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溯愛(9)(2 / 2)

清洗後看向鏡子,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掩不住,下巴上也冒出青青的胡茬,摸一下,還很扎手。

驀地想起,甄愛有次問:「s.a.你為什么不留胡子?我想摸摸看是什么手感。」

他認真道:「我習慣起床就刮胡子,你要想摸,最好是趁早睡去我床上。」

她又羞又氣,狠狠瞪他。他不明所以。

那天在漢普頓,早上醒來,甄愛窩在他懷里,小手在他下巴上摸來摸去,一個勁兒地傻笑:「好癢,哈哈,好癢,哈哈。」傻呵呵的,無限循環。

想起不算舊的舊事,他不禁淡淡笑了一下。

這些天脫水嚴重,他捧著龍頭的水往嘴里送,嗓子干燥太久,普通的吞咽動作都會在喉嚨里留下灼燒的痛楚。

他緩慢又一絲不苟地把自己清理完畢。走出洗手間,席拉還在那里,表情不太開心。他也不理,坐到椅子上,彎腰去穿鞋。

平日很簡單的動作到了現在,是最艱難的折磨。

他僵硬地折下脊背,臉色又發白了。席拉見了,下意識湊過去:「我幫你。」

「別碰!」他冷冷斥開她,手不受控制地抖,很緩很慢地把鞋穿好。

「你不喜歡身體接觸啊。那c小姐呢?」

沒回應。

漸漸,他雖然虛弱,卻整整齊齊,干干凈凈。那么井然利落,一點兒不像是去受刑的。

席拉驀然有種錯覺,他的精神和意志遠沒有被打垮,或許,根本就不可能被打垮。

席拉心里說不出的情緒:「邏輯學家先生,你真讓人費解。你那么聰明,應該一眼就看得出來c小姐是個危險分子。那你一開始干嘛去愛她?你還為她做了那么多危險的事,不知道危險嗎?你怎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我以為聰明的人都珍視生命。」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置之不理,沒想他沉默半刻,緩緩開口了:

「我比大部分人都愛惜自己的生命。但有些事,不會因為危險而不去做;有個人,不會因為危險而不去愛。」言溯說完,劇烈咳嗽起來。

席拉被震撼住,愣了足足三四秒,愈發為他覺得不值:「可你要是殘了死了,你為她做的一切,她或許都不知道。」

「不需要知道。」他竭力止住咳嗽,艱難起身,「如果是負擔,不需要知道。」

而且,他一定會回去她身邊。

「你有沒有問過她,被你愛上,是什么感覺?」

席拉才問,有人進來了,要帶言溯去接受新一輪的拷打。席拉沒跟過去,她不想看了。

言溯很快被再度綁上十字架,而伯特的臉色較之前再沒了輕松。

兩個星期過去了,還沒有甄愛的影子,她就像憑空蒸發。發給cia的視頻並沒換回任何信息,他諷刺言溯被cia拋棄了,言溯也只是寡淡地笑笑。

言溯一直不肯屈服,但伯特並不信他能死撐下去,一天又一天,每天的拷問都會加大時長。他認為,他就快崩潰了。

可這人總能一句話把他惹爆。

就像今天,伯特刺激他:「s.a.,即使你不說,我也會把她翻出來。」

「哦。」他嗓音虛緩而黯啞,「你抓到我的當天晚上,她就已經,離開這塊大陸了。」

伯特沒說話,只是笑笑。然後,新的折磨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次日拂曉。

身上的陳疾新傷最終堆砌爆發,言溯一次次暈過去,又一次次被針劑刺激醒來。

清晨,他發了高燒。

始終慘白的臉色漸漸泛上大片詭異的潮紅,眼眸也渾濁起來。不知是因為體內的葯物,還是因為灼熱的高溫,他的神智終於受了影響,混沌不清,開始說起胡話。

在第幾百次聽到「s.a.請懺悔,我讓你解脫」之後,

十字架上的男人頹廢地低著頭,最終氣若游絲地吐出兩個字:「i confess.」

我懺悔。

早上的vip候機室里寥寥幾人,甄愛他們特地沒有坐私人飛機,此刻特工們三三兩兩扮成商人學者,散落在各個角落。

甄愛望著黑黑的電視屏幕,叫來服務員:「我想看電視。」

服務員很抱歉:「剛好壞了。」

甄愛不言,心里奇怪的感覺更明晰。

她坐立不安,起身去洗手間。女特工跟著她,見她長久立在洗手池邊發呆,猜她心情不好,也就退出來了。

甄愛的心不知為何總是忐忑,砰砰亂跳。

她很想去找言溯,可不知道holy gold俱樂部在哪兒,又覺里德說的對,只要伯特沒找到她,就不會殺了言溯。

這是理智。

情感卻瘋狂蔓延:我想見他,我想見他,我想見他……

可她還是很聽話的。要是他,一定會告訴她聽理智的話。她低頭拿冷水撲撲發燙的臉,努力鎮定下來。

他會好好的,不要去打擾他。

他答應過她,他會好好的,她要相信他。

她默念好幾遍,轉身要出洗手間,隔間卻走出一個趕飛機的女孩,捧著手機驚嘆:「我的天,他真是個惡魔。」

甄愛沒理會,但手機里男人的聲音傳來,她突然就定住。女孩把手機放在洗手台上,甄愛的目光漸漸挪過去。

她看到了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臉。只一眼,眼眶就濕了。

半月不見,他消瘦得可怕,眼窩和臉頰深深凹陷下去,清瘦的下巴上,胡須落拓。眼睛卻清亮澄凈,看上去神智清醒。穿戴也整齊,坐在白色的背景布前。

若是不認識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對。他如此淡靜從容又清瘦矍然,或許正符合大家對聰明變態的印象,正符合他緩慢而娓娓道來的姿態:

「是的,我厭惡女人,極度。

像那個虛榮又膚淺的我的繼母,像那個酗酒又脆弱的我的母親。她們那樣的女人總是虛偽又軟弱,總以為可以用強制或眼淚改變男人,她們的丈夫,她們的兒子。愚蠢。她們不知道男人最擅長陽奉陰違。

她以為我認真在聽牧師讀經,我卻在看不正經的修女小姐用腳勾有婦之夫的腿;她以為我不愛說話,長大了不會有作為,可現在全世界都認識我了。

這樣聰明的頭腦能做什么?

alex la chance,他是犯罪者心中的傳說。hi,是我殺了你們的傳說。不僅殺了他,還讓fbi那群蠢蛋們認為他是自殺的。他死的地方風景很美,爆炸的瞬間太刺激了。

我不凡人生的起點,alex,thank you!

另一件值得稱頌的作品在silverland,12個小時殺死12個人,這樣的幅度,你們驚嘆嗎?

真正讓你們認識我的,是最近的性幻想案。又是女人,令人厭惡的女人,她們都有罪,我是替天行道。所以,不用謝。

你們如果生氣,怪fbi那群蠢貨吧。在我家外蹲守那么久,拿到了搜查令,卻還是沒有發現我家的秘密施虐的基地,我罪惡的中心。

放心,我不會永遠殺人下去。好的作品,以稀為貴。今晚,送給你們我最後的禮物。再加上56個女人的生命,最後一刻。

誰想要來救她們,請先找到我。可是,你們能逆轉時間嗎?

我在此恭候。

最後的別離辭送給她。

請她,節哀。」

甄愛深深低著頭,

白皙的手撐在洗手台,緩緩握成拳,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