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也命也(1 / 2)

帝國 戒念 2555 字 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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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時也命也

樞密使狄青上書請辭的奏章在朝中引起了轟動,政事堂相公們在接到由狄青長子狄諒轉交的請辭奏章後,只是碰頭相互傳達了一下便立刻呈送內廷請由皇帝聖裁。(小說手打小說)眼下京師開封都泡在水里,而各路州、軍發生水災的也不在少數,政事堂相公們正忙於救災,誰也沒有想到正在這個當口狄青卻突然以身體病重無法擔當指責為由請辭。

文彥博瞥了一眼桌上的奏折,這是知諫院范鎮的奏折,上面陳述了京師和各地的災情,並且請求皇帝詢問大臣災害產生的原因和消災之法,並詔令兩制、台閣的常參官極力進言政治得失,陛下親自裁決選用,以制止天變雲雲。

范鎮奏折的內容並無出奇之處,不過文彥博卻看出了更深的東西——這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范鎮的目的肯定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政治得失和天變,他的目標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就應該是臉上刻字的樞密使狄青!在政事堂的諸位相公排名上僅次於宰相劉沆,不過因為劉沆進讒言詆毀文彥博未果現在已經不安其位了,是以政事堂皆以文彥博和富弼為首做出決策。

坐在這個位置上,范鎮奏折只是剛剛開了個頭,文彥博就已經想到范鎮要彈劾的誰了——還有誰能夠比狄青更能招惹大臣們的怨恨?遠的不說,就是三司使韓琦和樞密副使王堯臣這兩人肯定看見狄青不自在,他們兩人一個曾是狄青的上級,另外一個是狀元郎,一個武人能夠坐到樞密使的位置上,這能不讓那些狀元、進士出身的高官們眼紅心嫉么?就是他文彥博自己也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只是狄青掌管樞密院這幾年一直謹小慎微沒有給自己找過麻煩而已。

文彥博與狄青相處無礙,他不是劉沆,也知道自己無法做那個獨相,朝中名望與自己相當的大臣有不少。遠的諸如賈昌朝不說,就是韓琦和富弼都不弱於自己,假使劉沆真的被貶,那韓琦和富弼必然會成為與自己比肩所在,還不如現在劉沆當傀儡自己做主來的痛快。

不過天下間少有如意算盤能夠打響的,四月六塔河決口,五月大水倒灌京師,先前賈昌朝就想要用天象和六塔河決口扳倒自己,不過賈昌朝人緣不好政事堂的諸位相公沒有不對他排斥的,加之威逼內侍余威猶在,文彥博順利的渡過了這個關口。可是這不過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文彥博是大殺四方砍了禁兵都虞候,將兩個司天監官員逼出京師,不過這也惹下了極大的怨恨,尤其是曹皇後的怨恨。

適才剛剛看到知諫院范鎮的奏折,他就想推范鎮一把讓朝廷上下的目光從堤壩決口和大水倒灌京師這兩件事上轉移開來,將狄青弄到前台來替他分擔一些壓力。沒成想這范鎮的奏折還沒看完,狄青的辭呈就已經擺在他的面前。

「時也!命也!」文彥博心中一陣嘆息,還是將剛才的想法拋到一邊,整理了一下衣冠會同政事堂諸位相公一起面聖。

狄青的辭呈給所有大臣的感覺就是驚愕,在狄青平定儂智高叛亂之後就他是否升任樞密使的問題上,朝廷內部也進行過一次相當有力的碰撞,只是皇帝給壓了下來。之後宰相龐籍身陷麻煩,副相梁適接替龐籍卻又因為皇帝召回陳執中未能做成獨相,這都是那次碰撞後的延續,當然在這幾年當中狄青也是飽受流言攻擊,連自己的狗頭上長出龍角這樣啼笑皆非的流言都冒了出來。

不過這一切似乎都與狄青無關,狄青依舊小心謹慎的坐著樞密使的位置,所有或明或暗的攻擊他都謹慎應對,就是有一條——打死不辭樞密使!狄青這種以旁觀者脫離是非圈的做法,讓所有的大臣都感到有些無力,加之皇帝的信任,有人會懷疑狄青也許會完成立國之初曹彬未能做到的事情——由武人出身升任樞密使,然後再由樞密使邁向宰相寶座!

曹彬出身貴族,又是追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大功臣,功勛位列文武之首,甚至還兩次擔任樞密使,這已經幾近神話,可就是這樣曹彬也沒有成為宰相——曹彬出身貴胄,但再尊貴的出身也無法掩飾他是武人的根腳,五代之亂猶在眼前,曹彬能夠升任樞密使已經是天大的奇跡。由曹彬推及狄青,朝中的諸位大臣心中就更加恐懼了——狄青可沒有像曹彬那樣受過良好的教育,更沒有顯赫的出身,就是一個農家子弟憑借軍功一步步從小兵走到了今天,更可怕的是狄青可比曹彬要年輕,也許宰相和樞密使之間的那條鴻溝真的會被他跨過!

就是這樣一個死不退讓的狄青,他居然自己辭去樞密使了?!雖然兩府大臣們心中都存有疑慮,但是誰也不會說出來,只是用眼神相互碰撞了一下便迅速移開——樞密使是何等顯貴的職位,沒有一個人會無動於衷,當年梁適使出渾身解數逼走了獨相龐籍為的是什么?眾人在消化了狄青辭去樞密使這一最初的沖擊後,立刻意識到新一輪的權利分配來了!

盡管皇帝身體病重初愈還很虛弱,但狄青辭去樞密使一職對帝國而言是何等大事?狄青今年才四十八,而立國之初的曹彬可是活了六十八歲,這段日子雖然沒有見過狄青但誰都知道狄青身體健朗,哪能說病重就病重?就如同宰相對皇帝的重要性一樣,文事出中書,武事出樞密,雖然樞密院的職能因為唐五代的殷鑒被壓縮遠不如中書省這么強大,但樞密使作為西府首腦本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威武,樞密使的去留絕對是要由皇帝陛下本人來決定的,更何況狄青這個樞密使是當年皇帝非常堅決任命的。

王景范本來在白沙書院中一心著書求名,《中庸》一書的底稿早已完成,只是他心中還存有疑慮,便邀請所有寄居在白沙書院中的赴考學子一起來參詳尋找失誤,每日都是在與人爭辯書中章句中渡過。不過因為狄青寄居在白沙書院,使得朝堂上的爭論也延續到了平靜的白沙書院,也給白沙書院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告——狄青以身體染恙為由辭官,皇帝還是記得這位為他平定諸多難題的第一戰將的,宮里面的太監也來過幾次,不是傳旨就是問安,沒過幾日不僅是白沙書院就連整個京師開封都知道狄青住在這里了。

不過比起狄青來,王景范這個白沙書院的主人早就在這段時間內讓所寄宿的赴考學子們談論的沸沸揚揚了,以至於就算得知名滿天下的狄青和自己做鄰居,也沒有什么心思跑去看看人家額頭上刺字——學子們競相傳閱《中庸章句新解》,並且在王景范的引導下連續十幾天進行辯論,聲稱誰要是能夠挑出大家都認可的錯誤來,就請客喝眉壽酒。

王景范開始時只是和俞樾兩人之間相互討論《中庸》,畢竟這種將《小戴禮記》中的《中庸》原文打散重組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打散重組先賢名篇說到底還是以先賢的名聲來為自己的學說奠定基礎,於自己有利的東西可以留下,於自己學說相反的則刪掉。

先賢大儒這么做也就罷了,他們在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早就名滿天下,有資本去對抗各方的質疑,可王景范卻沒有這個資本,他不過是名聲不顯的一介布衣而已。事實上王景范心中非常清楚,自己所著的《中庸》肯定與原本幾十年後朱熹所著的《中庸》是有區別的,甚至連內容都可能有所區別——王景范的父親在教授《大學》和《中庸》之時並不是按照朱熹原作去教的,只是順著《禮記》講授中間指出了那些是後世通行的章句而已,其中《大學》一篇朱熹有所篡改,更是著重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