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白玉有瑕(2 / 2)

帝國 戒念 2707 字 2022-11-09

王景范與狄青關系密切這件事有很多人都知道,韓縝並不擔心因為狄青之事而壞了他們之間的關系,這件事由不得王景范與韓絳,就他所知這件事就算他的哥哥韓絳也不過是棋盤上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而已,想要一舉消除狄青乃至徹底絕掉龐籍再回京師的人可不在少數,就算韓絳想要收手也會有別人頂上去,而王景范人微言輕想要回護狄青還不夠分量。雖然夾在中間,但韓縝只是覺得有些尷尬罷了,相反他倒是覺得自己這個女婿能夠與韓絳談論政事而部落下風倒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自己雖然知道的更多一些但也沒有想到韓絳他們謀劃的是如此之深居然針對的是狄青。

「見復,此事也許你並不知其原委,你三伯cha手其中當中有提防狄青重掌樞密院之憂,但更多的是針對龐籍……」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韓絳便以身體不適唯有回到後院休息,剩下王景范與韓縝翁婿兩人,說話自然也就順當了許多,韓縝自然沒有韓絳和王景范兩人這么精於算計,韓絳是他兄長對其所知遠比王景范要詳細的多,就是這樁韓絳與龐籍有怨的事王景范連聽都沒聽說過。

「三伯與潁國公有何舊怨,為何小婿不曾聽聞?」王景范立刻問道,同在朝廷這口鍋中撈食,這么多把勺子伸進去自然就有相互碰撞這也是在所難免,不過什么仇怨會讓韓絳記得如此之深,現在龐籍都已經致仕回家養老了,韓絳還心存怨恨放不下。

韓縝略微皺了皺眉頭說道:「皇佑五年五月間狄青平滅儂智高叛1uan,陛下龍顏大悅提升狄青為樞密使,當時龐相也是力諫阻之,說來龐相當年罷相也是與此事有關的。後齊州學究皇浦淵以捕賊功按例朝廷予以賞錢,不過數次上書求官不得,遂賄賂龐相外侄道士趙清貺托付其辦理,只是趙清貺乃招搖撞騙之徒,龐相知情之後屢次令其回齊州,加之府內分贓不均致使小吏告趙清貺行賄受賄之事,龐相令開封府抓捕趙清貺按律刺配嶺南,結果押送至許州趙即去世,諫官上書彈劾龐相,暗責龐相指使開封府杖殺趙清貺滅口。七月龐相旋即罷相知鄆州,這才有陳執中和梁適兩人拜相……」

「可是三伯上書彈劾龐相?」韓縝雖未說誰彈劾龐籍,不過顯而易見肯定是韓絳出手,只是韓絳是韓縝的兄長,韓縝不好意思說而已。王景范也知自己的岳丈有些書呆子氣,在當時那個環境中自然是反對狄青出任樞密使一職的,而龐籍素來官聲不錯,這件事上龐籍又處理的非常迅,雖是自己的親戚也下令抓捕,至於這其中的是非確實是很難說清的。

王景范可不是岳丈韓縝那樣的實在人,韓縝所言之事比較模糊,不過也不能算韓絳上書彈劾龐籍是錯,誰也不能保證龐籍為了愛惜自己的羽mao出手干掉趙清貺。只是在王景范看來如龐籍這樣的政壇老手應該不會出此昏招,趙清貺一死就如同泥巴掉進ku襠里不是屎也是了。龐籍在這件事上最多是顧忌自己的高位將趙清貺的罪名重判一下,刺配嶺南已是足夠封住政敵的嘴巴,王景范更加險惡的猜測在這件事上龐籍估計也是被人暗算了一道,有人暗中指使將趙清貺弄死,加促成龐籍罷相。

到底龐籍是否是被冤枉,這筆賬終究是一筆糊塗賬,就算龐籍自己也是很難說清楚的,不過至少龐籍做足了姿態,除了趙清貺意外死亡之外,龐籍本身無可指摘。唯一留下來的只能是韓絳與龐籍之間這樁算不上恩怨的恩怨——估計就是龐籍本身也未必會對韓絳有什么想法,身為諫官韓絳這是他的本職責任所在,依王景范自己的看法倒是韓絳有些小ji肚腸了。

韓縝點點頭,「你三伯上書聞風言事也是職責所在,就是彈章寫得太過鋒芒bi人了些……」

「言官的奏章若是還要軟綿綿如何能夠當得起自己的職責?但凡為相者若連這點氣量也無,這樣的宰相、這樣的言官未必是朝廷之福……」王景范笑著說道。

王景范自然是不會對韓縝說到自己心中所想,這筆糊塗賬都過去五六年了,梁適已經致仕,陳執中更是身體不濟眼見就活不長了。這兩人是當年龐籍罷相之後受益最大的人,開封府是自大宋立國以來換山頭最頻繁的職位,王景范自然不可能將所有歷任開封府的老大名諱事跡記得那么清楚,但能夠擔任開封府的人都不是簡單貨色,最起碼也是知制誥、翰林學士之類處於升官極限的人物才可以,開封府當好了步入執政階層就有望,當不好不說就此仕途止步但沉寂數年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不管開封府在這里面擔任什么角色,能夠同時擺弄開封府和龐籍的人,陳執中顯然還不夠格,剩下來的只有梁適了。

韓縝笑了笑頗為贊許的說道:「見復此言甚是有理,有宰輔氣度!」

「岳丈大人見笑了,小婿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自大宋立國至今已近百年,遍數百年來歷任宰相無一人能連續坐穩宰相之位五年的,縱有二次三次復相也是物是人非,宰相受彈劾已是家常便飯,言官直言進諫更是如喝水一般平常,這才使得我大宋內無唐時李林甫、楊國忠之輩。宰相能容、言官敢言、皇上乾坤獨斷是以大宋無權臣之禍,而後引以為例後世宰相若亦是如此,縱有一時權臣之禍卻不能持久為禍危國……」王景范說道。

「呵呵,這倒是顯得三伯有些小氣了……」韓縝笑著說道。

王景范知道韓縝是在開玩笑,不過在他看來韓絳卻是是有些小心眼了點,只是能夠動員言官將孫沔這條蛀蟲打掉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至於龐籍和狄青這兩人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三伯並非小氣,只能說三伯對當年的事情多少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卻苦無證據……不過不知當時三伯又沒有想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事,趙清貺受賄行賄之事已然暴1u,龐籍自身榮譽已是受損嚴懲趙清貺流放嶺南也是恰當的,以小婿看來殺趙清貺實在是多此一舉,不過是泄si憤而已與大局無補相反還會促成龐籍罷相,若非愚者豈可為之?」

韓縝皺了皺眉頭:「見復以為有人刻意為之?」

「小婿只是就事論事而已,龐籍獨掌相權已非一日一時顯然不是愚者可比……縱然每個人都知道這宰相之位不能長久,然位極人臣總是有不少人都希望在上面坐坐的,這么多人都眼巴巴的盼望著龐籍罷相好取而代之,暗中下手也未必不可能。不管如何,三伯能出手彈劾孫沔,雖是誤中副車但至少也是亡羊補牢,小婿還是非常贊同的……」王景范叉手說道。

說完王景范便拱手告辭,門口那邊韓慕雪已經站在那里等待自己了,今天晚上來韓府實在是讓他有些憋氣,回過頭來想想先前自己未免有些想當然了——官場之人人人yan羨京官,除了在天子身前能夠時時彰顯自己的才能之外,更是可在京師之內編織自己的人際網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稍有風吹草動便可知曉其中原委,更可對此對症下yao解決危機甚至從中牟利。

王景范卻一直認為京官纏斗多,務虛多,不若在地方為政做實事積累資歷聲望,現在看來顯然是錯的。不過現在韓絳給自己上了一課,也讓他進一步正視了自己——離開韓家他的消息來源就少了大半,更不可能得知一些典故關節。現在認識到這點並不算晚,王景范也是要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破開此局,日後在這京師要待得時間還長著呢,說不得韓絳這位「三伯」還要敲打幾次自己——王景范綿里藏針,大婚之前買下豪宅就讓韓絳感覺這位韓府新女婿看似好說話,內里卻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人,要想讓他融入韓家這個體系敲打自然是題中應有之意。韓絳知道,王景范也清楚,可王景范卻不願意成為哪個人的附庸,他要的東西韓絳可做不到!</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