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嬌寵記 九月輕歌 3468 字 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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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後來她發現,根本不需庸人自擾。

高進帶她出來,是有正經事要做,不讓她帶丫鬟,是怕人多嘴雜泄露風聲。

有事在身的高進,雖然還是雙眼含笑,但神色透著疏離。離開賀園之後,他一直在前面引路,快馬加鞭。他不說話,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他帶沈雲蕎去了山中一座寺廟。到了廟門外,把駿馬交給手下,隨後打個止步的手勢,「等著。」

進門時,沈雲蕎明白過來,問道:「來這里見順昌伯?三爺吩咐的?」

「凡事都等著吩咐怎么行?」高進背著手,意態悠閑地往前走,「先聽聽順昌伯怎么說,說的是人話就告訴三爺,否則就當沒發生過。我的手下要是事無巨細且不分輕重的告知,不出三天我就把他打發了。」

「說的是。」沈雲蕎釋然一笑,隨後道,「因何走這一趟呢?」

「三爺勒令順昌伯把原配的產業交給章大小姐——這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昨日立文書字據的時候,順昌伯說要見章大小姐一面,有要事相告。阿行說章大小姐才沒閑情理他,便建議你我替她走這一趟——你是她最好的姐妹,一道過來聽聽最是妥當。」高進解釋道,「明日就要啟程了,都高高興興地才好。」

「阿行那個冷面孔,其實很細心,不少事情都是設身處地為洛揚著想。」

高進就笑,「阿行這樣子,是把章大小姐當成當家夫人來護著了。」

沈雲蕎輕輕地笑。

有僧人走過來,寒暄兩句,引著兩個人去了寺里一個幽靜的小院兒。

這院落並非順昌伯父子的住處,是專門用來讓高進問話用的。

高進並沒去室內,指了指院落東面的石桌石凳,「我就在這兒問話吧。」又對沈雲蕎指了指東廂房,「你去里面,安安靜靜地聽著就行了。今日別發脾氣。」

「我曉得。」沈雲蕎依言行事。廂房里干凈整潔,有著淡淡的檀香味道。

有小沙彌進門來,奉上一壺清茶。

沈雲蕎笑著道謝,坐在矮幾一側的蒲團上,慢慢喝茶,靜靜等待。耳力好的緣故,不需刻意,便能將外面動靜聽清楚。

順昌伯由兩個身形魁梧的僧人帶到高進面前,隨後去了院門外等著。

今日非往昔,順昌伯換了布衣,周身再無一絲貴氣,行禮之後,他遲疑地道:「我要見我的長女,高大人這是——」

「有話跟我說就行了。」高進語調溫和閑散。

「我有要事告訴她,事關她的生母。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好告知外人。」

「我知道我是外人。」高進笑了笑,「可我這個外人,叫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法子很多。你還一廂情願地認章大小姐是女兒,她卻未必還願意認你。橫豎我都來了,沒有無功而返的可能。至於怎么樣才跟我多說幾句,你自己斟酌。不著急,來,先喝杯茶。」

沈雲蕎聽到這兒,啞然失笑,因此起身,到了門口,透過簾子縫隙看著外面的兩個人。從她這個位置,能看到高進的正面、順昌伯的背影。

高進坐在石桌一側,唇角蘊著和煦的笑,雙眼卻是閃著鋒銳的芒,自有一股攝人的氣勢。

不怒自威,原來還有他這樣一種情形。

順昌伯則是在幾日間便有了顯著變化,身形有些佝僂,讓人一看就能覺出他的失意、潦倒。

高進遞來的茶,順昌伯恭恭敬敬接了,卻沒閑情去品,放到了石桌邊上。沉吟片刻,他低聲問道:「三爺是不是已然知曉我和原配的一些事?」

高進頷首,「沒錯。」

俞仲堯讓順昌伯把原配那些產業交給章洛揚,順昌伯就算再傻,到現在也轉過彎來了。

「二爺、三爺此次離京一年左右,是不是與我原配的家鄉有關?——你們是要去那里么?」

高進喝了一口茶,笑微微地凝了順昌伯一眼,「我告訴你的越多,你的腦袋越容易搬家。真想聽?」

那笑容,讓人脊背發涼。

「不敢不敢,是我失言了。」順昌伯連忙作揖認錯。

「該我問你了。」高進道,「要見章大小姐,想說些什么?」

順昌伯如實道:「假如我猜的沒錯,假如她要去找我的原配,那么,我想讓她帶幾句話。這些年,是我辜負了原配,我對不起她們母女。」

高進不置可否。

廢話。沈雲蕎腹誹著。

順昌伯繼續道:「當年事我的確是有錯,可我那時真的做夢都沒想過會有今日。我當初為了娶意中人,讓雙親失望心寒,待我多年如一日的冷淡。成婚之前,我頭腦發熱,魔怔了一般。成婚之後,便要每日面對瑣碎的俗事。我要娶妻過日子,可我也要為仕途鋪路。現在的夫人的娘家,一度沒少軟硬相加地給我使絆子,要我善待他們的女兒。

「高大人,你也知道,以往多年,那邊都壓在我頭上,隨時能讓我陷入窘境。我能怎樣?況且男子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我只是最尋常的一個俗人。可是原配不肯體諒,到末了,每日相見,只說要我休妻一件事,態度分外堅決。我從心底覺得虧欠了她,一度苦苦挽留,反而口角不斷,到了相看生厭的地步。

「怎樣都過不下去了,我打心底恨上了她。她想帶走女兒,章府沒答應,也沒答應的道理。那時候她好像是遇到了急事,刻不容緩要離開,自己提出將手里產業私底下交給我,要我善待女兒,說她三兩年之後回來接女兒——我要是不答應,她就要把產業贈給別人。我……那時恨她,也的確是過厭了拮據的日子,滿口答應了。

「可她一走這些年,再沒回來。起初幾年,我念著少年夫妻的情分,也是想跟她賭一口氣,挖空心思地想將洛揚培育成材,甚至想過即便她回來,洛揚卻不認她的情形。可是誰知道……一年一年的,洛揚從不親近我,遇到什么事也不跟我們說,我看到她的樣子就會想到原配,很多時候會遷怒。慢慢的,沒了父女情分。」

沈雲蕎聽完,一肚子火氣。

高進倒是平靜如初,「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如今固然不是慈父,可原配亦非慈母。」

「不不不,」順昌伯忙否認,「我笨嘴拙舌,想說的只是對不起洛揚,只可惜我醒悟得太晚,眼下落得這下場,是自作孽。我本意是想跟洛揚當面賠個不是,她在意與否無關緊要,我只是想讓她知道。」

高進一笑,「她在意與否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你的心誠不誠。下次記得把謊話說得自己都信了,再跟別人說。」他語氣居然很誠懇,「喝口水,跟我說點兒有用的。」

到了這會兒,沈雲蕎有點兒佩服他了。他是俞仲堯一班親信里的唯一特例——不霸道,但又不是不強勢,就是那種吩咐人砍你腦袋還一副為你踐行的和氣樣子。

笑面虎,其實更讓人瘮的慌。

順昌伯到底也是在官場打滾的人,高進是怎樣的為人,他是清楚的。當下真的不敢再說似是而非的話了,思索一陣子,道:「洛揚的生母是風溪姜氏,她與我說的,但我從未聽說更未到過風溪。她說娘家沒有別人,只剩了她一個,是因此,十多歲的時候才與人結伴離開風溪,到了大周境內。我……對她所知很少,偶爾好奇才會打聽幾句,還要看她高不高興回答。她說過,風溪人自幼習武,那里沒有官府,沒有貧富之分,出了事的話,由兩個最具威望的家族主持公道。她不喜歡風溪,所以,我不認為她是回了風溪,很可能是去了別處隱姓埋名地生活。」

遲疑片刻,順昌伯語聲更低,「假如二爺、三爺去往風溪,只是為了尋找姜氏的話……我看還是算了,十有八|九是白去一趟,說不定還會出閃失。有句話不是叫做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么?那里連女子都自幼習武,要是一致排外的話,外人去了定是凶多吉少。何苦呢?再說姜氏是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的,怎么可能再回去呢?況且她提過,私自逃離的人,回去後都要被從重發落,九死一生。事關重大,我既然知道這些,理當提醒。」

沈雲蕎的心懸了起來。如果姜氏沒有回風溪,如果回去了卻被嚴懲……可是片刻後,她飛快轉動腦筋,半信半疑起來。

順昌伯說什么她就要相信么?他啰啰嗦嗦說了這么多,說不定只是想阻止洛揚找到母親,甚至於,是擔心姜氏回來之後,跟他算總賬。

「多謝你提醒。我也提醒你兩句:謹記三爺的吩咐,哪一點做不到,你們父子兩個就會生不如死。」高進擺一擺手,「安心修行,明年我會來接你。下去。」

順昌伯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眼,拱手道辭。

沉了片刻,沈雲蕎走到他近前,審視著他的神色,「噯,你到底是相信了,還是根本當做耳旁風了?」

高進輕笑,「我只當沒走這一趟。」

「……」

「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行程不會更改。當然,你要是相信,可以勸說章大小姐不要前去,你們在這兒等我們回來更好。」

「那怎么行?」沈雲蕎挑了挑眉,「我們兩個為人處世太嫩了,應該跟著你們開開眼界歷練一番。放心,我今日只是跟你四下轉了轉,沒來過這兒。」

要是好話,回去還能跟洛揚說說,偏生一句好話都沒有,她還是自己消化掉算了。

高進早就猜到她會是這態度,笑著起身,「走吧。」

沈雲蕎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正午了,好歹吃點兒東西再往回走吧?」

「享受不了齋飯,這兒的齋飯尤其難以下咽。」高進闊步往外走去,「帶你去別處吃好的。」

「行。」沈雲蕎喜笑顏開地跟他離開寺廟。

上馬之後,高進指著遠處,「看到那片小樹林、三間房沒有?」

沈雲蕎順著他手勢望過去,「看到了。」

「五個弟兄住在那兒,每天變著法子弄野味兒,去嘗嘗?」

「好啊。」

「走!」高進一拍馬背,駿馬一溜煙兒地跑遠。

他們運氣不錯,今日五個錦衣衛要做烤魚、烤野兔和叫花雞。

五個人見到高進,言行隨意而親昵,知道高進是過來蹭飯,都忍不住笑,其中一個道:「都知道你絕不肯在那兒吃齋飯,哥兒幾個特地去給你弄了幾條魚,就等你來露一手了。」

高進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這到底是我來蹭飯,還是你們專等著我給你們烤魚吃呢?」說著話,已經轉去洗手。

幾個人見到沈雲蕎,笑著見禮,「沈大小姐今日算是有口福了,高大人做的烤魚可算是一絕,別人給他多少好處他都不見得給做。」

沈雲蕎記得,在航程中見過他們,也不拘束,笑道:「說的跟真的似的,我可不信。」

「你就等著瞧好吧。」一個人拍著胸脯保證。

沈雲蕎笑出聲來,「你們怎么跑到這兒來了?哦,要是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

「也沒什么,就是看著那父子兩個。萬里還有個一呢,盯緊一些都踏實。」

「這么說來,你們不用跟著往前走了?那可是好事,趕路太辛苦。」

「我們怎么都行,聽三爺和高大人安排。」

有人給高進升起火,還像模像樣地搭了個架子,烤野兔、烤魚都交給高進了。

沈雲蕎走去一旁,坐在一個草墊子上,看著六個大男人說笑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