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章 顧老太顧珅之死,書嬈換臉(2 / 2)

「自然……」玉竹嬤嬤咬牙切齒道:「老奴回來,就是要為太後娘娘報仇的,若是有半句假話,只讓玉竹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玉竹若非是為了太後娘娘報仇……這張臉也斷然不會自己用烙鐵弄成這樣來掩人耳目了!」

齊氏瞧見玉竹嬤嬤眼底深深的恨意,又細細觀察了一番玉竹嬤嬤的臉,便讓玉竹嬤嬤在這兒坐著,她親自去取。

這一路上,齊氏嘴角的笑意是壓都壓不下來。

她正發愁兒子不爭氣,楚洵要壓她兒子一輩子,讓秦沔以後沒出路。

可沒曾想,她這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來了。

那印章,齊氏也瞧過幾回,庄親王從不收拾屋子,從來都是把印章隨意扔在桌上的。

如今庄親王的位子沒了,印章也只是代表從前的身份,只能拿到周家,證明庄親王的身份。

有印章,沒有兵符,不也白搭嗎?

這樣一想,齊氏心里就更松快了,一路高高興興的進了庄親王的屋子。

*

西面廂房

沈書嬈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一張嶄新的銅鏡,眉目陰沉得仿佛滂沱大雨即將降臨。

「哐啷」一下,鏡子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不過是出去走一走,散散心,順便把想拿去倒掉的翠玉豆糕扔掉,可誰知道,竟會聽到這么大的消息!

她喜歡楚洵一心一意,可卻萬萬不希望他的全身心都屬於顧寶笙那個女人。

齊家老太太可是楚洵的親外祖母啊,可楚洵呢?為了顧寶笙,竟然六親不認,寧可氣死自己的親外祖母,也不願意納妾。

那她以後……就算臉好了,怎么進廣平王府啊!

紅玉端著一碗冰糖燕窩進來,一臉神神秘秘。

「姑娘……奴婢方才去廚房,順道路過周夫人房前的時候,聽到一件大事兒呢!」

「什么事兒?」

待聽完,沈書嬈的嘴角輕輕夠了起來。

原來……她的父親,也是能幫忙的啊!

而安平伯府此時,正在澆花的安平伯聽聞沈書嬈要來伯府的消息,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加深。

*

雲溪街的芷蘭閣,每月都會來新貨,或是月底,或是月初,相差不過兩三天,大車大車的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便會被運送到此處,供等候已久的官家夫人和小姐們挑選。

同往常一樣,今日一大早,芷蘭閣的貨物便到了。

雲溪街這一帶,只有官家夫人敢過來,可在雲溪街前面一條玉蘭街,也就是一眾夫人來的路上,卻有不少乞兒攔路乞討。

或是為了不落人口舌,或是為了心地善良的好名聲能眾人皆知,或是抹不開臉上的面子,總之,被乞兒攔住的馬車總是要給些銀子的。

然而,今日,玉蘭街上,卻是出了一件大事兒。

——有人攔住了當今公主的馬車,可卻因自己跑得太快,撞到了馬車上,撞暈了腦袋。

眼下,那包著頭巾的老太太還抱著躺在地上的孩子哭得泣不成聲。

若是有人細細打量,便不難認出來,暈倒的孩子,是顧珅。

而那包著頭巾的老太太,正是玉竹嬤嬤。

坐在馬車前的青葵微微蹙眉,她是認出人來的,可……顧珅上門,恐怕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吧?

果不其然,很快,人群中便有不知哪個跟著娘親出來買首飾的孩童說道:「那不是顧家的顧珅么?怎么在這兒啊?他的爹爹和祖母呢?」

玉竹嬤嬤哭得更大聲了。

「小少爺的爹爹和祖母……他們……他們昨兒為了給小少爺籌點兒上學的銀子,打算去京郊的學生那兒借點兒銀子。

結果……結果人就沒了!方才小少爺也是餓極了,才不得已偷了人家的包子跑到這兒來,不得已撞上公主殿下的馬車的。

公主殿下,您就饒了他吧!」

顧明遠和顧老太太死了?

眾人聽聞此言,不由大吃一驚。

他們,也算是知道顧家一家人的近況的啊!昨兒還好好地人,怎么就死了呢?

顧老太太和那一雙兒女,也就是顧明遠和顧茹茹被趕出顧府之後,便一直在外流浪著。

顧老太太嘴巴不能說話,中風卧床許久,屎尿都需要人伺候。

顧茹茹過慣了宮里錦衣玉食的奢華日子,不想自己一張眉清目秀的臉因為照顧顧老太太而被折磨成一個黃臉婆。

因而,便給一個外縣的商人做了外室,從此以後,再沒有回顧明遠和顧老太太的破屋子看過一眼。

而顧明遠,害怕世人的指摘,又無處求生,只得拿起最初的本行,也就是在街頭巷尾給人家寫字畫畫賺些銀子。

他很是希望,能像當年一樣,在街上遇到一個貴人賞識他,最好那貴人還是女子,就像從前姜徳音那般身份高貴的人那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讓他重回朝堂,封侯拜相。

然而,世事總是不能如他所願。

人到中年,顧明遠一張帶了皺紋的臉,一身洗得發白仍舊帶了酸臭味兒的衣裳,已經遠比不上當年面如冠玉,身姿筆挺的玉樹臨風之姿。

他的相貌雖然還能看,可看的人,不是那無知肥胖,丑陋粗鄙的村婦,便是頤指氣使,眼高於頂的商婦。

總而言之,是沒有一個他瞧得上的人,願意瞧得上他,願意救他出淤泥之中。

日子過的捉襟見肘,顧明遠寫一天字的銅板還夠不上買饅頭的錢,更別說給顧老太太買葯。

想到妹妹顧茹茹給外縣的商人做外室,顧明遠的心思也活絡起來,想給那些富裕人家的妻子做個「外室」。

然而,顧明遠的運氣實在不大好。

才只上門給那胖女人描了一回眉毛,便被那女人的丈夫抓住,反倒打折了他的胳膊,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銀子。

即便後來從別人口中知道那女人和她丈夫是故意挑他這種人下手,故意騙人搶錢的,顧明遠也不好意思去順天府尹那兒報官了。

眾人只知顧明遠被人打折胳膊後便消失不見,去山上用左手摘草葯掙錢養家了,卻並不知他和顧老太太為了給顧珅籌銀子,連命都沒有了。

眼下,玉竹嬤嬤還在大聲哭著。

「可憐的小少爺啊,沒爹沒媽,如今人又被撞成這樣了,這可怎么活呢?」

顧寶笙緩緩下了馬車,站在馬車前,不緊不慢道:「浦大夫已經到了,先讓他診治診治吧。」

須發皆白的浦大夫扶著小童的手,步履蹣跚的過來,有些艱難的蹲下來,給顧珅號了號脈。

「回公主殿下的話,這孩子沒事兒,並未傷到哪兒,好生養著,吃些好東西補補身子也就行了。」

顧寶笙自然知道他無事,瞧顧珅那樣子,十成十是被下了迷葯暈倒過去了。

玉竹嬤嬤還在哭:「這……小少爺沒爹,沒娘,這沒法兒活了啊!」

眾人的目光立刻轉向顧寶笙。

馬車是顧寶笙的,而顧珅從前還是顧寶笙從前的弟弟,如今沒爹沒娘了,自然該是跟著有些關系的姐姐的。

顧寶笙聞到顧珅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氣,不由退後一步,而後看向玉竹嬤嬤。

「他不是有你嗎?」顧寶笙淡淡道:「我雖不知你身份,可你這樣為他哭泣,一定是很疼他的。我交些銀子給你,你多照顧照顧吧。」

玉竹嬤嬤的哭聲響起,「公主殿下不認得老奴了嗎?老奴是……是姨娘從前的奶娘鄭嬤嬤啊。老奴是回鄉省親後覺著舍不得小少爺,這才回來的,誰知道,回來竟是……竟是這樣!

公主殿下……您心地善良,小少爺從前也不和您爭,不和您搶,一直把您當做親姐姐來看的。如今他無父無母,流落街頭,實在可憐。

老奴求您救救他,收留收留他吧!」

在旁的眾人遠遠瞧著,雖然知道這是公主殿下他們不能勸告,但見顧珅躺在地上,玉竹嬤嬤哭得可憐,也不由眼眶微熱,用企盼的眼光看向顧寶笙,希望她能答應下來。

顧寶笙不禁好笑,顧珅是鄭綉蓮的兒子,從來與她為敵。

她若是眼下見人可憐,而對那惡劣的本性視而不見,豈非等同於養虎為患?

她啊,可不願意做那冤大頭。

「鄭嬤嬤是吧?」顧寶笙溫聲道:「您既然是從前顧府里的嬤嬤,就該知道從前鄭姨娘同我和娘親的恩怨。

若是我沒有記錯,全京城的人也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可是正因為鄭姨娘囂張跋扈,才害得我母親早產,才害得我纏綿病榻,險些死去。

顧珅受傷,雖然是我的不是,可若他善良正直,不偷人包子,哪里會撞上我這行得極慢的馬車?

『小時候偷針,長大了偷金』,若他偷東西,待人惡劣的秉性不改,還是鄭姨娘教出的性子……那我豈不是還要再被害死一次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況姜徳音的死當年的確有鄭綉蓮的原因在。

眾人聽顧寶笙提到此處,眼神也猶豫了。

玉竹嬤嬤哭得更傷心了,「公主殿下啊,上一輩的恩怨是上一輩的恩怨,『人之初,性本善』,小少爺的性子不壞的。

不過姨娘教導的時候,出了些錯,眼下小少爺的年紀還小,若是公主殿下您派人好生教導他,他以後,一定會孝敬您的。

眼下,他就只有您一個親人,一個姐姐了啊!」

無依無靠,走投無路,可不是只有顧寶笙一個人能救這樣無父無母,暈倒在地的孩子嗎?

顧寶笙微微笑了,「嬤嬤,你說他無父無母嗎?可不巧啊,方才我的婢女來報,說顧老太太和顧老爺是在京郊,可是……卻並沒有死啊。」

玉竹嬤嬤的哭聲略微一頓,就見順天府的幾個捕快押著顧明遠和顧老太太過來了。

顧老太太躺在板車上,歪著嘴一路哼哼唧唧的叫著。

待顧明遠和顧老太太被帶到玉竹嬤嬤的面前,玉竹嬤嬤的哭聲立馬停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驚恐。

她明明親耳聽到安平伯說要把顧明遠和顧老太太殺了,拋屍到郊外的,為什么……會這樣?

就聽顧寶笙含笑道:「眼下顧老太太和顧老爺平安歸來,顧珅便不是無父無母的人。我賠些銀子,足夠你們吃穿用度,足夠顧珅上學堂,鄭嬤嬤也就不必擔心了吧?

顧老爺好歹也是當年中過探花的人,如今正值壯年,待好生教導顧珅,必定能讓顧家光耀門楣的。

我還有事,便先告辭了。青葵,給銀子。」

話落,顧寶笙便扶著金花的手緩緩上了馬車。

只是上馬車那一瞬,女子不由捂著頭,晃了晃身子。

背影纖細,幽香飄飄的女子很快便乘著馬車離開,而把人平安送回的順天府捕快也走了。

現在,只剩下僵硬的玉竹嬤嬤和躺在地上的顧珅,還有呆愣愣的顧明遠母子。

如果顧珅是顧家的子孫,興許顧明遠母子還能高興幾分。

畢竟,再扶持一個孩子,金榜題名,光宗耀祖,還是很有可能的事。

當初顧老太太一個寡婦不也拉扯出了顧明遠這樣俊雅風流,才高八斗的探花郎,丞相爺嗎?

可惜,顧明遠怨毒的看了眼顧珅。

這個孩子的出現,只會讓他想起自己鄭綉蓮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情。

他甚至不由想,如果當時他沒有把鄭綉蓮帶回來,是不是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

他若對姜徳音傾心以待,即便不能和姜徳音生兒育女,但蕭元帝看在他幫忙照顧姜徳音多年的份兒上,也不會貶去他的官位,讓他經受這些流落街頭,遭人毒打的苦痛。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發生的事情,總是不能回頭,更不能恢復如初的。

不論他怎樣悔恨不對姜徳音好,不對顧寶笙好,終究是回不去了。

現在,他不得不養著顧珅……因為,眾人都不知道鄭綉蓮給他戴了綠帽子,因為,顧珅是他名義上唯一的兒子。

至於顧老太太,看向顧珅的目光更是仿佛毒蛇要撕咬獵物一般陰冷。

她從前有多疼愛這個孫子,眼下就有多痛恨。

她的兒子如今什么都沒有了,還要養著一個別的孩子,還要養她一個幾乎不能動,只能讓人伺候的老太太做什么呢?

顧老太太瞧了眼悲痛欲絕的兒子,又瞧了眼暈倒在地的顧珅,心里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無論她還是顧珅……誰都不該拖累兒子的!

她當年不該冷眼瞧著鄭綉蓮折磨姜徳音,而這顧珅呢?

鄭綉蓮生的不學無術,只知吃喝的雜種一個,有朝一日,他不是顧家子孫的事情鬧出來,他們顧家最後的顏面也會被踩到地上!這樣的雜種,根本就不該存在這世上,讓她兒子日夜心中悔恨悲痛!

顧老太太的眼睛倏然睜大一瞬,七八日前才略微能動的右手慢慢顫了一顫,里頭一支她新婚時,顧老太爺送的銀簪子還在。

她原是想,在兒子支持不住照顧自己的時候,便一簪子結果了自己性命的。

但眼下,板車上的顧老太太改了主意。

她要死,地上會拖累她兒子,害她兒子丟臉,讓她兒子難受的那個雜種,也該死!

「呵!」

顧老太太的喉嚨突然發出一聲古怪的叫聲,然而她的喉嚨一向如此,內中有痰西里咕嚕的響個不停,眾人也就都沒有在意。

待反應過來時,已然是「撲通」一聲。

顧老太太從板車上滾落下來,右手的銀簪扎入了顧珅的身體。

「娘!娘!」

顧明遠忙過去扶起顧老太太,然而,顧老太太的頭已然磕到了堅硬的青石板上,一探鼻息,已經沒氣了。

再探顧珅的鼻息,亦然如此。

祖母殺了孫子,自己也死了。

殺人凶手與被害之人死在一處,還都是顧明遠一家的人,眾人不由扼腕嘆息,十分同情顧明遠。

只道,唯一的兒子死了,娘親也死了,妹妹還不歸家,這顧明遠這回真的是孤苦伶仃了。

然而,只有顧明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母親做的這個決定,都是為了他,能夠脫離苦海。

「娘……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啊!」

顧明遠是如何安葬顧老太太和顧珅的,眾人不知道,只知道從此以後,街上再也沒有見過顧明遠的身影。

*

安平伯府

沈書嬈跪在地上,一臉鄭重道:「求父親成全書嬈!」

「換成顧寶笙的臉,留在楚洵身邊?」安平伯笑了笑,「書嬈,爹是可以找高人替你換臉,可是……楚洵和蕭元帝都不是傻子,你去了也是自討苦吃。

你若要換臉,爹倒是可以給你換成……顧延琛的未婚妻,端陽妻子的臉。」

沈書嬈不解也不滿道:「爹,女兒只喜歡子珩,不喜歡顧延琛啊。」

安平伯目光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含笑道:「不,書嬈,眼下,你必須喜歡顧延琛。

南齊與西戎的邊境雲羅國有人挑事,顧延琛不日會出發前去鎮亂。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若是事情大,或許楚洵也會去。

書嬈……你得占著端陽郡主的位子,拿了黑鐵騎的兵符,待我們扶持四殿下登基。你便是王爺的女兒,是功臣的女兒。

你倒是說說,身為手下敗將的楚洵還有什么資格瞧不上你,不娶你呢?」

沈書嬈皺眉,她雖然不清楚端陽公主的底細,卻也隱約知道,那女子武功頗高,未必是她扮得來的。

何況,那端陽郡主身份高貴,為人聰穎,爹又能把她送到哪兒藏著呢?

「爹……」沈書嬈不贊同道:「若是到時候端陽公主逃出來了,那豈不是……」

安平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書嬈,這便是你多心了,爹自有安排。」

有胡多問那般體貼入微,位高權重的知音在,那端陽郡主,恐怕更有可能日久生情,移情別戀吧?

沈書嬈見安平伯信心滿滿,這才點頭答應下來。

待她走後,安平伯的貼身常隨春海過來遞了一塊印章。

恰是齊氏在庄親王屋子里找到的那一枚毫不起眼的印章。

「玉竹辦事,本伯爺……還真是放心啊!周家的兵權,終於……」收入囊中了。

安平伯笑得燦然,將印章緊緊捏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