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奎略感驚訝,「多少人?」
「百十匹駝,數十匹馬,不下於五十人。」
慕奎捻著頜下稀疏短須,凝神沉思。西邊是突倫川,死亡之海,一般除了沙盜和偷越邊境的商隊,不會有其他人出沒,而隋軍也就在那里設了一座烽燧。烽燧能有幾個人?會不會是偷越邊境的商隊?
站在他身邊的兩名百夫長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開口問道,「你確定是大隋人?沒有看錯?」
「我看到了大隋戰旗。」斥候非常肯定地回道。
「或許是突倫川烽燧的戍卒。」另一個百夫長說道,「商隊從突倫川偷越邊境,必須得到這邊戍卒的幫助,唯有如此商隊才能拿到過關憑證,否則無法北上。」
慕奎眉頭緊鎖,感覺事情有些蹊蹺。
依常理,且末城被圍,鷹揚府下令各地戍軍回援,這時候天馬戍的主力已經離開了。自己正是依此判斷,在途中設伏,打算伏擊天馬戍主力,一戰而定,誰知久等不至,無奈之下只好變計,不惜代價強攻天馬戍。哪知又出變故,從突倫川方向竟然冒出一支小股隋軍。
「江源公,給我五十騎,必定將其一掃而光。」一位百夫長意氣風發地說道。
「江源公,我去,三十騎即可。」另一位百夫長急忙請戰。這可是發財的機會,不容錯過。
慕奎斷然搖手,「不可冒失。傳令,趕赴戰場,列陣迎戰。」
=
駝鈴悠揚,戰馬信步,伽藍帶著商隊緩緩接近天馬戍。
商隊所有人都騎在駱駝上,戰馬全部放空,以保持戰馬的體力。
刀疤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插在藤筐里的戰旗迎風飄揚。暴雪趴伏在刀疤的背上,昂著碩大的腦袋,聆聽著戰旗的獵獵聲響,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
天際之間,朝陽之下,一道狼煙沖天而起。
天馬戍傳信,戍壘堅固。
伽藍面露笑容,慢慢舉起了右手,用力揮動了三下。
石羽拿出號角,全力吹響。
一字排列的駝隊一邊加速,一邊迅速變陣,轉眼之間,駝隊變作六列,戰馬夾在了隊列中間。
=
天馬戍漸漸出現在眾人的眼中,而吐谷渾人的戰陣更為醒目,旗幡搖動,鼓號連天,攻擊之勢已然形成。
栗特人神情緊張,惶恐不安。平日他們最多和小股盜賊打斗一番,而殺賊和打仗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此次他們不但要和吐谷渾軍隊正面作戰,還處在極度劣勢之下,心里的恐懼可想而知。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吐谷渾人大角齊鳴,即將發動攻擊。
石蓬萊面色蒼白,催動駱駝追上伽藍,大聲叫道,「阿柴虜要攻擊了,趕快布陣,布陣啊。」
伽藍沖著他微微一笑,「土雞瓦狗爾,不足為懼。」
雙方距離五百步,駝隊還在前進,夷然不懼。
=
慕奎的臉色十分凝重。
兩名百夫長也是一掃先前的輕狂。從對方的舉動來看,顯然熟知兵事,久經戰陣,根本不是一個小小的烽燧戍卒所能具備的能力。這支隊伍不同尋常,或許是個陷阱,必須慎重對待,不可輕易出戰。
=
天馬戍內,戰鼓擂動,聲震天宇。
布衣和江都候目不轉睛地望著駝隊,等待伽藍發出旗令。
烽卒、烽子、河北刑徒各守要地,嚴陣以待。戍內商隊的護衛、青壯各司其職,全力協助隋軍作戰。氣氛空前緊張。
=
駝隊始終保持著勻速逼近吐谷渾人,從容不迫,更有一種發自骨子里的自信和狂傲,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那種鋒芒畢露的銳氣,直接影響到了吐谷渾人的士氣。
雙方距離三百步,駝隊還在前進。
江源公慕奎舉起了手,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出擊,不能讓大隋人在氣勢上壓倒自己。
伽藍也舉起了手。一名栗特騎士舉起了令旗,用力揮動。
江都候興奮地仰天狂吼,飛身沖下城牆。
布衣毫不猶豫,大聲下令,「起懸門,出擊!」
大角號震天吹響。
=
慕奎舉在空中的手驀然停住,轉頭望向天馬戍,目露疑惑之色。
大隋人要出擊?要出戍作戰?莫非我聽錯了?
兩名百夫長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隋軍如果出戍作戰,吐谷渾雖然有腹背受敵之險,但也獲得了一戰而定的絕好機會。慕奎猶豫了,攻擊的命令遲遲沒有下達。
=
雙方距離兩百五十步。
駝隊停住,就勢列為三重圓陣。陣中,栗特人弓矛並舉,幾十匹戰馬更是蓄勢待發。
伽藍跳下駱駝,大步走向揚首嘶鳴的紫驊騮,與其並行而立。
「上具裝。」
「披重鎧。」
「備馬槊。」
「擂鼓,攻擊!」
=
注釋:
鷹揚府衛士:
隋文帝時期,大隋府兵統稱為「侍官」。隋煬帝改兵制,府兵統稱為「衛士」。
=
具裝:馬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