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謝銘,一輩子都等不到的人(2 / 2)

此時,青靈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

謝銘屏住呼吸,腳步放的極輕,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靠近了青靈,他暗運內力於掌,剛要把掌力擊出,肚子咕嚕的叫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忽然,青靈猛的睜眼,眸眼清幽,她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屈指一彈,三枚銀針射向謝銘。

謝銘大驚,不料她反應如此迅捷。他腳點地躍起,躲過銀針,半空中的他出掌擊向青靈。

青靈沒有硬接,側身一翻,站了起來,神色綳緊的看向謝銘。與謝銘獨處,她時刻保持警惕,一刻也不敢放松。剛剛閉眼,卻也只是閉眼,不敢輕易睡過去。方才是聽到謝銘肚子餓的聲音,才意識到謝銘靠近。

「青靈,你怎對為父動起手來了?」謝銘落回地上,看似收回了掌,暗地里仍是將內力凝聚在掌中,尋機擊出。

青靈冷笑,不置一語。臉皮都早已撕破,他還問出這種話,這不是浪費口舌?

「唉,你這孩子,突然出手,將為父弄得一陣慌亂。下意識就對你出了重手,讓為父看看,可有傷著你哪里。」謝銘說著,腳下移動著,步步逼近青靈。

「不勞父親費心了」青靈勾唇輕笑,本想趁機發出銀針,卻發現身上的銀針用完了。

她向後退,與謝銘保持一定距離。

謝銘陡然面色一寒,對青靈做出的關切表情再也維持不住,瞬間碎裂,蘊含深厚內力的一掌擊向青靈。

青靈運起內力,以兩手接住謝面那一掌,被震的虎口發麻的同時,她一手拽緊謝銘的手,另一手也朝謝銘出掌。

謝銘肚子餓極,反應也變得的較為遲緩,他後退了幾步,「璫」有一艷紅色的玉佩落在地上,地板光滑,玉佩落地又往前滑行,停在兩人中間。

青靈盯著那枚玉佩,瞳孔緊縮,痛色浮現。心揪緊,全身血液加速流動。

紅色玉佩雕琢艷紅的形似薔薇的魅花,花蕊雪白,形如淚滴。

在她怔愣中,謝銘抽出纏在腰間的軟劍襲向青靈。她急急躲避才沒被刺中要害,但肩上卻也還是生生受了一劍。

謝銘抽回劍,一手拾起玉佩,無比珍重的細看了一遍又一遍,沒發現有損傷,他松了口氣。

「你對這玉佩倒是寶貝的緊,你是玉佩的主人?」青靈手捂住傷口,眸里淬了寒意。

謝銘把玉佩收回懷里,「自然是」

「這玉佩可是一直在你身上?」她無視謝銘那藏著凶意的目光,直問道。

「不在我身上,難道在你身上?」手中的劍沾了血,肚子餓的抽痛。口中發干,竟也是渴的厲害。

盯著劍刃上的血,他喉結滾動,肚子又一次發出咕咕叫聲。他顧不上許多,伸出舌頭,飛速的將劍刃上的血舔干凈。

青靈的心一悚,謝銘突然對自己動手,敢情是因為他餓了!這里擺放的東西要么是水晶,要么是玉石,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入腹。對她動手,是因為在這里,只有她這個大活物可以填肚子!

「連自己女兒的血都能吃下,謝銘,你的心還真夠狠!」青靈心里泛起一陣惡寒,知道謝銘無情,對她早已沒有了父女之情,卻真真沒想過,為了不讓自己餓死,他竟連自己女兒的血都能吃下。

「住口!你若還想活著等到秦瀲來,就給我放滿一碗血。」一抹血漬殘留在謝銘唇邊,透著莫名的陰森。他拿過擺放在旁邊桌子上的一只玉碗,拋向青靈。

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他大仇未報,大願未了,決不甘心死去。他寧喝自個親生女兒的血充飢,也決不願餓死在此!

青靈拿手用力一揮,玉碗隨之落地而碎。

謝銘目光幽幽,流轉著如毒蛇般陰毒的光,「既然敬酒不吃,那也別怪為父的心狠!」他執劍,沖向青靈。

青靈面無一絲懼意,她拿出身上的透明若冰晶的短劍『冰弦』,橫在身前一擋,唇輕顫,「去年,一月十七日,蓮妃忌日當晚,出現在相國寺後山竹林里,將陌霜劈暈,再把她送到廂房和前太子躺在一起的人,是你!」

謝銘出現片刻恍惚,「你不提起此事,我都差點忘了。」他倒意想不到,劍都指向她了,她還能不露出一絲畏懼,甚至還扯開了話題。

秦楠忌日那天,他一直在相國寺後山,白天守在秦楠的棺木旁陪著她,夜晚出來透氣時無意間發現赫連翊對陌霜和前太子玩的把戲。

他原是在暗處看戲,不過卻看到陌霜逃了出來。陌霜一逃,那戲就沒看頭了。所以在恰當的時候,他出了手插進來。

當時他在竹林里對陌霜動手時,並沒有察覺到附近有別人的氣息。可若非親眼所見,青靈又怎能准確說出他當晚在竹林里對陌霜動了手?

他當時察覺不到青靈的氣息,唯一的可能就是青靈有深厚的內力,竟連他也瞞了過去。

他陰測測笑著,「為父從來不知,我的好女兒能隱藏這么深。」以至於回府許久,他都沒發現。

他手腕一旋,軟劍又朝青靈砍去。

青靈眸里淬了火,不躲閃,軟劍砍來,她也往軟劍砍去。激盪的劍氣揚起她的青絲飄舞,清麗的臉似凝了幾層霜,冰冷之極。

手上的招往狠辣的出,謝銘手上動作也跟著加快。

兩人漸化做兩道幻影,在刺目的劍光中穿梭,又似一陣龍卷風,將殿內擺放的小東西全都卷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東西碎裂聲不斷,原是光滑的地板上,此刻鋪滿細碎的玉石和水晶渣滓,還有泛著縷縷幽光的暗器。

青靈滿腔的恨意,全凝在了短劍上,酣暢淋漓的揮舞短劍。好像只有這樣,壓抑了許久的怒與噬骨的恨,才能釋放出來。

一個人,恨至極,怒至極,最是能逼出自己潛在的力量。無所畏懼,一往直前。

謝銘對青靈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竟有了招架不住的勢頭。

忽然,青靈手中的那把短劍居然將他手里的軟劍砍成了兩段。他心大駭,飛速後退,穩下心神後,扔下斷了的軟劍,以掌襲向青靈。

盡管餓極,但被青靈出招往死里逼,謝銘不得不全力以赴。

「轟」本是襲向青靈的掌風,在她避到一邊後,掌風就擊中了一張玉石桌。

桌子轟然炸開,粉末飛向青靈,砸的她臉生疼。

謝銘掌力雄厚,她不慎挨了一掌後,肺腑幾乎已被震的發麻。她不敢出手硬接,只是躲著,尋機還擊回去。

「乖乖的把血給我,我可以不殺你。」謝銘道,現在不是殺她的時候,她死了,若秦瀲真的找了進來,知道青靈死在他手中,秦瀲也不會讓他活著出去。

他不殺她,她卻是要殺他的!

盯著謝銘,她雙目發紅,握緊短劍,箭一般沖向謝銘。

謝銘抬掌,將掌風擊出,不料這時青靈身子躍至半空,從上方刺向謝銘。

謝銘收回手,來不及出掌擊向青靈,只將身形一斜,卻還是避不開短劍。劍還是刺傷了他的手臂。

謝銘受了一劍,似被徹底激怒,出手的掌風更加霸道。

青靈仍是沒有硬接他的掌風,他現在已餓,出手越多,耗費的力氣越多,便越快力竭。待他力氣耗的差不多,她再出手不遲。

見謝銘累的差不多了,她持短劍殺去。

兩道身影很快纏斗在一起,謝銘畢竟是功夫底子厚的人,盡管耗去不少力氣,此刻青靈與他過招,仍是討不著太大的便宜。

此時,她背後正抵著一四四方方的大塊玉台,台上原本擺放有玉或水晶做成的葡萄、桃子、梨等東西。想來這玉台是拿來放所謂的貢品的。

強勁的掌風襲來,青靈忙滾過一邊,卻還是被掌風波及,震了肺腑,喉頭霎時涌出腥甜。

「轟隆」玉石台碎開,碎石飛濺中,還有紅色的破布飛出。

青靈這時強壓下喉中的腥甜,後腿一蹬,奮力躍起,她人一躥起便逼近了謝銘。在片片迷亂人眼的碎石中,她一手將劍送進謝銘的胸膛,另一手出掌將謝銘擊飛。

謝銘撞在透明的牆上,臉朝下摔在地上,「唔……」他發出悶痛聲,腥甜涌上喉頭,張嘴,噴出了一口血,「好,很好!」聲音陰寒,仿若從地獄傳來,身上的殺氣濃郁。

他猛地抬頭,泛紅的雙眼里,眸光陰毒。

給了謝銘重重一擊的青靈,此刻虛脫了般,踉蹌後退幾步,背後倚著牆,才勉強站穩。

忽然看到謝銘的那張臉,頓時悚然,背後寒毛倒豎。

又看到地上忽然多出詭異的細碎紅布,還發現了零散的人肉。而她的腳下還有一只斷手,這些零散的人肉竟是沒有血的。

剛剛被謝銘拍碎的玉石貢台里一定是藏了屍體!

謝銘的臉被地上尖銳的碎石劃破,甚至還有碎石鑲嵌在臉上。他整張臉滿是血,已是面目全非,加上他那陰毒的眼神,看起來他就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血鬼。

他雙臂撐在地上,想要爬起來。突然,他像是瞧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雙眼瞪的跟銅鈴般大。撐起的雙臂瞬間被人抽走力氣般軟了下去,他整個人重新趴到了地上。

被青靈刺傷的胸口源源的冒出血,染紅他身下的玉石碎片。

離謝銘不遠處,有著長長烏發的半顆人頭安靜的置在地上。

青靈往那半顆人頭看去,發現那半顆人頭上的側臉依舊完好。另一半已經不見,許是被碎成肉塊,散在了某個角落里。

側臉肌膚若凝脂,如玉潔白,透有淡淡的粉紅,艷若桃李。唇嫣紅勝朱砂,嬌媚動人。僅是那半邊側臉,便能瞧出那是個絕色女子。

「不!」謝銘面色大慟,像失去愛侶的野獸般凄厲嘶喊出聲,「不!不可能!」手腳顫抖不止。

他爬到半顆人頭那里,看著那絕美的側臉,雙目流下兩行淚,唇止不住的顫抖,「啊楠……」殿內可疑物都被他掀了個遍,可他就是沒懷疑上那玉石貢台。

青靈聽到他的低喃聲,明白了藏在貢台中,被謝銘一掌擊碎的屍體是秦楠!

謝銘給秦楠用過定顏丹,因此屍身不腐,肌膚仍能保持鮮活,然那血卻無法如活人那般保持流動。

天意,果真是天意,謝銘一直苦苦尋覓秦楠的屍體,卻不曾想到,最終會被他親手毀去。

「啊楠……」心被誰挖空了,痛楚難當,淚模糊雙眼。

火紅的魅花熱烈盛開,映紅了天。

扎著沖天角的可愛的小女孩站在魅花中,沖著她面前站著的眉目清秀的男孩一笑,露出兩頰可愛的小酒窩,「銘哥哥,又要出外面給伯父尋葯了嗎?」銘哥哥的父親得了怪病,怎也治不好,為了治好他,銘哥哥每隔一段時日便要出去外面尋醫或是尋葯。

「嗯」男孩年紀小,面上卻有了不符年紀的深沉。

「我等你回來」女孩沖著男孩離去的背影大喊,語聲歡快,可若是他回頭便能發現其實她淚流了滿面。

天空雲霞似火燒,盛開的紅色魅花如火。

少女面含彤雲,沖著清朗的少年一笑,雙頰笑靨如花,「銘哥哥又要出外面給伯父尋葯了嗎?」

「嗯」少年點頭,望著少女的眼里有了不舍。

「我等你回來」少女沖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歡快的大喊道,淚不知何時沾了滿臉。

艷紅的魅花盛開,與天空瑰麗的紅霞相輝映。

女子沖著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甜甜一笑,「銘哥哥又要出外面給伯父尋葯了嗎?」

「嗯」男子回道,低頭在女子眉間落下一吻。

「我等你回來」女子沖著男子離去的背影,歡快的大喊,淚花了妝容。

男子外出歸來,以為如以前一樣,女子會笑著在路口等他。可是這次,他看到族長和女子一起站在路口等他。

族長告訴他,女子被南夏的元雍帝瞧上,要納她為妃。族長讓他帶女子走,至於他的父親,族長承諾會代他照顧好。

他帶著女子遠離,原以為會跟女子就此相守到老。

可是在他和她成親的那天,嫁衣如火的她在拜堂的前一刻收到族中傳來消息,說元雍帝因她和人私奔,要屠殺她的族人。

族人面臨被屠殺的威脅,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與他成親。遂趕回族里,她擔心元雍帝發現他,會殺他滅口,臨行前出其不意點了他穴道,阻止他隨她回去。

「等我回來」女子道。

看著女子消失在眼前,他苦澀一笑,艱難的出聲,「好,啊楠,我等你回來。」這次換他等她,等她回來與他成親,相守到老。

然她一去不返,在元雍帝逼迫下進了宮。

他終是沒有等到她。

一直是她在等他,後來換他等她,可是他一直都等不到她。

她成了他一輩子都等不到的人。

往事一幕幕在謝銘眼前浮現,秦楠說『我等你回來』的聲音猶在耳畔。

『我等你回來』這句話纏在心頭,揮之不去,漸漸化做一把溫柔的刀,生生挖去他的心。

他手捧著秦楠的半顆人頭,胸腔空落落的,「啊楠!」崩潰的嘶叫聲哀絕。

「啊楠……」他將秦楠的半顆人頭捧在胸口,眼,緩緩的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