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發泄(1 / 2)

蒼頭奴 臧白 3494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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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可憐」的頭兩個字, 與她的樣貌氣質倒也相符,正是字如其人了。

余下再多的話,姜黎沒有再問。她大約知道,便是問了, 這個姑娘也不會說。這姑娘不像那兩個, 好像十分習慣於這樣的事情,輾轉到了這種凄荒之地, 也無有一絲不適和難過。那頭先做的, 竟是翻找別人的東西,惹了一堆口水。

就這么打住了話, 女人們也就三三兩兩回去了自己鋪子上。這會兒剛過午時,吃了飯總要休息一陣子。等過了這陣盹兒勁, 再往別處忙活去。這是忙里偷閑的時刻, 人人都一派松閑模樣。這春日的午後和暖, 太陽曬得人發懶, 少不得要眯一陣子。

姜黎和阿香卻不閑手,看著衛楚楚吃完手里的饅頭,並喝下大半壺開水,便又結伴兒把茶壺給伙房里送過去。這也沒忙清,還得找那管倉儲的,要些枕頭被褥, 雖都是頂差的東西, 但總比沒有強。

她們營妓住的帳篷, 是軍營里較為大的一座。但凡來了女人, 都住這里。人少的時候,木板鋪搭的卧榻能人人都有的睡。人多的時候,接在一塊兒做通鋪使。若再多,那就得打了鋪子在地下睡。不管人多寡,橫豎自己安排,自己想辦法,沒人往這里管她們的瑣事來。

姜黎和阿香要了被褥回來,在自己床側拉接過其他的,再稍擠上一擠,多鋪下三張床鋪來。她也不去招呼尖頭的那個,並旁邊那個也不招呼,只讓衛楚楚去挨著她的鋪子上坐下,說:「你歇會兒,我給你瞧瞧,有沒有合身的衣裳,給你找一身兒。」

衛楚楚便抱著雙腿,縮起身子,坐在鋪子上動也不動。眼睛里空洞無物,像是叫人抽了靈魂。阿香便又嘆氣,沖姜黎嘀咕:「不知道能捱幾日。」

姜黎抿口氣,小聲接她的話,「別這么喪氣。」

阿香不說了,從自己衣裳堆里找出件稍小些的,送去衛楚楚面前,「你換上試試?」

衛楚楚看也不看她,只搖了下頭。余下但憑阿香絮叨,她愣是一句話也沒有,就跟個石雕一般。阿香沒了轍,看向姜黎無奈地搖頭,把衣裳掖在懷里,而後又看向衛楚楚。

衛楚楚這樣且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能等著她適應下來罷了。而那邊兒站著的蘇煙絡和安怡,早上了卧榻,正打算眯會。瞧著阿香哄了衛楚楚半天,那蘇煙絡也看煩膩了,開口道:「這費勁的,她不要,你給我唄。你瞧我,也不能就穿褻衣出去不是?」

「你倒是什么都要!」阿香看向她,多看了一陣,然後把手里的衣裙扔到她臉上,「穿著吧,待會兒跟著出去干活,別尋思躲懶。」

蘇煙絡把蓋住頭臉的衣群拉下來,笑一聲兒,「你叫我去我就去啊?這帳里沒人管嗎?叫管事的來,否則誰也甭想差遣我。」

阿香聽她這話,又想上去搶回自己的衣服,「這里可沒有管事的,你小心著,叫咱們合起伙兒來欺負死了,你也是白死一回,沒人幫你找官府衙門伸冤去。你這脾性,落到今天這地步,不稀奇。是我,也得算計了你此生難過。」

那蘇煙絡拿著衣裳抬手一躲,看阿香一眼,「給了就是給了,還帶要回去的么?你也莫要唬我,我也不是被人嚇到的。甭管是軍營里、館子里,還是王公貴爵的大院子里,我哪兒沒去過?跟我充個過來人,要給我說道理,你還夠不上。」

阿香這就懶得跟她絮叨了,自爬去床上躺下,嘴里念叨:「在這里,誰活得長誰有本事。等著瞧吧,沒你想得那么舒服。」

蘇煙絡是聽了話就要回的主兒,自又開口,「可別拿自個兒當個老人,說些個站著不腰疼的話。到了這里,能活成什么樣,那全憑自己。你說再多,都沒用。你等著瞧吧,這丫頭要是能活過三日,我也不敢姓蘇了。」

「你叫蘇什么?」原是兩個人在嗆聲,不知誰問閑話般地冒了一句,氣氛一時又換了。

那蘇煙絡往床上躺下去,身段輕柔,「蘇煙絡,你們誰叫我一聲蘇姐姐,我往後待你們好。」

說罷這話,忽有人笑,「你才多大?要做姐姐?」

「做姐姐還非得年歲大?」蘇煙絡聲音慵懶起來,「我啊,十二歲那會兒就是老人兒啦。什么事沒見過,什么人沒經手過?讓你們叫聲姐姐,那是抬舉你們。」

都是說的頂天兒的大話,人拿她做個笑話看,又問:「那你先說說,你往後什么打算?哄住李副將軍,讓你做正兒八經的女主子?」

「喲,副將軍是什么?」蘇煙絡翻了個身,「要哄,那自然是哄大將軍。」

這話一說出來,便有人噗笑出聲。而後又有人說話了,聲音里帶著笑意,「那你可能是不知道,咱們這里的大將軍,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哄。」

「是么?」蘇煙絡哪在乎這個,還是道:「那是對你們而言,對我,可不是這樣兒的。」

便是這樣你來我往,我瞧你像個傻子,你瞧我像個棒槌,話里帶話,各帶譏笑嘲諷,把話說了一大圈。而姜黎沒有聽那么多,她躺上床沒要一會兒便合眼睡著了過去。心里現在沒有更多的事情,也就惦記著手里還有多少針線活沒做,山上哪里能多拾些柴火回來。

歇晌的時間過了,阿香推她起來,收整一番,便要結伴往山上去。阿香惦記新人,去問衛楚楚,「你去么?你若不想去,今兒在帳里休息。我床下笸籮里有針線,你要是想做,拿上來做做。」

衛楚楚這會兒已經躺在了床上,卻還是死人一般,一句話也不說。阿香沒轍,又囑咐了幾句,便和姜黎並其他幾個女人三三兩兩地上山去了。

到山腳下的時候,姜黎撿一根粗樹枝拄著走路。她還記得睡著前阿香跟她說的話,這會兒便又拿出來問她:「你瞧那姑娘不行?」

阿香搖搖頭,「說不准,但感覺不好。你那時來的時候,雖也不說話,倒還吃東西跟著干活,不拖咱們後腿兒。好像爭一口氣一般,死撐。你瞧她,哪有一絲活人該有的樣子。到現在攏共說了幾句話?除了說了名字,就沒有了罷。」

姜黎撐著手里的棍子,抿口氣,「老天爺若是收她,誰也沒本事留她下來。我只是看著她覺得很難過,總想起自己剛來這里的時候。你說這世道真不公平,咱們帳里,有多少個是自己殺人放火的?都是命苦,一個比一個慘。」

阿香聽著這話,一面抬腳爬山,一面嘆氣道:「能有什么辦法,誰也不能改天換地去。等明兒你也能做皇上,你去廢了那些懲處條戒,那才有說頭。」

姜黎笑一下,「別等明兒,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也沒有咱們女人做皇帝的份兒。再說,假使能做,到了那地位上,也改變不了什么。」

「怎么呢?」阿香可不明白了。

姜黎吸口氣,伸手扶住身邊的矮樹樹桿,「那些達官貴人,都是光圖自己享樂的,我以前也這樣兒。權力、地位、金錢、利益,這些才是他們在意的東西。真正關注民生疾苦的,有自然也有,但也都建立在那些東西全部滿足了的基礎上。否則,關心了也沒用,頂多也就嘴上說起來比咱們更有資格些。動輒被貶,寫些自憐的詩歌來,有什么用?再說朝廷的懲處制度,那都有幾百年的歷史根基了,不是一個做皇帝的能動得了的。假使亂了套了,皇位都可能保不住,就更不談別的了……」

「得得得。」阿香打斷姜黎的話,「我可一句都聽不明白,咱們也別說這個了。叫人聽去了,能笑話死。軍營里的營妓,還論起家國大事為官之道了。」

姜黎笑笑,深喘幾口氣,「走吧。」

後頭女人們又有加快步子的跟上來,行到一處,並肩彎腰撿拾些小樹枝並說些閑話。這會兒閑話自然就離不開帳里才來的那三個,安怡和衛楚楚倒是沒什么好說的,安怡中規中矩,人沒什么印象,那衛楚楚呢,就跟個死人沒甚分別,也就多口氣兒。只那蘇煙絡,覺得自己是個落難仙子,就差飄到月亮上去了。她嘴里說過的話,隨便哪幾句挑出來,都能做笑話講半天。

人自然也都好奇她說的要哄住大將軍的話,這會兒便議論,「你說,她真有這本事么?」

「咱們軍營里,攏共也就阿離一個人服侍過沈將軍,阿離,你說有可能么?」另一個接話,轉頭看向姜黎問。

姜黎正在彎腰撿柴火,這會兒春末時節,干樹枝不如冬日里的多,對她們來說實在不是好事兒。這小山上撿干凈了,怕還得往別處找去。她原沒怎么聽身邊的人絮叨,這會兒叫出她的名字來,便直起身子疑問了一聲,「嗯?什么?」

「你不是伺候過沈將軍嗎?」阿香喘口氣說話,「她們問你,那蘇煙絡要哄住沈將軍,能不能夠?」

「這個啊……」姜黎友彎腰去拾柴火,提到沈翼,她這會兒已經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情緒,與帳里的這些女人一樣,只當他是西北軍的大將軍,「我也說不准來。不過蘇煙絡要是能把他哄住了,做他的女人,可能還是好事呢。」

「好什么?」有個女人不高興了,說:「那她不得爬咱們頭上坐著?這會子才來,就翻咱們的東西,要這要那。若真哄住了沈將軍,那還得了?」

姜黎抿了口氣,直起身子把手里的樹枝往柴火堆上放,「你換個角度想嘛,她哄住了沈將軍,沈將軍心情好了,對她出手闊綽,那咱們是不是也能跟著沾光?」

「好像也有些道理。」女人們又思考起來,「要是這樣,她拿橫些也無所謂了,咱們樂意捧著她。想數月前那會兒,阿離也不過就伺候了沈將軍幾個晚上,他就給了咱們那么些好處。說起來,沈將軍不是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