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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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城

「城主夫人!」一名梳著雙環髻,一身桃粉衣衫,橘紅色褙子的少女,小碎步跑來,待尋到她要找之人,當即一臉痛苦地看著廚房的女子嚎叫道,差點沒撓頭騷耳。

嗯?廚房內的城主夫人一驚,手中的一個瓷盤失手摔個粉碎,她木然地看著地面的一片「屍骸」,看向桃粉少女,撇一撇嘴:「小桃兒,這個算你的,我不會賠的。」

叫小桃兒了婢女頓時苦笑一聲,垂落雙肩,無奈道:「我的好夫人,您能不能就別禍害廚房了,只要您乖乖地,別說讓小桃兒賠這一個盤子,就算讓小桃兒賠掉所有你之前的損失,小桃兒也無怨無悔啊!」

想城主夫人都破壞了廚房無數的碗碟,毀了多少優質食物材料,還有廚房內那些人,看著他們兩主仆那幽怨,痛不欲生的目光,她就一陣陣地腦仁兒痛。

「不行。」城主夫人毅然拒絕,一雙狹長的桃花眸全是正色:「我要給丘煮飯,學著做一個賢妻良母。」

小桃兒頓時抓狂:「夫人,您別太勉強了,您哪里是當賢妻良母的料啊?您分明——」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想起什么臉色一白,而城主夫人則疑惑地看著她,不解道:「分明是什么?」

小桃兒眼珠兒一轉,訕訕然地瞥開眼睛,趕緊敷衍道:「您分明是城主捧在心尖兒上的人,這種粗重活哪里輪得到你來做呢?」語訖,哈哈干笑兩聲。

城主夫人不疑有它,她目光看向那一盤看不出原色,似一坨黑炭般焦硬的物體,語氣淡淡道:「我每日無所事事,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做一頓飯,討他喜歡,難道也錯了?」

小桃兒一窒,不知道為何,看到眼前這般委曲求全,整個人藏著一種茫然無措的冷漠夫人,只覺心似堵了一塊石頭,悶生生地難受,她雖然一直在黎城生活,但她還是聽說過以前的夫人,那的事跡曾像一篇史詩般輝煌,但如今卻為成為一個賢妻良母為目標——

不過,當她視線轉向看著那一盤黑炭物品,臉一黑,差點噴口而出:夫人啊,你再無所事事,也別拿城主大人來折騰啊!再強悍的胃也傷不起啊!

「算了,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去找丘吧。」城主夫人——靳長恭揉了揉偶爾有些漲痛的太陽穴。

小桃兒嘴角一抽,看著夫人端著那一盤堪比毒物的愛心食盤,心底再次為她們偉大的城主大人一陣默哀。

城主大人威武,胃,您千萬在挺住啊!

「城主夫人,外面寒冷,你怎么就穿著這么單薄就出來了呢,要是讓城主瞧見,定要心疼的,趕緊披一件厚裘吧。」小桃兒一邊像老媽子一樣碎碎念,一邊將手中的絳紫羽縐毛緞鶴氅披在她身上。

夫人的全部衣服都是城主一一挑選的,甚至連穿衣梳發都不假手於它人,可見夫人受寵的程度。

靳長恭任著她侍候,淡淡地看著前方九曲回環的石階前一片蓊蓊郁郁的蒼松翠柏之中,眼中一片空蕪,如恆久的一座玉雕塑:「嗯。」

穿花過走廊,親自端著一盤「菜餚」的靳長恭,耳畔不時飄盪著淡淡的古箏以或揚琴之類的天外之音,若即若離,輕柔縹緲,她驟然頓住腳步。

小桃兒奇怪地看向她,小心問道:「夫人,怎么了?」

靳長恭垂睫,蹙眉,露出一絲柔弱:「累了。」

小桃兒聞言一頭黑線,這才走一條走廊呀喂,一百米都木有呀喂!

「夫人,要不要奴婢背你,或者叫一頂轎子過來接您?」

靳長恭想了想,木然的臉上一本正經道:「你比我矮,自然是背不動我的,還是去叫一頂轎子來,你去吧。」

擺了擺手,跟攆小狗似的。

小桃兒聞言,流著兩條寬帶河,額滴個夫人呀,您還當真啊,奴婢那純粹是嘴巴犯賤胡謅的呀!您的心眼兒也太實了吧!

但不管小桃兒有多苦逼相,但最後還是任勞任怨地跑去找轎子了。

誰叫夫人是連他們城主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何況還是他們城里最大的一只。

細風縷縷撩起靳長恭額前的碎發,她整個人如抹去了全部的色彩,空洞而靜謐地靜立株木,她沿著花庭游走於丹崖,朝著那樂聲漸濃之處……

等小桃兒好不容易找來一頂轎子,一瞧,嘿,咱夫人還是穩妥妥地站在原地,一身清冽疏芳,樹影暗淺斑駁,她扶欄遠眺清幽而傲氣地高踞在那褚紅色的丹崖山巔,臨風撫海,以碧海藍天為襯托,如乘風歸仙,飄飄欲飛。

小桃兒與抬轎的轎夫們一陣恍然頓悟,為何城主會對咱顯得呆呆木木的城主夫人情有獨鍾。

想起夫人以往的種種事跡,小桃兒一陣激情澎湃,但一瞬,聯想到如今的夫人,心底又是一陣黯淡可惜。

她敲了敲自個兒的腦袋,提起精神來,如今的夫人也不錯,至少……城主對夫人,那絕逼是真愛,捧在心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原得一人心,自首不相離,這也很好不是嗎?

抬著轎子來到一排徑直的蹲獅石階之上,小桃兒扶著夫人下轎,以上是她不能踏足的黎城禁止領域,靳長恭唯有自個兒提著食籃獨自上階,並沒有被階梯持槍的冷面侍衛阻攔,他們對著靳長恭行跪拜之禮,直接放行。

笑話,整座黎城,誰敢對尊夫人不敬,也絕對是捋虎須,不要命地節奏!

叩叩!房門輕巧地敲響,一道雌雄莫辨,清脆低吟的聲音響起:「丘,還在忙嗎?」

黎城城主——閭丘翩然抬眸,一聽聲音眼底便盈滿笑意,柔聲道:「進來。」

靳長恭從善如流地推開門,找到閭丘在書房中,便將她精制的菜餚擱在他辦公的書案上,站到他身邊。

「恭兒。」

聽到他喚她,靳長恭看到他,那一張冷漠的神情一松,如冰雪初融,軟化了表情,便自然而然地偎依進他為她敞開的懷中,身子蜷縮坐在他的腿上,將腦袋柔順地靠在他肩膀處。

「丘,冷~」充滿依戀的呼喚。

「嗯?冷嗎?那我的身體可暖和?」調戲充滿笑意的聲音。

「暖……你餓嗎?」她抬眸看著他,眼中黑瞳很直,很亮,輕聲問道。

閭丘眨了眨眼睛,透過薄紗,溫熱的唇瓣印在她忽閃的眼瞼,溫情地勾唇輕哼了一聲:「嗯。」

靳長恭半闔眼睫,任他從眼睛,吻到鼻翼,唇角,下頜,那幽香如影隨行,在感受到屁股底下那漸漸堅硬的部位的時候,她忽地坐直了起來,將他的腦袋掰起來,不准他再繼續了。

再將她剛做的那一盤焦黑物體扯過來,歪了歪腦袋,指了指:「那你現在吃吧。」

閭丘一頓,視線終於戀戀不舍地轉開,在看到那盤黑漆漆,看不出原樣的焦黑物體,嘴角一僵。

不用嘗,他也知道這盤東西有著多么令人恐怖的味道。

畢竟自從靳長恭迷上學習做飯後,他就是她的專用食客,他已經連續被荼毒幾日了。

但能怎么辦呢?只要一看到她那一雙充滿期待並且依戀的目光,他整顆堅冷如冰的心便柔軟成一攤水,不忍拒絕。

「那你喂我,我就吃,嗯~?」閭丘用臉頰蹭蹭她的臉頰,嘴角彎成一個惹人憐愛的勾誘弧度。

靳長恭被他弄得癢癢了,當即彎眸笑呵呵地躲開,再拿出筷子,乖順地一口又一口地喂著他。

看著那露在外面,那粉膩酥融嬌欲滴的艷唇,不緊不慢地咀嚼著她送上的食物。

一個心滿意足,一個痛並快樂著,終於解決完了一盤子「毒物」。

感覺腹部一陣翻天覆地洶涌,閭丘一把抱住靳長恭,將毛絨絨的腦袋埋進她柔軟的胸前,嘆息一聲:「恭兒,別天天在廚房里忙著了,你可以去城里四處逛逛,別悶著自個兒了。」

靳長恭困惑地抬眸:「丘會陪我嗎?」

閭丘在她胸前做亂,惹得靳長恭臉紅,眯睫如貓般輕哼了一聲,方無奈道:「恭兒,最近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暫時不能陪你……」

「那我不想去了。」靳長恭果斷地搖頭。

閭丘抬起頭,隔著一層薄黑紗,凝脂猩唇探向她敏感的耳畔輕誘哄道:「外面有很多東西玩,你不是覺得天天地房里太無聊嗎?讓小桃兒陪你去逛逛吧?可好?嗯?」

為了他那漸漸力不從心的胃,他不得不不予余力地誘勸著恭兒散散心,別一個勁兒地來折騰他了。

靳長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要說美男計好用啊,這一親一抱一哄,硬將一心撲在他心上的小兔子扭彎了,她考慮了一會兒,終於頷首:「嗯,我聽丘的。」

柔順而乖巧,抿著唇甜甜地,羞怯地笑著。

閭丘看著這樣嬌艷動人,惹人疼愛的她,伸手溫柔地摸了摸了她的腦袋,卻顯得勉強地笑了笑,那覆在黑紗下的笑容,卻帶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寂寞與苦澀。

等兩人不知廉恥在光天化日之下,膩歪得差點全武行,閭丘才堪堪放小白兔回去。在等靳長恭離開後,這時才從壘壘高高的書架後面的帷幕步出一個人。

「樞皇……那人真是靳長恭嗎?」

來人擁有一張俊美絕倫的面容,他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身冰藍的上好絲綢,赫然是剛威並濟的蒼帝。

他從靳長恭踏入門後,便一直隱身於後暗中觀察著,他難以置信,那個予求予給,乖順依賴如一個精致娃娃般的女人,真是當初那個狂傲邪肆,在千軍萬馬中殺人如探囊取物的靳帝——靳長恭?!

閭丘聞言,指尖攥的毛筆咔地斷成兩截,臉唰地一下慘白。

——

黎城

黎城位於丹峰崖的半山腰,占地寬垠,如一座宸龍蜿蜒般海市蜃樓,亦或是一座飄渺仙峰矗立的仙境,穿過古朴而略帶威嚴的黎城正北門淵靈門,便等於是完全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環套式的古建築群,店鋪,兵器鋪,住家戶……飛檐走棟,參差錯落,光影相合,蒼青厚重的古牆上不時爬著綠油的爬牆虎,行走於期間的青石古道,仿佛輕踏遠古時代久遠的脈搏,時間空間在這里有了一種模棱兩可的搭配和交融。

黎城儼然是一座歷久不衰的神秘古城,周圍環城戒備森嚴,巡邏鐵騎兵來來回回,整座城有著一種鐵血般的凜厲,聽小桃兒介紹基本上屬於全民皆兵,無論是路上走的,房里住的,商販,店家基本沒有幾個是普通人。

整座城,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培育人才的軍事基地。

靳長恭一身水墨色的印花錦緞裙,圍著紅狐圍脖,腳上蹬著同色的皮靴,外罩一件銀白色的絨毛風衣,頭上簡單的挽了個發髻,簪著支八寶翡翠菊釵,額著懸著滴血的紅鑽,猶如朵浮雲冉冉飄現。

她領著小桃兒緩步走在街道,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微熏的陽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臉廓,散發著淡淡的柔光。

肅穆清冷的街道,她就如那唯一的亮色,頻頻投注熱情而敬畏的目光,如加注了一層神聖的光環,她神情帶著冷漠與平靜,唯有眼底偶爾閃爍一絲不安與茫然。「是城主夫人,她怎么出來了?」有人驚疑。

「噓,小聲點,聽說咱們城主夫人是一名高手中高手,別讓她聽到咱們私下議論!」略帶心慮地掩嘴。

「怕什么,您沒瞧到咱們城主夫人一看就是菩薩相,鐵定是一個仁慈心軟之人,再說,咱們又沒有說她壞話,只是第一次瞧見城主夫人,覺得當真如天仙下凡,好奇而已。」為八卦強辭奪理。

「這倒是,不曉得咱們城主夫人是哪里人,怎么會突然就跟城主成親了呢?」城中大部分普通百姓,並不知道城主夫人的來歷,今天亦是第一次看到她。

「不知道,如今各國戰亂紛爭起,咱們城主估計忙著辦『正事』,於是私事便大事小辦了吧。」

周圍的小聲議論,竊竊私語,靳長恭恍然無聞,畢竟她失去了內力,她淡淡地垂下睫毛,突然,一個不知道哪里跑出來的小孩子撞到她的腿邊,摔了一跤,她眨了一下眼睛。

「嗚哇~~~」小孩子約五六歲,這一撞沒撞到別人,反而因為反作力,自個兒摔個底朝天,屁股差點沒跌成四瓣,當即便委屈地嚎哭了起來。

小桃兒一步跨前,當即臉色一厲盯著孩子,再四處張望:「誰家的小孩子,竟敢沖撞了城主夫人?!」

這時,從客棧跑出來一個模樣清俊,五官倒算不上多精致,但卻有一雙清泠而溪澈的眼睛,他臉上有一塊占具半張臉的黑斑,身姿清雋,瞧著小孩沖撞了人,趕緊上前致歉道:「對不起,這是我家的孩子,剛才鬧事兒,給我訓了兩句,一時鬧脾氣才——」

他將小孩子溫柔地抱起,一邊道歉,一邊盯著靳長恭,那一雙略顯清泠的雙瞳有著如學者儒雅般沉靜,但此刻卻閃爍著難以抑止的激動,但這種沖動卻被他硬生生控制住了。

小桃兒怪異地盯著男子幾眼,除卻那塊有礙瞻觀的黑斑,這個瞧著模樣倒是一般(這絕對是拿城主級別的美男作對比的),但卻有一雙令人異常令人關注的漂亮眼睛,小桃兒心中古怪地起了疑惑。

「姑娘,你能原諒——」

「什么姑娘,她是我們城主夫人!」小桃兒被他這個稱呼問題惹惱了,當即虎起了臉。

喊什么姑娘,難不成想占咱家夫人便宜?!小子,你還想不想活了!

男子一窒,雙唇顫抖了一下,繼而垂下纖長的睫毛,整個人顯得有些晦暗而悲傷。

小桃兒正准備繼續叱罵的語言,因為這突然一幕,而噎在的喉嚨中,瞠大眼睛,直犯嘀咕:她還沒怎么著他吧,有必要這么難過嗎?

「小桃兒,走吧。」靳長恭連一眼都不曾施舍給那名男子,淡淡地喊了一聲。

「可是——」小桃兒撅起嘴巴,怒尤未盡地瞪著那個男人。

「外面很無聊,我想丘了,我們回去吧。」靳長恭蹙起眉頭,眼底黯淡無色,不知道為何一離開丘,她就感到一股無力,了無生趣。

「呃?哦,好。」小桃兒見夫人大量,便再瞪了一眼那個男人,凶巴巴道:「我警告你啊,下一次再這樣,等我稟告城主,一定不饒你,哼。」

扮了一個鬼臉,小桃兒便揚著嬌俏的下巴,跟著靳長恭耀武揚威地走了。

而她們兩人身後,卻不知道那抱著小孩子的男人一直,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靳長恭的背影。

——

黎城城主府

珠簾綉幕,畫棟雕檐,說不盡那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窗外仙花馥郁,異草芬芳。

房內燭火搖曳,荼蘼花紅帳內一片影影映映,床畔旁爐火融融,錫鼎里有裊裊的沈香青煙升騰起來,令整個房間溫暖如春。

「恭兒,今兒個去哪里逛了?」閭丘雙臂似攏似擁著靳長恭,將她腦袋靠在他的腹部,指尖若有若無地梳著她綢鍛般柔順的黑亮長發。

「城中西街。」靳長恭抓住他的一只手,撫向她微燙的臉頰,如滿足的貓咪眯起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一靠近他,她就感到身體有一種奇異的熱度。

傳聞中戀人間的溫度,是兩個人肌膚相親時的溫度,是徘徊在病態和正常人理性邊緣的溫度。

比是比正常人體體溫略高一點,比要比三十八度低一點。

一種微微發燒的眩暈。

也許在三十九度二的身體里正蘊育著噴薄將出的熱烈和瘋狂……

靳長恭看著閭丘,眼底縈繞著妖嬈的霧意,她自問,她是愛著他的嗎?她的身體是因為他而發熱嗎?

閭丘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褪下那一身華服厚實的錦袍,身披一件水薄緋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淺笑地問道:「城里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嗎?」

靳長恭沉默。

她正在思考——什么叫有趣呢?她現在離開了他,發現所有的一切都索然無趣。

閭丘為她的沉默而嘆息一聲,指尖一勾,令她抬起頭,再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幔上垂掉著翡翠珍珠串簾,偶爾發出叮鐺聲響

「告訴我,怎么了?」指尖細細地摩挲著她稚嫩的肌膚,閭丘伸出粉膩的舌頭she情地舐舔著她的頸間的嫩肉。

「什么怎么了?」靳長恭躲了躲,臉紅心跳,望入閭丘的眼中卻什么都沒有,如斑鹿般清澈見底。

但閭丘卻眼中一刺,突然有一種沖動涌上,也是第一次他主動提起這個他一直避之諱如莫深的話題:「恭兒,你可還記得八歧塢的公冶夙?」

公冶夙?

靳長恭一怔,在閭丘越來越幽深的目光下,終於歪了一下腦袋,輕輕頷首:「認識啊,他怎么了?」

「如果我說……他要快死了,你怎么想?」他淡掃娥媚眸含春,撩起她一縷長發,嗅入鼻尖,語氣宛轉如冰泉冷弦,亦似綳緊的弦聲,下一刻便會斷如裂帛。

靳長恭靜靜地看著他,表情帶著一種木然地無所謂,啟唇道:「死了便死了罷,那與我何關?」

「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不高興?」閭丘驀地驚看她,所有動作一滯,沉聲慎重地問道。

靳長恭眼底的霧意越來越濃,令她的眼睛撲朔迷離,她淡淡道:「我高不高興無所謂,只要丘你高興就行了。」

高興?當然他很高興,終於他能夠完全擁有她了。

此時,她會為他喜而喜,為他怒而怒,她一離開他,便會不安茫然,她全身心地依賴著他,他很高興,亦很滿意。

但——為什么一觸及那種失了原味的目光卻冷閭丘心底產生一種慌亂狂躁。

他干澀著嗓音,緊緊地看著她:「恭兒,你想不想……出黎城外面走走?」

靳長恭很干脆地搖頭:「不想……丘,我又有點頭痛了。」

她拱了拱身子,偎依進他的懷中,將頭埋進他的胸膛。

「恭兒……」

「丘,夫君,我想睡……很暖……陪我……」

聽到「夫君」那兩個字,閭丘整個僵住了,良久,他才軟下身子,伸臂將她抱住,眸光柔軟地看著靳長恭沉睡。

紅燭高高燃燒,映著帳檐上下懸滿五彩攢金繞絨花球,下面墜著尺來長的赤紅穗子,他摘下面紗,看向窗外,看著天空飄著的雪花,一朵一朵優雅的落下,綻開出那絕世的美,雪花接一片雪花,看它一點一點變為透明的水珠,折射出一片慘烈的白,仿佛呈現的整個世界宛如一場豪華的葬禮。

「你好像從脫逃那場死亡後,便變了……你一直很忙,忙的都沒空搭理我,除非我一直纏著你,如影子那么重地拖在你的腳步後頭,可是現在,你像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我懷里,緊緊地粘著我,不願離我半分,可我為什么卻覺得懷抱很虛無?」娓娓動聽的嗓音不似原來那般沉穩,反而透著脆弱的顫音。

「以前,你苦苦地纏著一個男人,我冷眼旁觀著,如今你身邊總會圍繞著各色各樣的男人,我卻很想一個個地殺了他們,我嫉妒地都快懷疑自己要瘋了。不過,現在他們在你心中連一點地位都沒有,我反而不想殺他們了,讓他們看到你的眼中對沒有他們連一絲感情都沒有,那恐怕比殺了他們更難受吧,呵呵——」

他的聲音彌漫著腐朽的空洞,在寂靜的房中,幽咽,凝固。

「好想抱著你,可明明不是抱著的嗎……恭兒,跟我說一句話吧,恭兒,醒醒,好不好,否則我……覺得我快窒息而死了……」

——

靳長恭在夢中感覺漸漸有什么逝去了,她在一片黑暗中,雙手捧著一個閃耀著溫暖的光球,球中有著這一世驕傲恣意放縱的自己,有著這一世糾纏至深產生的各種感情。

她伸出手指去觸碰,就在一刻,它如破碎的冰面,在她眼前風逝流失。

很空虛,有種快要淹沒地窒息感,她慌亂害怕地在黑暗中一直奔跑,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終於在黑暗的盡頭,她看到一個人。

他身著一身惹火似血的焰衫,妖嬈的火紅色薄紗飄飄逸逸,微微飄拂,風華絕欲,媚妍入神,逆光地一直在那里等待著,他伸出雙臂,極盡神秘而魅惑。

唯有那么一個人,他一直陪著她,對她永遠不離不棄。

「花——」聲音嘎然而止,她頓了一下,四周雨霧紛紜,如灑在竹葉上,沙沙沙沙,她才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丘?」

「嗯。」他薄艷的紅唇,露出淺淺,卻勾魂奪魄的笑靨:「我在。」

驀地,靳長恭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視線朦朧一瞬,才清醒過來,她看著自己赤身**地浸泡在一池乳白色的池水中。

她手中似正握著一蓬勃生機物體,順勢看下,一驚一乍,手中不自覺用力。

「哼啊~」男性弱點被她拿住,閭丘腿一軟,差點滑倒在淋池里,他看著她,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因為渴望而彌漫著一層氤氳的霧意,令人忍不住沉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