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歸程(1 / 2)

蒼頭奴 臧白 3005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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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姜黎拽著她的手越發緊了些, 雖也沒有多少力氣可言,指節泛著白,和唇色一個模樣。她吸吸鼻子,聲音也染上哭腔,說:「我一面都不想再看見他了, 阿香, 求你了,帶我回去。我寧願挨凍, 寧願伺候李副將軍,伺候別個,哪怕折騰丟了命呢……」

話說得多了, 姜黎便氣急氣短起來。到底是剛有些見好的身子, 說話也沒那么自如。阿香蹙眉看她, 伸手摸摸她的臉,忽語氣哀哀說了句:「別哭,在這里,哭是沒有用的。」說罷了又覺十分喪氣, 忙打了打精神道:「我把碗拿去洗了, 再給你跟將軍求個情, 讓他應個允, 叫我帶你回去。」

姜黎信她,松開她的手, 眼神穩下來, 應了聲:「嗯。」

阿香說得輕松, 然心里略沉重。她原是連沈翼面都見不上的人,伺候的都是些下頭士兵。年歲大上來,那事上便越發遭人嫌棄,也就越來越沒了價值。這會兒是因著姜黎與她親近,才得進了這主帳來,能聽沈翼說上幾句話。

她拿了那碗在手里,心思不安地出去,卻是剛打開帳門,便看見沈翼站在帳外。她慌了手腳地要上去行禮,沈翼卻在她前頭低著聲道了句:「免了。」

這便不行了吧,心想正是恰好的機會,上去把才剛那話婉轉地與他說一說。哪知還未開口,沈翼又先說了句:「帶她回去吧。」

阿香半句話未得說,便看著沈翼在自己面前轉了身去,身上披風在身後膨起微微的弧度。照這么瞧著,這沈將軍應是聽到才剛帳里她和姜黎的對話了,結果卻無惱怒,只是這般表現?她是越發瞧不明白了,這兩人間的關系,哪里是常人看得懂的。

阿香一面搖頭,一面拿了那碗去伙房洗了擱好,而後又回到主帳里去,眉眼帶笑地跟姜黎說:「將軍准了,叫我帶你回咱們帳里。」

姜黎眸子更平穩了些,「那咱們現在就走吧,小心些,礙不到傷口的事兒。」

阿香扶住她的肩膀,叮囑她,「小心,仔細傷口。」

扶了她下床,便拿了薄些的褥子披在她身上,也好擋些寒氣。傷口在胸部,小心著不碰到,腿上倒是沒什么事,便慢慢走了回去。外頭寒氣重,現下便都算不得事兒了。

路上阿香嘴也閑不住,小著聲兒跟姜黎把剛才那事也說了,只說:「不是我給你求來的,是將軍在帳外聽到咱們說的話了。見著我,二話不說,便讓我帶你回來,稀奇不稀奇?」

姜黎不接這話,腳下步子走得慢。目光所及之處,是略顯蒼茫的郊野之景,一叢叢帳蓬立在這荒野里,孤孤單單的。

她忽自言自語道:「各懷怨恨,兩不相欠。」

阿香不懂這話里的意思,看著她問:「什么意思?」

姜黎搖搖頭,再無話。

阿香看不明白,搖搖頭也不問了。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營中也有了真實那版的說法。大約是從趙安明嘴里說出去的,便也無人再問這個。姜黎在那樣的情況下自殺是可以理解的,而沈翼為什么要那么做,無人想得明白。

阿香扶著姜黎慢走在帳蓬間,到達自己帳蓬的時候,才心生出踏實之意。也就這會兒,阿香覺得姜黎要回來是對的。那邊兒的牛皮大帳蓬,不是她們該呆的地方,再暖和舒服,也呆不住。

阿香松口氣,打起帳門正進去,撂下身後帳門抬起頭的時候,忽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姜黎。這帳蓬里好端端多了暖爐,姜黎的鋪子上還多了兩條蓬松厚重的被子。阿香看了眼姜黎,脫口而出的話,「沈將軍叫人送來的?」

姜黎面無表情地站著,旁邊的阿香卻不等她搭話,直接過去把被子理開鋪好,又過來扶姜黎過去,「走,趕緊躺下。她們都河邊洗衣服去了,我要不是服侍你,也得過去。」

姜黎沒有細纏執拗的力氣,不知道那沈翼做這樣的事又是為何。一想到他,心里作嘔,要生出氣惱來,只得不想罷了。她在阿香的照顧下去床上躺著,而後便耷拉著眼皮看頭頂的帳蓬。帳里的暖爐慢慢生出暖氣,身上的寒氣便慢慢打腳心散掉了。

阿香想躲個懶,坐在她床沿兒上,問她:「要我陪著你么?」

姜黎大約明白她的心思,點點頭,「嗯。」

阿香高興了,又問:「我給你暖被窩,嫌棄不嫌棄?」

姜黎看著她搖頭:「不嫌棄。」磨難至此,生死一線,很多東西都跟以前看得不一樣了。

阿香便脫了鞋襪外衫,去姜黎對頭進了被窩,把她的腳摟進懷里暖著。暖了片刻,她看著姜黎問:「累么?累了就不跟你說話,不累就再說會。」

姜黎確實渾身沒什么力氣,但她卻不想閑著,閑下來想起許多生惱的事情。她動作很輕地搖搖頭,「說會話吧。」

阿香便問她:「以前在家你娘也這么給你暖腳?」

姜黎搖頭,「我娘不給我暖腳,家里的丫鬟乳母,倒是經常暖的。」

「你果然是大家族出來的。」阿香看著她,不再往深了問,怕她說起來難過,傷心傷肺對傷口沒有好處。她忽想起了什么一樣,問她:「來了也有數日了,你叫什么?從來你也沒說過。」

姜黎想了一下,「阿離。」

「什么離?」阿香又問。

姜黎又想了一下,「以前是黎明的黎,現在是生離死別的離。」

話說起來喪氣,阿香也就不追著問。她看姜黎越發疲累,便不再問她問題,而是自己給她講自己以前的事情。講得口沫橫飛的,偶或也能將姜黎說笑了。

阿香說:「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姜黎一直聽到睡著,心里想著,阿香這樣的人,世間才有幾個。誰不感嘆命運不公,罵天咒地。她在這樣的環境下,卻活得純粹開朗,實屬不易。她像是這難熬歲月里的一道光,溫和,並充滿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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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里突然出現的暖爐,和姜黎身上的被褥,都讓回來見了的女人們感到驚喜驚奇。這是她們入了軍營至今從未見過的事,哪怕是之前有人得了李副將軍萬般寵愛,也沒得過這般待遇。可那得這般待遇的人,卻還因為刀傷在床上躺著。

人便感嘆,「這都什么事兒啊!」說不明白。

姜黎壓根兒不去想,她如今對沈翼,只有深不見底的恨意。這恨意卻不外露,不與旁人說道。外頭給的照顧,都是阿香替她接著。伙食叫之前好了不少,傷葯、要吃的葯,一頓也未曾斷過。伺候的人仍是阿香,拿她做半個主子待。

傷養了四五十日,方才見出痊愈來。在這四五十日里,也如她願的再沒見過沈翼。軍中的日子大致如常,沒有其他波瀾。只是姜黎的身世,以及和沈翼之間略顯復雜凌亂的關系,旁人一直都有猜測,卻不知其中半點真正的糾結。

姜黎身上的傷養好後,並帶著手上的凍瘡也好了七七八八。現時正是嚴冬,雪足足飄了五日,外頭白皚皚的不見松木。女人們得了閑,日日在帳里做針線,閑嘮家常里短。她們對姜黎也都另眼相看,對她總客氣些。

姜黎女紅不是很好,便也坐著跟她們學做。面糊糊一層層糊起來的糙布塊,一針針地納成厚鞋底。她們都做耐穿的衣裳,綉不上幾處花紋。也唯有地位高些的,能穿點像樣的衣衫。

那些士兵除了每日定時定點的操練,山間打獵的消遣也沒了,便也時常在帳里。這便有些個閑不住的,要拉了女人去陪。三三兩兩成對,都是圖個樂兒。

沈翼沒有再找過姜黎,之前兩人之間的事情也在軍營里成了無人再提的舊話。時日過去得久了,那暖爐新被褥的事情也慢慢被人遺忘腦後。而姜黎,也便成了與帳里那些女人無有不同的人。一樣的吃糙米野菜,一樣的干活幫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