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章 萱兒顧琤北堂竟下場,書嬈被逼下(2 / 2)

秦萱兒哭得泣不成聲,「你說我咎由自取,那你呢?如果沒有公主的身份,你一樣你……」

秦萱兒本是想說若非她父皇和子珩的緣故,顧寶笙未必會過得比她好。

但,她腦中忽然想到了顧眠笙。

她父皇還曾誇過顧眠笙,說可惜鎮國公這女兒不是兒子,否則赫赫戰功中,也有她添磚加瓦。

再想起鎮國公府、崔太傅府洗凈冤屈,似乎都同顧寶笙離不開關系。

原本想指責辱罵顧寶笙的秦萱兒,頓時啞口無言。

換作她,家破人亡,銜冤負屈,未必能幫家族沉冤昭雪。

「哈哈哈!」秦萱兒苦笑起來,終究,還是她技不如人,輸了個徹徹底底啊。

少女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緩緩轉身。

「寶笙!」

顧琤坐著輪椅,停在小徑上,輕輕的叫住她,「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即便如今知道她是顧眠笙,不是顧寶笙,他也仍是心有愧疚的。

「你不必與我說對不起。」少女抬頭,眸光清澈平靜道:「回來的那個顧寶笙,是我,不是她。

很早之前,你便幫著顧府的人害死她了。」

顧琤低頭苦笑。

原來,他一早便是劊子手啊。

「我還是要與你說聲對不起的。」顧琤聲音顫抖道:「寶笙,你……多多保重。」

這一分別,他此生應該都不會再有回京城見到顧寶笙的機會了。

他怨恨顧寶笙,曾經想,一輩子不要再見她,便是南齊有哥哥背妹妹出嫁這習俗,他也只想背著孟寶箏或是孟雲遙嫁人,從未想過親自背著顧寶笙出嫁的一幕。

後來,鄭綉蓮東窗事發,孟寶箏、孟雲遙一個一個都走了散了,真相大白,他知道顧寶笙的好時,卻雙腿盡殘,成了戴罪之身。

想要挽回,真心以待,加倍對她好,可這樣好的少女,早已有了自己的親哥哥,好義兄,哪里還需要他的好呢?

他不配,也不能背著她出嫁了。

少女別過眼不去看,平靜道:「起風了,或許還有雨,你早些上路,也……多保重吧。」

清幽的香氣漸行漸遠,顧琤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

誠如少女所言,涼風漸起,烏雲遮蔽,纏綿細雨很快下了起來。

顧琤將輪椅推至秦萱兒面前,哽咽道:「萱兒……我們走吧。陛下的人,已經備好馬車,要押我們上路了。」

秦萱兒歪坐在地上,紅腫的雙眼迷茫了看了眼顧琤,搖頭道:「父皇要接我進宮,封我為公主的,我不要跟你走。我要留在宮里當公主的。」

顧琤一下子心疼得不能自已,忙安慰道:「萱兒你放心,洛河那邊哥哥有相熟的人,保證不會讓你受苦受累,一月還能吃一次肉的。你乖乖跟哥哥上路好不好?」

顧琤伸手准備將地上的秦萱兒拉起來。

「你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秦萱兒突然一把推翻顧琤的輪椅,面色猙獰道:「你就是幫著顧寶笙來害我,一輩子要讓我不好過的。

我不要跟你走……我是公主,我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去找父皇!」

「轟隆」一聲,沉悶的雷聲從烏雲中滾滾而來。

雨水漸漸大了起來,從細如牛毛變得大如黃豆。

大雨中,少女披頭散發,衣衫盡濕,一路狂奔,仰頭大笑著:「哈哈哈!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是南齊的公主,南齊唯一的公主!」

「萱兒!萱兒!」

這邊幾個宮人扶著顧琤坐回輪椅,那邊幾個宮人打暈了秦萱兒,雨聲中的瘋狂喧囂,這才戛然而止。

*

御書房

蕭元帝聽說秦萱兒瘋了的消息,並未驚訝抬眼,只是淡淡道:「命中如此,隨她去吧。」

倒是,「今日宮宴上,那兩個背地貶低笙笙,討好她的婦人,查查她們丈夫是誰,貶一級,以作警醒,長長記性吧。」

若非為了寶貝女兒的名聲,他非一下子宰了那兩個長舌婦不可,說他的女兒不如秦萱兒,這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

小松子依言吩咐下去了,轉頭見蕭元帝拿著一封迷信哈哈大笑,也笑眯眯問道:「陛下這是瞧到什么有趣的事兒了?」

笑得還挺開心的。

「朕啊,是在笑安平伯這一家子。」蕭元帝將迷信放下,搖頭笑道:「原想抽空收拾收拾這家子人的,不過既然要辦這么『體面』的婚事。

早早的處置了,倒是沒趣兒了。你差個人把信送去,讓笙笙和子珩也看看吧。」

「諾!」

小松子把信接過來,低頭一看,便瞥到了開頭幾個字「沈書嬈有孕」。

*

安平伯府

沈書嬈躺在床上,一臉慘白,「嘔!」

「快!拿痰盂兒!」

沈夫人在旁忙使喚小丫鬟端漱口茶,端酸梅罐子。

待沈書嬈吐完,沈夫人這才坐到她床邊,滿是心疼的幫她撫著脊背。

「書嬈……這事兒不能再耽擱了,周家……也……也就是阿沔昨兒還上門了說了提親的事情。

趁著肚子還沒有大,不如……你和阿沔先定下來吧。等肚子大了,你嫁人……可就不好辦了!」

沈夫人面色十分焦急的勸說著。

沈書嬈和前庄親王的事兒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幾個大嘴巴的官員往茶樓一坐一說,市井流言便都傳出來了。

世人一向喜歡談論流言蜚語,尤其熱衷談論旁人隱私之事。

前庄親王的風流韻事原本就多,這回還扯上了還沒有進門的兒媳婦兒,眾人談論得便更是熱火朝天了。

甚至,城東街角賣春宮圖的,都趁熱打鐵,畫了沈書嬈和前庄親王還有前庄親王世子一同顛鸞倒鳳的畫冊。

沈夫人當時聽說此事,險些沒氣暈過去,不等安平伯勸說,直接跑到了那街角的小鋪子打算把東西都燒了。

誰知,這東西便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她越是上門找人威逼利誘,要毀掉這些東西,便越是鬧得人盡皆知。

有好事者,甚至連她一同也畫了進去,氣得這幾日沈夫人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

沈書嬈吐得臉色發白,躺在床上冷笑道:「嫁秦沔?

娘,你瘋了是不是?秦沔現在可不是庄親王世子,他姓周,秦家不認、周家族譜里頭也沒這人。

你要女兒懷著身孕嫁過去,是想女兒被齊氏那個老女人折磨死嗎?」

沈夫人皺眉,「書嬈,話也不能這么說啊。你肚子里的孩子,畢竟是……是前庄親王的啊。

阿沔一心一意待你,願意認這孩子,願意娶你,掩下這事情,已是再好不過了。齊氏如今不是王妃,全家就你一個人身份最高。

你嫁過去,自然是人人都敬你為上的。這事情人人皆知,你還能嫁給誰啊?」

沈夫人一想到當日她沒能攔住沈書嬈,便氣得胸口一陣一陣的疼。

若是知道會發生那些事,她就是拼死,也要攔住她啊。

沈書嬈眸光陰冷的看了眼沈夫人,語氣失望道:「娘,在您眼里,女兒一旦失身,便一無是處了嗎?

女兒會琴棋書畫,會打點鋪子,算賬做生意,操持家務,無論哪一樣,女兒都是個中好手。

可您呢?您只看到了女兒失身,便想女兒嫁給那等要銀子沒銀子,要權利沒權利,要地位沒地位的人,要女兒去養活那一大家子廢物?

您不是在幫女兒,您是要害死女兒,害女兒一輩子都沒有出路啊您!」

沈夫人眼神迷茫一瞬,心中無盡的悲苦蔓延開來。

她何嘗不知道,眼下的處境,沈書嬈嫁過去,的確算是下嫁。

「可是書嬈。你有沒有想過,你說的這些都是從前呢?」沈夫人哽咽道:「從前你未失身,是安平伯府嫡女,又是庄親王府的未來世子妃。

自然是你走到哪兒,人家都要賣你面子,對你恭恭敬敬的,無論你做生意還是打點鋪子,也自然是順順利利的。

但現在……此一時彼一時啊。你大約還不知道,自打你失身的事兒從宮里傳出來,沈家的鋪子已經沒幾個人願意繼續訂貨了。

更別說往年同沈家一同合伙的那些生意人,誰不是瞧著庄親王府失勢,安平伯府遭殃,個個退了出去,重新找了靠山。

娘知道,你是什么都會的。可是書嬈,平心而論,若沒有庄親王府和安平伯府的緣故,你的生意,誰肯買賬?

南齊這世道,會做生意的人不少,你非最精熟其中的一個,如今咱們家又敗了,你若是嫁給阿沔,家里顏面挽回幾分,或許還有幾個客人願意繼續與安平伯府合伙下去。

若是你不嫁……」

沈夫人狠心咬牙道:「娘也只有讓人把你打暈,送你上花轎了。」

沈書嬈驚訝得瞪大了雙眼。

她萬萬沒想到,只在床上躺了這一月,便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她最引以為傲的身世,生意,似乎在一夕之間變得面目全非。

照母親所言,似乎除了嫁給秦沔,已經走投無路了。

可是……可是憑什么呢?

沈書嬈牙關緊咬,眼眸流露出一絲痛恨來。

她從前為了當世子妃,為了沈家的興旺昌盛,連楚洵都舍棄了,也終於如願以償,當了庄親王府的未來世子妃。

如今……如今卻是轉眼一切成空。

世子妃之位沒了,家世生意也敗了,只能嫁給秦沔那樣一個腦子蠢笨,什么都沒有的廢物!

她還得養那廢物一家子,供庄親王那個玷污她的廢物繼續吃喝嫖賭,供齊氏那個惡毒女人成天打馬吊買首飾,供秦沔那個榆木腦袋,根本不可能考取功名的人讀書!

那她的一輩子,豈不是就這樣完了!

「我不嫁!」沈書嬈斬釘截鐵道:「要嫁娘自己去嫁,那種人家嫁過去是要女兒死,便是外頭名聲好聽了,女兒心里的苦誰知道。

女兒手里還有些銀子,東山再起雖然困難,可也並非一定要做從前的生意,重新再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重頭再來?」沈夫人苦笑道:「書嬈,一旦旁人知曉你的名聲,便是你再如何重頭再來,你宮中失身的事兒被人得知,人家為了不沾染麻煩,那也不願意和你做生意啊。

娘知道你委屈,所以並不強求你跟阿沔要如何夫妻恩愛。至於庄親王和齊氏,把他們打發到庄子上就是了。嫁人,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你若遲遲不答應,庄親王一家子如今窮了,狗急跳牆還不知做出多少有損你臉面的事情!

再者,當初不要楚世子,讓娘幫著趕走楚世子,為阿沔爭世子之位的人,不正是你嗎?你當初決定要嫁給什么人,原本就是一輩子的事。

如今楚世子有了笙笙公主,你覺著,他還會願意娶曾經拋下他的你,反倒不要那貌若天仙的笙笙公主嗎?」

沈書嬈抓緊了身上的被子,深吸幾口氣道:「娘,您說這么多,不就是怕齊氏那一家子狗急跳牆,讓安平伯府丟臉,不就是怕陛下因為此事問責沈家嗎?

是,書嬈當初拋下子珩是不對,可是娘你不也沒反對,一直很支持的嗎?如今錯了,怪到書嬈一個人身上,要書嬈一個人承擔這些過錯。

這公平嗎?」

沈夫人見沈書嬈面色有些鐵青,心下不安。

「書嬈,你……顧寶笙現在已經是南齊的公主了,我瞧著也是個心思玲瓏,頭腦機敏的女子。

上回宮中的事兒,許是就有她的手筆在,你可千萬不要與她爭什么了。」

若是從前,顧寶笙只是顧相府不受寵的病秧子嫡女,她的書嬈還能爭上一爭,如今顧寶笙的家世、容貌、才華,她瞧著,半分都不輸於書嬈。

若還像之前那么纏著楚洵,別說顧寶笙不會饒了沈書嬈,便是顧寶笙的親哥哥蕭琛、義兄顧延琛,還有楚洵他自己,恐怕頭一個就不放過沈家了。

沈夫人覺得,為了沈家的安危,還是要多勸上女兒幾句。

正想開口,就聽沈書嬈摸著腹部平靜道:「娘說今日京城之中流言蜚語眾多,那女兒便先去山中水月庵小住一段時間。

等什么時候京城的市井流言散了,這些善忘的人都忘了從前的事,女兒再回來就是了。」

「那……你是打算在山里生孩子?」

沈書嬈摸著腹部的手漸漸收緊,「誰告訴娘,書嬈打算在山里生孩子了?」

「你?」

「孩子便是書嬈的攔路石。」沈書嬈冷笑道:「書嬈在京城不便打胎,可到了山上,許多事情都方便多了。

到時候,等書嬈在山中修身養性,再度歸來,既不必受這孩子的拖累,又能在眾人遺忘的情況下重新開始。

有什么不好?」

沈夫人算了算沈書嬈的年紀,不大安心。

沈書嬈今年年底就十六,明年就十七了。

等養好了身子回來,便十八歲,過了成親的好時候,在南齊,便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書嬈……那到時候回來,你怎么嫁人呢?」

即便沈家到時候門第不低,依舊昌盛,可提親之人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會知道發生過的事情,也都不會願意跟沈書嬈成親了啊。

「娘怕什么?」沈書嬈頗為自信的含笑道:「兩年之後,想必子珩在京城之中,自己的勢力又會擴大不少。

書嬈多在山中學一些東西,想必回來也會用得上的。」

「你還想嫁給子珩?」沈夫人滿是失望道:「書嬈,你……」

「您從小便教導,書嬈要做人上人。可如今呢?」沈書嬈冷笑道:「您卻要書嬈嫁給這世間最無能的男子,要書嬈毀掉一生?

子珩從一開始便是書嬈的未婚夫,書嬈憑什么不能與他再續前緣?書嬈不過是照著自己的本心做事,又有什么不可以?

書嬈如今並不奢求跟顧寶笙這個公主爭什么正房,不過想做子珩的侍妾與他相伴一生,就這樣,娘還要書嬈退步嗎?」

沈夫人氣得胸口疼,正打算訓斥沈書嬈幾句。

就聽丫鬟來報:「夫人,大事不好了,周夫人在門口大吵大鬧的,非說姑娘懷了身孕,她要接兒媳婦兒回去呢!」

沈夫人眉心突突的跳。

沈書嬈大怒,「那你還不快去把人趕走?」

丫鬟怯生生看了眼沈書嬈和沈夫人道:「周夫人說,今日不接到人,打死她也不走,如今……薛御史和順天府尹平大人都帶著大夫來了。」

沈夫人腦子一懵,沈書嬈也呆了一呆。

這回,是不嫁,也不得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