覺,沈弋和這件事沒關系。他的確有很多事我不知道,但我對他的了解足夠讓我相信他。」

「你一直喜歡這樣催眠欺騙自己?」

「什么?」

「你多大了,27,28?公寓裝成暖色,家里一堆玩偶抱枕,心理年齡低得不超過18歲,幼稚,不會和人打交道,極度缺乏安全感。

你和沈弋最親密的時候是十年前,可惜你車禍不記得。這幾年你們保持著禮貌的距離,7年間你一直在國外,10個月前回國,2個月前重新在一起,至今沒有親密接觸,沒接吻,沒愛撫,沒上床,對嗎?

這就是你對他的了解。」

他懶懶地勾起唇角,不無諷刺,「我說過,你真的很容易相信人。」

甄暖驚愕得瞪大眼睛,沒料到他竟這樣唐突無禮地剖析她的私隱;可偏偏他說得全對。愈是這樣,她愈發羞恥憤怒。

風雨砸在車上像炸雷,天氣這樣嘈雜喧鬧,他的話一字一句偏偏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你自己呢,你知道你的過去嗎?他說你是跳芭蕾舞的,你想過你或許可能和他描述的完全相反嗎?

車禍後你對自身定位很迷茫;你無法和任何人確定穩定的關系,包括老師同學情人;你真有你想象地那么維護他?還是你只是想維護你不穩定的精神世界,因為沒有人和事能讓你安心……」

「你混蛋!」甄暖氣極。

突然,有人猛敲車窗。

甄暖立刻別過頭去,肩膀氣得在發抖。

保安小伙子穿著雨衣探身看:「不能在這兒停車。」 手電筒光照進來,「原來是言隊啊,來加班嗎?」

「嗯。」言焓發動汽車,「你辛苦了。」

車廂內一片死寂,甄暖臉色差到極致,到了地下停車場,車還沒停穩,她便推開車門,飛跑而去。

……

甄暖氣洶洶地回到辦公室,憋著一肚子的氣迅速而利落地換衣服戴手套提屍體,也不等小松回來,就自個兒拉開屍袋准備驗屍。

「驗屍必須有第二人在場,你想違規操作?」此刻她最討厭的聲音在身後淡淡響起。

言焓語氣散漫,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以為意了,可她仍介懷得要死。

「你現在不也在場,不把自己當人看?」她頭一次尖酸又刻薄,非把屍袋拉開,一個人極其費力地把無臉女屍搬出來。

言焓抱著手斜倚在門邊,唇角淺淺地彎著。

沒因她的話生氣,反而有些好笑。

她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該是直來直往有氣就出,碰她就咬的刺蝟;而不是平日里那個怯弱躲避,戳她一下也吶吶惶然的兔子。

他關上門走過去,輕笑著調侃:「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