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景仁帝皺眉道:「皇弟這么多年才回來,自然該讓太醫好好兒替他瞧瞧身體如何的。王妃你便不要再多說了。
小竹子,去把太醫院的谷太醫和浦太醫叫過來。他們兩人醫術最是高明不過,便是皇弟有什么傷病疼痛,都能讓他葯到病除的。」
小竹子連忙應聲點頭,下去找太醫了。
唯有齊氏,一臉蒼白,搖搖欲墜。
「庄親王妃看來身子也不大好呀。」杜皇後憐惜道:「看來一會兒得讓太醫一道也給王妃把把脈了。
哦,對了,庄親王妃……本宮還沒問你呢,皇弟……是在哪個宮里的偏殿歇息的呢?」
齊氏喉頭發緊,半晌才道:「是……是在雲鏡宮的偏殿。」
庄親王之前囑咐過她的,若有人來找,便到雲鏡宮就是了,那會兒,他應該已經收拾好了。
景仁帝同杜皇後點了點頭,兩人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商量了一番,只說是庄親王為國盡忠,他們自然也該親自去瞧瞧,到底庄親王的身體如何。
倒是一旁的善因大師,掐指一算,皺了皺眉。
「善因大師。」杜皇後見他愁眉不展,忙問道:「可是一會兒祈福有什么問題嗎?」
善因大師先前給景仁帝算定的時辰是巳時到午時之間,看完庄親王回來,其實也誤不了多少時辰的。
「阿彌陀佛。」善因大師朝景仁帝和杜皇後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語帶擔憂道:「若說時辰來算,自然是無事。
只是,方才貧僧算了一卦……十分……不吉!」
十分不吉,這幾個字,登時驚得景仁帝同杜皇後兩人呆了一呆。
要知道,他們今日可是要除去顧寶笙,徹底處理了那顧、崔兩家冤案的啊。
善因大師說不吉,難道便是說這事兒不能成功嗎?
景仁帝忙問道:「為何不吉?可有破解之法?」
底下的沈夫人越聽那語氣越熟悉,見那景仁帝同杜皇後兩人忙問那善因大師,沈夫人不由抬頭看了一看。
這一看到正臉,沈夫人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善因大師若是將那胡子一除去……長得……長得跟她多年前家中那個小叔叔何其相像?
當年她家那個小叔,結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後欠了一屁股驢打滾兒,將家里的爺爺都生生氣死了。
若不是後來因著安平伯府的關系,那些人斷然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們家。
原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小叔定然是被人打死或是餓死或是醉死在哪兒了,卻不曾想,他竟然是躲到了京城的皇恩寺里頭,還做了聲望極高的善因大師。
沈夫人這一想,許多疑惑也就解開了,難怪女兒沈書嬈前些日子一直往皇恩寺里頭跑,還帶了不少銀子過去,只說是給皇恩寺添香油錢。
眼下瞧著……沈夫人忽覺心中有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感。
便聽上面那善因大師皺眉道:「不吉之因,是這宮中有污穢之事啊。」
「污穢之事?!」
眾人齊齊大驚。
早在三日前,景仁帝便下了聖旨,只說要齋戒三日,直到祈福完畢,宮中之人,朝中之臣才可用葷腥,行房事。
何況,這宮中的房事,只有他景仁帝能行,眼下么……
景仁帝眼眸一眯,想到庄親王和顧寶笙,心中一喜。
杜皇後不必景仁帝給她使顏色,便十分誠懇道:「還望大師指明那污穢之地,定要將那污穢之人,污穢之地的害處去了,千萬不要害到陛下才好啊!」
沈夫人聽著那話便覺不對,想到女兒書嬈今日的反常,她微微抬了抬眼,往上一看。
顧寶笙不在……
或許,的確是中了女兒的計,被庄親王玷污了。
可……
沈夫人心中一陣慌亂——她的女兒,沈書嬈,也不在呀!
但身為臣子之婦,根本沒有權力去跟景仁帝和杜皇後提要求,更不可能改變這兩人的決定。
因而,善因大師一說得眾人往元戎太後的小佛堂去,景仁帝和杜皇後便一聲令下,一大群人烏央烏央的跟了過去。
顧明遠跟在後頭,眉頭緊皺,額冒冷汗。
暗道景仁帝和庄親王之間,因為那皇位、兵權的事,恐怕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這樣和睦。
這回把顧寶笙送上去……還真是……還真是虧了!
顧明遠心中叫苦不迭,暗道早知如此,就該直接把顧寶笙送給景仁帝或是哪個皇子了,這回……
他皺著眉頭往前看了一眼,但願……但願庄親王做個閑散王爺便做了,將顧寶笙收了便收了,千萬別把他給供出來了才好啊!
*
小佛堂外翠竹環繞,四下清幽。
小佛堂內哭聲連連,慘叫不斷。
景仁帝同杜皇後走在最前面,越往前走,聲音便聽得越清楚。
庄親王口內下流無恥的話肆無忌憚的大聲說著,罵著。
沈夫人遠遠的在後面跟著,只覺得心中越來越慌,偏生,她離得遠,只聽得出男子的聲音是庄親王的聲音,卻聽不出那女子的聲音到底是不是沈書嬈的聲音。
因而,更是心急如焚了。
齊氏離得近,聽得里面的歡好之聲不斷傳出,一張嬌艷明媚的臉早已嚇得毫無血色。
「庄親王妃!你好大的膽子呀!」杜皇後一回頭便厲聲喝道:「你說王爺因操練兵馬太過勞累,是以在雲鏡宮偏殿休息。
可現在呢?嗯?你聽聽!這里頭都是什么事兒!
這還是在供奉太後娘娘牌位的地方!庄親王的孝心呢!良心呢!」
齊氏被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滿面淚痕。
「臣婦……臣婦也……」
「庄親王妃若是毫不知情,為何要欺騙陛下,犯下這欺君之罪呢?」
杜皇後一句話便將她的後路堵死。
齊氏這回徹底慌了,她不過就是瞧見了假山後那顧明遠,顧明遠送女兒上來,她幫庄親王遞了個消息罷了,怎么成了她的罪過了呀!
若是眾人發現里頭那個人還是西戎的小郡主,她就更是逃不了干系了!
想到那賣女求榮的顧明遠,齊氏眼前登時一亮,忙喊冤道:「陛下,娘娘,臣婦冤枉啊!
是……是顧大人……」
齊氏轉了轉上半身,眼睛飛快在底下看,待看到顧明遠的時候,齊氏忙指著他道:「都是顧大人,說他因為女兒不孝,冤枉至極,被貶了官位,家中困難,是以想讓王爺救救他。
王爺……王爺本來也是不肯的,可是顧大人非要說他有冤情,王爺便也跟了過去……也不知顧大人使了什么手段,讓王爺竟會在小佛堂里做出這種事啊!」
齊氏撲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來。
眾人齊刷刷的將目光定在了顧明遠身上,看得他一張老臉立馬漲得通紅。
顧明遠非要把西戎郡主認成自家女兒,可滴血驗親卻完全失敗的事兒,在南齊上下人盡皆知,已經成了整個南齊的笑話了。
可即便他從一品丞相被貶成了從六品的太仆寺丞,仍舊心中不服,心生毒計,要賣女求榮。
這著實讓大部分的官員十分不恥。
景仁帝和杜皇後卻是十分高興的。
「噢,竟有此事?」景仁帝立馬大怒道:「顧明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對郡主不敬!
眼下,竟是膽大包天,連楚世子的未婚妻都敢送出去了。」
顧明遠也不傻,他知道景仁帝不喜歡顧寶笙做西戎的郡主的。
因而,忙磕頭求饒道:「回陛下的話,是臣教女無方。
這西戎的小郡主當真是顧府的女兒。」
想到顧寶笙如今已經做了庄親王的女人,跟楚洵再也沒有可能,除了幫顧家逃過這一劫,再沒別的用處。
顧明遠又忙道:「此事確實是臣不對,可也是……也是寶笙她知道自己有錯了,願意為顧家贖罪,這才自願幫顧家去同王爺說情的。
至於之後的事兒……微臣著實沒有想到啊!」
景仁帝重重嘆了一口氣。
沉聲道:「顧愛卿啊,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顧明遠磕頭,「微臣有罪!」
「先前西戎的張祥招供的時候,朕原本還不信你同朕的皇弟竟做出了這等事,如今……如今你說西戎小郡主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又心甘情願委身皇弟……
朕……不得不信——你們二人陷害顧家通敵叛國一事了!」
跪在地上的顧明遠登時驚訝瞪大了眼,「通敵叛國?微臣沒有啊!」
顧明遠腦子完全沒有轉過彎來,就算通敵叛國,那也是孟行舟寫的書信,他不過是搭了個橋罷了,也沒有做什么呀!
不過是送了個顧寶笙給庄親王睡,怎么就扯到了通敵叛國的事兒上了呢?
「你還不承認!」景仁帝大怒道:「若你和西戎毫無關聯,為何你的女兒會到西戎去,變成什么睿王府的小郡主過來和親?
若皇弟同西戎沒有關聯,為何你又對他百般討好?啊?你說呀?」
「微臣……」
「說不出來是吧?」景仁帝招了招手,「小竹子,把張祥帶過來!」
便見一衣衫襤褸的臟污男人被扔到了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請安,「陛……陛下。」
「張祥,當年是你說同鎮國公府有往來的,你說說,當年還是丞相的顧家,和朕這個皇弟,同你,到底有沒有關聯啊!」
張祥早在來之前,便被顧延琛好生敲打了一番,性命、銀子都是在顧延琛手里,自然不敢亂說話。
一見到顧明遠,還有瞪大眼的齊氏,張祥忙磕了幾個響頭,既害怕,又愧疚道:「回……回陛下的話。
其實……其實當年要草民害鎮國公府和太傅府的——正是庄親王同顧大人啊!」
「你血口噴人!」
這回,齊氏同顧明遠同時尖叫起來。
真要是府上有了陷害顧、崔兩家的名頭,那通敵叛國的人,豈不是成了他們兩家了嗎?
顧明遠指著張祥,忙解釋道:「陛下,這人從西戎逃出來,先是指責是陛下與他有勾結,後又指責是微臣和庄親王殿下同他有勾結。
分明就是想讓我們南齊民心渙散,君臣不和呀!請陛下明察秋毫,切勿相信小人讒言!還庄親王殿下同微臣一個清白!」
張祥早有准備,自然半點不怕的。
何況,景仁帝的意思,就是要給顧明遠和顧寶笙還有庄親王一家定罪。
因而,景仁帝便示意那張祥大膽的說下去。
「陛下。」張祥頓了頓,便道:「草民的妻子之所以將草民背後之人,當成了陛下您。其實都是因為陛下同庄親王殿下輪廓相似的緣故。」
「那……朕的皇弟,為何要執意置顧、崔兩家於死地呢?」
顧明遠同齊氏聽到景仁帝這一問,嘴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祥卻是說得頭頭是道,「因為庄親王殿下不滿封地貧瘠,美人稀少,美酒不足。
陛下雖然每年都給了不少賞賜,可他依舊覺得,要坐擁天下,有享不盡的美酒佳餚,國色天香才叫好。
庄親王殿下深知,顧、崔兩家忠心耿耿。若他帶著周家軍謀反,勢必顧家軍會阻攔於他。
是以……他才會不惜千里迢迢派人到西戎來跟草民通信。
只要借著草民的手,除去顧、崔兩家,這南齊,便再無有力軍隊可以與之相較,抵擋得住了。
至於京城中的內應,便是當朝一品丞相,顧明遠顧大人。
顧大人家有美貌女兒,卻無法送入宮,替顧家爭上貴妃、皇後的名頭。但庄親王殿下卻十分喜愛。兩人一拍即合。
據草民所知,庄親王殿下曾親口允諾顧大人,只要他除去顧、崔兩家,等……等陛下……一……一駕崩。
他便要稱帝,還會娶顧大人的女兒做西宮皇後,與東宮皇後庄親王妃——平起平坐!」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張祥說的有理有據,而顧明遠也確乎是那愛慕虛榮,賣女求榮之人。
先前繼女孟雲遙同秦池的事兒不就說明這一點了嗎?
何況前朝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高官厚祿的父親將家里的嫡女庶女分送給不同的皇子,在之後,無論哪個皇子登上帝位,享富貴榮華的都是這個父親。
顧明遠同齊氏一臉驚慌失措,忙搖頭喊冤,「陛下……不是這樣啊,您聽微臣說呀……您聽臣婦說呀。」
然而景仁帝卻是半點兒不聽的。
他方才把楚洵派出去了,這會兒人還沒有回來。
而胡多問也在殿外等著,並沒有跟過來,他得趕緊趁此機會把顧寶笙解決了才是。
因而,他便毫不留情道:「把里頭的顧寶笙同庄親王給朕帶出來!」
話剛落,小竹子便帶了一群高個子塊頭大的太監一同去撞門。
哐啷哐啷,門幾下便被撞開了。
一屋子的曖昧味道傳了出來。
「楚洵……楚洵……」
有女子在低聲哭喊著。
正當眾人以為那里頭的人是顧寶笙的時候。
里頭傳來一道醇厚安慰的嗓音,「書嬈……書嬈,你別哭了,我這就帶你出去。」
「秦沔!你個小王八羔子,竟敢壞老子好事兒!」
書嬈……秦沔……老子……
這幾個詞登時將眾人砸得暈頭轉向。
不是說是顧寶笙同庄親王歡好嗎?怎么又成了父子共享女色了?
這女子還是庄親王世子的媳婦兒,庄親王的兒媳婦兒。
景仁帝暗道不好,恐怕事情有變。
然而已經來不及。
一道空靈疑惑的聲音早已響起,「楚洵,這兒是怎么了?」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便見楚洵懷里攬著一個身姿纖細的少女,膚色雪白近乎透明,容顏傾城絕色恰似皎月映水。
楚洵抱著少女,少女抱著嬌花,明艷動人,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