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公子(2 / 2)

早已站起身的郁青青看了出來,黑衣人手上也是有傷的,她這一撞,很可能就觸到了他的傷。而且……花飛嫣對他,似乎極為緊張,並不像是普通朋友一樣。

自然,還有一點便是驚訝,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為什么如此保護自己?她抬眼朝黑衣人看過去,只見他也正好抬頭看向這邊,然後,低頭朝她行了一禮。

應該是自己多想了吧,也許他生性就是個行俠仗義的人,見她要撞到頭,便條件反射地過來幫她了。只是每每與他相望,都有種特別的感覺,哪怕他明明是個看不見目光看不見臉的人,卻總讓曾經相識一般。

那感覺,或許就像紅樓夢里賈寶玉與林黛玉相見時的描寫,但又一想,這對比是那么的不合適。

下午,花飛嫣就替秦煜看了腿。

秦煜的樣子依然淡然,在外人面前甚至毫無表情現著冷意,而郁青青卻滿懷緊張,待她一停下就問:「怎么樣,能……有希望嗎?」因為擔心,因為害怕,她語音有些發顫,連「能治好嗎」都沒問出來,而是問的「有希望嗎」。

花飛嫣卻肯定地點點頭:「正好我爹親自診過一個曾經在江湖仇殺中被挑斷了腳筋的人,他都一一寫在醫書了,王爺的情況和那人的情況很像,只要有葯材,我按我爹的方法來治,很可能能治好。」

「真的?」郁青青幾乎喜極而泣,激動地看向秦煜,卻見他臉上透著訝異,不可置信地看著花飛嫣。

她知道,他是從來就沒抱過什么希望的,同也也把這個新大夫看得和以前的那幾個大夫一樣,以為她又會看一看,然後搖頭,沒想到她竟如此肯定地說可行。

她走他面前蹲下身來看向他,拉了他手道:「看吧,我就說可以的,我就說可以治好的,現在好了,真的可以治好了!」說著就回頭問花飛嫣:「那大概多長時間能好?」

花飛嫣回道:「醫書上記的那個人在百花谷治了一個月,腿能有知覺,然後回去休養了三個月後能行動,又休養三個月後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跑動,一年後又好了許多,只是畢竟是受傷復原的腿,當然比不過最初,平時還是要注意不要太勞累,也不要再受傷。」

能走,能跑,如此就好了。郁青青緊緊握著秦煜的手,只見他閉了眼,臉上卻露著難得的笑意,很明顯心中那份喜悅都有些克制不住了。

晚飯之後,郁青青推著秦煜緩步走在園中,一邊帶著些笑意問:「怎么,有沒有覺得我是你的福星,我有旺夫運是不是?我說能治,就真的能治了,而且這神醫也是我請回來的!」

她邀著功,他輕輕笑著,然後說道:「你本就是我的福星,從我見到你那一刻開始。我知道,因為有你的勸說,你爹才會轉而幫我,他會同太傅他們聯合,很大程度是因為你和我的關系。」

郁青青停了下來,輕聲道:「我那時候,只想救出你……」想到那天晚上裴仲賢的話,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著他問:「那,你娶我,是因為我是姚舜英,還是因為我是姚航的女兒?」

秦煜一動不動看著她,回道:「如果你不是姚舜英,只是姚航的女兒,我仍然會娶你,因為在之前的情況下,我只有娶了你,才會有更好的前途。」

雖然她心里隱隱有這樣的感覺的,但聽到他如此坦白地說出來,未免還是有那么點難受。

他接著說道:「可是上天待我如此好,偏偏,姚航的女兒就是你,如果沒有前途這因素,我還是會娶你。有了前途,我就算是為了前途而娶你,也依然是開心的,為自己而開心。」

「那要是有一個我,又有一個姚航的女兒呢?」郁青青想問,卻沒有問出來。

他們已經是夫妻,問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這和一個女人,頻繁地問一個男人你愛我嗎有什么區別?

此時此刻,他們在一起,也共謀著未來就好了。

她笑著,起身道:「好,算你過關了,老實,答案也不太難聽,要是被我發現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娶的我,我肯定馬上和你玩完,只要我想走,一紙婚書根本困不住我,你別以為我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嫁了你就一輩子為你做牛做馬!」

秦煜笑道:「我知道,之前就看出來了,要不然我也娶不到你。你,確實是個奇女子,不過,你也放心,只要我想把你困住,你也逃不掉的。」

兩人都笑了起來。

此時的氣氛似乎很好,郁青青遲疑了片刻,然後帶了些微的小心問:「上次我去找飛嫣姑娘,聽道外面人說……朝廷要把瓔太妃送到萬恩寺去?這能成功么?會不會惹怒秦悅?」

秦煜卻回道:「這些事你就不要煩心了,聽到了就當沒聽到吧。」說著回過頭來看著她道:「阿英,我只希望你站在我身後,永遠不要牽扯到這些事里來,你不是秦悅之前的王妃,不是姚航的女兒,不是皇上的姑姑,你只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

他的眼里透著期冀,郁青青突然明白,他希望自己做一個像瓔太妃那樣的人。

一個名符其實的女人,站在男人身後的女人,好妻子,好母親,而不要被其他東西所牽扯。他們的婚姻,其實是一項政治聯姻,被許多人操控著,帶了許多別的因素,感情只是其中可以忽略的一部分,而且,她的身份實在太復雜,很容易就會扯到別的戰線上。

他們因權力|斗爭而成親,他卻希望她從此與權力無關。

若她是真的姚舜航的女兒,那要她完全無條件地站在他身後不問世事也許有些難,但……她並不是。

「好,我答應你。」她回道:「秦煜,其實,在我心里,我在這世上只有一個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是我唯一的支撐,無論出了什么事,我都要和你攜手站在一起的。」

秦煜忍不住露出極喜悅的笑意來,將她拉著與自己靠近。

她伏到他腿上,斷了自己勸他的念頭。

可是她不主動去打探某些消息,某些消息卻自己傳到她耳中,沒出幾天,身邊丫環便將聽來的「喜訊」告訴她,睿王的親生母親,瓔太妃真的被送到萬恩寺去了。

丫環還解釋,萬恩寺是皇宮里專門關罪妃的地方,而瓔太妃是個失了貞的妃子,不管她是不是自願,當然都是要被送進去的,不能放在別的地方玷污了皇宮的尊嚴。

想起太妃的樣子她就疼起來,幾乎想立刻去問秦煜詳情,卻又被自己忍住這念頭。

他說過,讓她不要操心這些事,更何況是有關秦悅母親的事,她沒有任何理由去關心。然而……這消息卻一整天都回盪在她腦海之中。

一件事,明知道做了對自己的未來不好,又為什么要去做呢?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和秦煜的幸福生活,不是嗎?

可是一件事,自己很想去做,不做就良心不安,那到底做不做呢?

躺在床上,郁青青反復思量,最後 竟然想起了現代扶摔倒老人的話題 ,如果現在有個老人躺在她面前,她去不去扶?

當然……還是會扶的,作為一個自認還很善良的人,她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因為想象中的不良後果而見死不救,如果那老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會一輩子都放不下來吧,與其一輩子都受其影響,還不如當初想做就做了。

可她能有什么辦法干涉,難道去找秦煜,非要他再把太妃弄回來?那別人會覺得他神經病吧!

「啊——」

聽到她的一聲悶叫,丫環立刻跑了進來,急忙道:「王妃,怎么了?」

郁青青回答:「沒事……」說著,就煩惱地翻了個身。

丫環見她明顯地有事的樣子,猜測道:「王妃是覺得天熱么?要不奴婢拿扇子來給王妃扇風?」

天是有些熱,但在現代待了二十多年的她實在受不了自己睡著,然後讓一個小姑娘徹夜拿著扇子替自己扇風,把人家當電風扇使。

不過,她如此煩,還真是有天熱的原因,也許一涼,腦子一靜,她就想到解決方法了呢?

「燃燈,我出去走走。」

屋外果然是涼快許多,她讓丫環離開,自己提了只燈籠隨意逛著,逛了兩圈,便往園中的荷花池而去,那里有水,必然更涼快。

「咦,螢火蟲?嘿,竟然是螢火蟲!」

見到水邊的螢火蟲,郁青青好一陣驚喜,立刻就想去捉,將燈籠往地上一靠就跑去沿著一閃一閃的光亮追逐起來,那螢火蟲卻精明得很,十分難捉,努了好半天都讓它溜走,走到它歇到池邊荷葉堆里時才讓她受到了鼓舞,滿懷信心地撲過去,沒想到那花洞洞的池邊竟突然站起一條黑影來,讓她差點撲到那黑影 上去。

黑影看著她,扣了手,朝她低頭。

「樂……樂正公子……」郁青青萬萬沒想到這大半夜的,竟然還有個人不聲不響坐在荷花池邊嚇人。

後來又一想,他遭受大難,夜里睡不著是很正常的,而且嗓子又受了傷,如何能發出聲響?興許他本來以為她只是過來走走才離開,所以准備坐著不出聲的,結果她竟然這么新鮮地撲起螢火蟲來,還差點撲到他身上去。

打斷別人的傷感憂思,她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後退兩步,低笑道:「樂正公子,我,我之前沒見到你。」

他依然是第一眼見到時的那身裝束,白天里的確一眼就能看到,可夜里卻能完全融入黑暗中不注意基本分辨不出來,連此時,他一個人在的時候臉前都是遮了黑紗的,也不知道是不讓人看清他的容貌還是有傷。

他並不說話,她便接著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你也是睡不著嗎?」

他點點頭。

郁青青當然不會問他是為什么睡不著,一是生疏,二是不用問,必然是因為所受之難了,提這樣的事,反而更加增添別人的傷感。

「你與飛嫣姑娘在這兒住得還好嗎?」她便換了個方向。

黑影點頭。

她輕輕一笑,又問:「那你的傷好些了沒?需要的葯材王府的人都有弄到吧,若是他們有什么推諉,讓飛嫣姑娘盡管來找我。」

黑影再次點頭。

她再不知道能說什么了,卻也不能馬上說聲再見轉身離開,相視之間,只是朝他笑了笑。

歇進荷葉間的螢火蟲再次飛起,他一伸手,那亮光便不再飛舞,只是他戴了黑色手套的手中一閃一閃的,像是捉了顆星星在手中一樣,然後,他將那螢火蟲遞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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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萬了,今日更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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