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步曲(2 / 2)

本想靠時間取勝,但她身為這一國之君,政事累計多如繁星,也不可能一整天無所事事,從早到晚干站在那里不動吧。

於是,第一步在第一天明顯就生生地夭折了。

自然,第一步失敗就意味著第二步也胎死腹中。

當夜,一個月黑風高殺人夜,准備就寢的禮祭聽著太臨稟報外面有人找他,便疑惑地走出來。

可剛跨過門檻,便被一個麻包袋從頭兜下給包住,還沒有等他有機會呼喊便被擄走了。

但奇怪的是,門邊守著的一溜侍衛竟能夠視而不見,繼續剛正不苛地挺直站著守崗。

「你,你們是什么人,趕緊放開我!」

可憐的斯文人禮祭,被人粗魯地扛在肩上顛簸了一路,最後還被扔在了地上,他怒火燃燒地想扒拉下布袋,但可惜被瞬間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放心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回答完了,自然會將你平安地回回去。」一道刻意壓低沉的嗓音響起。

禮祭心臟一跳,似訝道:「……靳帝陛下?」

「……」暗處披著斗篷之人,一臉呆滯,她怎么會想到,這一聽聲音便暴露出來了,她分明將聲音變了的呀!

實際上,靳長恭不知道,禮祭甚至比華韶更精通易容與換聲之技,自然靳長恭的變聲對他來說是雕蟲小技了,一聽便辨認出來了。

「靳帝陛下,若有要事相問,隨時可以傳召於我,又何必如此——」

「這不是怕師傅下令不准你出來見寡人嘛,唯有出此下策了。」靳長恭環臂,撇一撇嘴。

禮祭是被她的言論打敗了,嘆息一聲:「那靳帝陛下想問什么?」

靳長恭也直接道:「師傅平日里喜好什么,你跟著他一塊兒這么久,肯定知道吧?」

「這——」

「不說,那今天晚上就甭想回去了!」

「好好好,我說。其實聖主性子甚淡,基本上並沒有什么特殊喜好,唯有一些小習慣需要注意,比如他不喜愛吵鬧,平日里喜歡作畫書寫,並不愛喝濃茶,偏愛純凈水……」

靳長恭擔心記不住,便拿出一支筆記下,就像研究一件難攻的課題一樣認真。

禮祭透過布袋一個破洞,隱隱約約看到燭光下靳長恭的動作,聽到紙張翻閱的聲響,心中不由得感慨一聲:聖主啊,靳帝堂堂一國之君,為你如此費盡心思,私底下做了這么多的事情,你可知道啊……若你知道,怕是會歡喜吧。

「好了,將人帶回去。」

靳長恭得到需要的情報,將擺了擺手,命暗衛重新將人送回去。

接下來,磨刀不誤砍柴工,所謂公事私事兩不誤。

華韶一身素白僧袍襯出他出雪肌膚,他靜靜臨窗而立,氣質淡雅如菊舉止清韻低眉放下毛筆。

畫下一案,案兩端放著兩個青花瓷瓶,上面插著幾根孔雀毛。正中放著一只古鼎,鼎內插著三支香,鼎旁放著一個細口瓷瓶,瓶內供著一株鮮艷的桃花。

他神色靜謐望著那一枝朝霞映雪之梅,端著旁邊剛送來的一杯清水輕抿了一口,口中甘甜清馨,有一種淡淡的花香沁甜,略有些沉吟道:「這幾日泉溪水很不錯。」

禮祭微笑:「聖主,這並不是泉溪水,而是花澗采取的晨露」

晨露唯有清晨時分方凝露,難采費時,華韶瞥向他:「你怎么有閑心去做這種事情?」

禮祭垂頭:「並不是屬下做的,這是——是陛下親自送來的。」

華韶一愣:「是她送的?」

「聖主,您可是要繼續跟靳帝陛下僵持下去呢,這段日子,靳帝陛下一日三餐地來看您,她平日政務操勞,余下時間還要為您特地操辦吃食,用度,甚至前日那幾副您贊喻有佳的名著書畫,亦是她特差人送來的。屬下怕您會不高興,便瞞了去。」

華韶聞言,緩緩垂睫旋目,望向窗外:「一月,我本不願意如今,只是……」

禮祭—本名一月,他了然地看著聖主,開口道:「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聖主,若是別人您又可會一直耿耿於懷,就是因為那人是靳帝,她對您來說,十分重要,所以你才會一直放不下。」

「如你所說,到底還是太過在意了……」華韶身上散發著迷離冷漠的氣息,伸手撫上腰間的那個傷,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太在意傷口,還是太在意別的事情了。

——

冬至,靳國迎來了入冬後第一場雪,雪落在樹梢,象把枯干的枝條裝點成毛茸茸的玉樹瓊枝,那美麗的景象,如臨仙鏡般美妙。

天地一片白茫茫,暖閣中,華韶聽聞靳長恭又來了,送來了一些新鮮瓜果,是禮祭出去拿的,他回來特地說了一句,陛下並未打傘,亦未帶著侍從太監。

推開窗,看著窗外風雪飄飄,大片大片紛紛落下,華韶怔愣了一下,便披上一件狐裘,打了一把傘便出去。

來到門口,侍衛卻說,陛下站了一會兒,渾身濕透了,便走了。

聽著「濕透」兩字,華韶便覺著心底一揪,他看著地面,那雪上一左一右延伸朝前的腳印,稍掙扎了一瞬,終於還是追了上去。

漫漫風雪中,天地間下著細小而密集的雪花,並且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好像無數的仙女向人間播撒花兒,如舞如醉。

只見平台和長廊的欄桿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花盆里花的枝干和葉子上都托著一團團的雪,一道娉婷而挺拔若芙蕖的身影,於風雪中似粹取精華於一身,吸引得人挪不開視線。

「阿恭。」

華韶撐著傘走上前,微喘的呵出一團團霧氣,走近她。

「師傅。」靳長恭轉身回眸,一雙極好看的眉眼,因為頎喜而微微揚起,動人心弦。

「師傅,你終於肯見我了?」

華韶伸出修長而漂亮的手指,將她眉上飄落的雪花拂掉,再將傘遮在她頭上,道:「嗯。」

「別再生我的氣了,這段日子我也不好受。」靳長恭嘆息一聲,伸臂將傘退回他的頭頂,身子順勢倒入他的懷中,努力地學習一個晚輩如何向長輩撒嬌,盡量避免身子過僵,聲質過粗,一定要軟言輕語。

華韶一僵,不自在道:「阿恭,回去吧。」

「師傅,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看過後你就不許再生氣了。」靳長恭看著他。

華韶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她從脖子間掏出一塊有著裂痕,卻粘貼細致的玉佩,舉到他眼前:「師傅送我的,我重新修好了,以後我不會再隨便扔它了。」

華韶瞳仁一窒,整個人怔愣許久,目光靜靜地盯著那一片玉佩。

然後,傘落,他伸手抱住了她。

「阿恭,你在心目中,究竟為師究竟存在於哪一個位置?」

心中這一句話,他並沒有問出口。

而此刻的靳長恭根本不了解她師傅糾結亂麻的心情,只在心中豎起了一個v,笑眯了眼睛。

師傅終於被她搞定了,她制定的三步曲——成功!

昨日,赫連眥暽與赫連姬已經來到了,她將人帶去給師傅看看,雪無色亦來了,她暫時並沒有帶進宮中,交給了息子豐安排在城內。

為了棲鸞那一張臉,靳長恭特地讓雲莫深帶著棲鸞去找華韶幫忙想辦法。

接著鳳國那邊也傳來消息,四殿下將她的事情跟鳳國女皇說了,而鳳國則表示願意與他們接洽友好。

靳長恭很滿意這種結果。

至於祈國,祈伏樓最終還是接受了她的血蠱,而她則拿出當初祈國給她的一張白紙,將他的血塗在上面。

然後白紙顯示出一張地圖。

地圖上東西正是無雙帝祈伏樓急切需要的傳國玉璽與兵符,當初祈帝去流失之地時便特地留了一個心,事先將這幾樣重要物件藏了起來。

就因為這兩件東西湊不齊,這雙皇帝才會登基之後,仍舊裝儍。

接著,練兵式終於揭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