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便從你往後(1)(1 / 2)

良辰以南 淺青釉 2369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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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的靜默過後。

「怎么回事?」梁君白沉甸甸的一句話,讓空氣復又流動起來。

「他前天去的,昨天電話就撥不通了。」朱顏拉著南嫵的手,像高中三年圍操場兜圈子時候一樣,手背風吹得很冷,「我給他同行的人打電話,再知道昨天原定四點結束采訪任務,但他沒有回旅館,跟他一起失聯的還有另外兩個攝像大哥。」

梁君白抬手,拇指同食指捏在兩道眉峰之間,往下壓了一壓。

朱顏拉緊行李箱,很平靜的,手卻用力的卻似乎要嵌進行李箱的把手里。

她說,「我要找他回來。」

南嫵望了眼檢票口,伸手將她卷起的衣領撫平,「去吧。」

在朱顏綿長的記憶里,從年少起,她做許多事,總有人勸她不行,不可以,不好。

而南嫵偏偏會說,行,可以,好。

這是她最喜歡南嫵的地方。

朱顏想在十八歲成人禮那天看一眼納木錯的雪,對於長在城里的女孩來說,納木錯遠得像一場夢,所有人都笑她,你瘋了,你還小。

當時南嫵站在升旗桿下面跟她說,想去就想吧,可能你對納木錯的渴望,一輩子就那么幾次,錯過一次少一次。給我撿一塊扎西寺門口的石頭,我想放在魚缸里。

所以她擅自向學校請了一周的假,乘上去納木錯的火車。

老師問南嫵,朱顏去哪兒了。

南嫵站起來回答,她去納木錯完成她的成人禮。

南嫵,也唯有南嫵,能夠理解這場十八歲成人禮的意義,人世倥傯,倏忽一過,而夢想不可負。

高二,朱顏和陳佑儒交往,南嫵說,他不夠英俊瀟灑高大威猛,還不會打架。

朱顏反駁,會打架的都是莽夫。

南嫵謄寫完最後一句古詩,抬頭看她說,不敢打架的,才是懦夫。

朱顏撇撇嘴,你不贊成我們在一起?

南嫵搖頭,合適,不合適,橫豎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不試試看,怎么知道是哪個百分之五十,你不可能甘心。換做我,也不甘心。

後來,他們分手,又有人說,你看,早說你不應該跟他在一起,悲劇了吧。

南嫵回頭榨了杯苦瓜汁給她,靠在桌子前,什么都沒說,她已經被苦出了眼淚。

朱顏想,如果南嫵有孩子,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母親。

她知道,朱顏從來不怕被粗糲的人生磕得頭破血流,她想要做的事情有許多,在最適合完成它們的年紀里,沒拿出矢志不渝的勇氣,才是她最害怕的。

但凡退一步,就沒有今天的朱顏。

所以她要去攀枝花,去找蘇炳回來。

她想要問問蘇炳,如果她願意每次分給他半只烤雞,有肉同吃,有苦同當,那他是不是可以考慮把這么溫良恭儉的她娶回家。

無論死生,她要親眼所見。

「注意安全,每天給我發條消息。」南嫵松開朱顏的手。

陸續有人排隊過安檢,從他們身邊往遠處跑。

「這不是他第一次涉險,他一向知道怎么保護自己,野外生存能力很強。」梁君白聲音穩而有力,像一只厚實的大手將一切焦躁不安的情緒暫時壓了下去。

朱顏緩了一緩,然後問他,「有什么話要我帶?」

梁君白考慮片刻時間,「你幫我轉告蘇炳,我只給他批十天外勤,逾期不回,扣一年獎金。」

朱顏點點頭,提著行李轉身面涌入人流中,須臾消失。

離開機場,梁君白驅車去報社,南嫵則直接回家。

她洗了一把熱水澡,坐到沙發里看新聞,電視台滾動播報著攀枝花六點五級地震的最新消息。

洗玩熱水澡的身體漸漸陷入難以抗拒的疲憊,南嫵只覺得眯了一會兒,醒來天已經黑下了。肩膀濕涼涼的,手指揩過去,是一身冷汗。

南嫵抽張紙巾擦身體,其實她潛意識里,一顆心仍然是懸而不決。胸口憋著一口氣,可她終究不是個習慣用歇斯底里表達情感的人。

這一點上,梁四先生跟她是一樣的,甚至埋得更深。

她靠在廚房門邊,南母聽到動靜,「醒了?」南母轉過頭,一愣,「沒睡好?眼睛都紅的。」

「嗯。」南嫵不願多說。

稍後,南母邊剁菜,邊道,「有空的時候,去醫院復查下,讓小梁陪你。」她目光落在砧板間,「你們結婚以後,總要計劃生孩子的,查仔細點沒壞處。醫生的話你得記住,忌口的東西一樣不能碰知道么?」

「我知道。」南嫵靜靜看母親做菜,聽她有一句沒一句的嘮叨。

電飯煲里飄來飯菜香味,南嫵問,「媽,你燒了幾樣菜?我想打包給君白帶些,他下飛機一定還沒吃飯。」

「好好!」南母飛快從冰箱拿出一盒雞翅,「等會,我再做個雞翅。」

南父聽見她要去找梁君白,捧著茶壺到廚房,「小梁公司拍的漢武盛世是真好看,可惜下映了,你幫問問,他有沒有碟。下個月街道里搞活動,我想帶張碟放給他們看看。」

南母笑他,「你爸老跟居委會的那些人說,漢武盛世是他女婿拍的,生怕別人沒看過。」

南嫵在桌前打包飯菜,輕聲說,「好,我呆會兒問他。」

等南嫵離開家門,南父啜著茶從窗台往下望,「女兒是不是跟小梁吵架了,情緒不高嘛。」

「又胡說,吵架還給帶熱飯熱菜?」梁母脫下圍兜,「別看了,吃飯吧。」

半小時後,南嫵下了出租車。她有梁君白家的鑰匙,先扣兩下門,便直接開門進屋了。

梁君白聞聽到動靜走出來,手里拿著手機,他還穿著今早的衣服,沒有換。

「您的外賣到了。」南嫵朝他淡淡的笑。

梁君白擱下手機,接走她兩袋吃食,也微微勾唇。

手機屏幕微微發著光,南嫵瞥過一眼,手機正在撥號中,上面赫然顯示著蘇炳的名字。

想來梁君白已經撥了好幾個電話給他,都沒接通。

「朱顏下飛機了,就剛剛。」

梁君白裝盤的手指曲了下,「難為她了。」他聲音依舊平靜得似有穿透力,從燈光里緩緩墜下。

「你也急,只是不形於色。」南嫵遞碗予他,「現在唯獨你穩住了,才能給其余人希望,所以你連一絲慌張都不會表現出來。」南嫵看他一眼,「剛到家,還沒洗澡吧?」

梁君白沉默著擺放碗筷,他微微挽著袖子,腕表在昏黃光線里折射出細碎的銀光。少頃,他說,「我認識蘇炳這些年,對他的危險規避能力是有信心的。倒是朱顏,她冷靜得出乎我的意料。」

南嫵端著菜,指尖被飯盒溫度燙了下,「她心里越著急,面上就越冷靜,等她急瘋了,你再看她,不鬧不瘋魔了,跟淑女也沒兩樣。」飯盒在桌上,輕輕的一聲響,「每個人表達情緒的模式都不一樣,要朱顏這樣一年里頭有三百六十四天是在瞎樂呵的女孩,忽然一天沉默了,她其實有多難過。」

平靜的後頭,是拍打著暗礁的激流,以傾覆之勢,一往無前。

人有多脆弱,就有多堅強。

不動聲色的就崩潰了,或者咬緊牙關的活。

朱顏是後者。

飯後,梁君白掛上深色的圍兜,在廚房洗碗,見他袖口落到手腕,南嫵幫他挽了一挽。

一邊小火上熱著牛奶,咕嘟嘟地冒起細小的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