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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盡歡 弱水千流 2630 字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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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兒?

阿九將將要往床上躺,聞言身形一滯,面帶詫異地去拉金玉,皺眉道:「趙公公身上有香味兒?什么樣的香味兒?」

金玉一愣,沒料到她反應這樣大,咬了咬下唇細細地回想,緩緩道,「不就是尋常女人的脂粉味兒么。」說完一頓,見阿九一臉怔忡,又換了副語氣念著:「也沒什么奇怪的么。宮里有頭有臉的太監都興塗脂抹粉,御前伺候的人嘛,成天都在主子跟前兒晃悠,不然那一張張臉皮怎么那么白凈呢?」

阿九聞言一思索,覺得似乎是這么個理兒。今兒早上她跟著謝景臣入宮,那蘇長貴的一張臉就白得跟面粉撲出來似的。太監都算半個殘廢,不能人道不男不女,其實也怪可憐,去勢之後男人味兒沒了,久而久之也都變得陰陽怪氣,用點女人的胭脂水粉也不足為奇。

金玉伺候著她在榻上躺下去,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放床帳子,面露疲態,俄而又呲牙咧嘴地打了個哈欠。這模樣著實滑稽,阿九抿了抿唇笑起來,道:「瞧你,眼皮子上掛秤砣了么,趕緊去歇了吧。」

那丫頭拿手背揉眼睛,聞言一個勁兒地搖頭,不依道:「不行,我去睡了,轉個背又有人翻窗子怎么辦?」

阿九拍拍她的手,朝窗戶外頭努努嘴,寬慰道:「別瞎想。沒聽見趙宣說的么,出動所有錦衣衛在宮里搜查,那賊又不是傻子,跑了再回來,自投羅網么?」

「這可不一定!」金玉的嗓門兒一下子拔高了些,俯下頭朝她湊近些,低聲道:「殿下太天真了!那賊人潛進來既不謀財又不害命……殿下生得國色天香,我看哪,那人十有八|九是對殿下見色起意,天底下多的是色膽包天的人!」

見色起意?阿九被這個說法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合上眸子捏了捏額角,「他已經被我刺傷,色膽再大總不至於不要命吧。」再者說,即便那人真的去而復返,這丫頭不會武功又傻乎乎的,呆在這里不是添亂么?

金玉眨眨眼,嘴皮子一動還想說話,她卻沉了臉色,「行了,聽我的話去歇了,我不用你守著也不用人伺候。」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不從便是抗旨不尊,這么個罪名可不是好擔待的。畢竟阿九如今的身份非同一般,再不是和自己同吃同住的粗使丫鬟。金玉無計可施,只得悶悶地應聲是,義正言辭道:「那好,殿下,奴婢就在外間,有什么動靜您出個聲兒,奴婢即刻進來保護您!」

阿九心頭翻個白眼,心道能保護好自己就謝天謝地了,口里卻順著她的話不住道好,口吻無奈,「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啰嗦?」

「奴婢這是擔心您嘛!」金玉有些委屈,又踟躕了半晌終於從床沿上站起身,彎腰替她掖好錦被,這才旋身退了出去。

金玉一走,整個內間便只余下一片死寂。阿九怔怔地躺在抱月床上,目光望向殿中那盞半明的燭火,不知怎么又想起那番古怪的話來。

那人知道她受制於謝景臣,甚至知道她體內有金蠍蠱,這未免太過詭異。照理說,這些事情都該不為人知,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會對這一切了如指掌?她不曾對人透露,難道是謝丞相走漏了消息?

她皺起眉,立馬又否定了這個念頭。謝景臣向來謹慎多疑,就連最得力的手下也不會全然信任,怎么可能將把這些秘事朝外說呢?

愈想愈覺得不解,阿九倍感困惑,在榻上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兒也沒能入眠,就這么折騰了不知多久,一陣困意才終於襲來。她只覺得眼皮子灌了鉛似的沉,翻了個身合上眼,正睡得迷迷糊糊,殿門卻被人從外頭推了開。

不算大的響動,卻足以令她瞬間驚醒。

阿九的腦子不清明,混混沌沌的只自己以為還在相府,因瞪大了眸子從榻上翻身坐起來,伸手便去摸枕下的短刀,卻發現空空如也。是時珠簾一陣響動,她抬眼去看,卻見金玉領頭,身後跟著一眾年輕秀美的宮裝少女,皆梳雙髻,手中捧盥洗物事魚貫而入。

她微怔,木木的不明所以。金玉見狀不由歪了歪頭,上前幾步,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比劃,試探道:「公主?醒了么?」

一聲「公主」將三魂七魄給喊了回來,阿九這才想起這里是紫禁城中的碎華軒,而自己已是大涼皇帝的寧樂公主,高欣和。

她伸手撫了撫額,面色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疲憊,微微頷首,一面動身下榻一面問:「什么時辰了?」

金玉連同另一個宮女連忙過去扶她的手臂,口里諾諾道,「快辰時了。」

阿九不大習慣被人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卻也沒有推拒,只由著她們將自己扶到妝鏡前坐下。側目朝鏡中看,里頭一張臉花容月貌,雙眼下卻有隱隱的一圈青黑,看上去頗有幾分憔悴。

整宿沒睡個好覺,這會兒腦仁兒都在抽疼,無怪乎是這副尊榮了。她別過眼不去看鏡中人,朝殿中幾個宮娥一睨,只見其中一人擰干了巾櫛雙手托著奉到她跟前,垂首恭敬道:「殿下請用。」

阿九面色漠然,將巾櫛接過來揩臉,又有宮女捧著一盅茉莉茶上前。漱了口凈完面,幾個年輕丫頭便上前來為她梳妝,挽發的,描紅的,有條不紊。

頭回被人這么精細地伺候,阿九心中難免別扭,面上卻只不動聲色。金玉倒是挺雀躍的模樣,一面替她挽發一面瞄了眼案上的珠花頭飾,口里興沖沖問:「殿下今日想佩什么釵?」

她朝托案上一瞧,只覺琳琅滿目,微微側目道:「今兒個有什么安排么?」

聞言,邊兒傳過來一個聲音,溫婉悅耳,朝她畢恭畢敬道,「回殿下,過會子您得先去慈寧宮跟老祖宗請安,再往坤寧宮給皇後請安。」

阿九循聲看過去,卻見說話的是一個容貌清秀端庄的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紀,眉目間柔順內斂,渾身上下自有一股淡然沉穩的氣度。她微挑眉,朝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便道,「回殿下,奴婢是碎華軒的掌事姑姑陳鈺淺。」

原來是掌事姑姑,難怪同旁的小宮女不大一樣。阿九的目光在鈺淺身上打量一遭,復回過身來,伸手指了指那堆珠花,道,「挑素色的。」

金玉一臉驚訝,不大理解的樣子,「為什么啊殿下,您剛剛回宮,原就是天大的喜事,自然得喜慶些!」邊說邊拿起一只紅珊瑚雙結如意釵往前一比,「這個多好看哪!」

這丫頭到底是相府的三等丫鬟出身,眼皮子淺,心思上頭自然不能與阿九比。她風光回宮的確稱得上喜事,可昨日坤寧宮里那么一鬧,瞎子都瞧得出來皇後不待見她,不過礙於皇帝和國母的身份不得不接納自己罷了。

謝景臣送她入宮必然有所圖,她頂著帝姬的頭銜初入內廷,對這座紫禁城不過一知半解,若是因為言行不當與皇後結怨,那就大大不妙了。

阿九心中思索,當著這么多的人又不能對金玉解釋,畢竟不知根底的人信不過,宮闈錦綉中四處都殺機暗伏。因只略皺了眉,面上做出副不大耐煩的神態,道:「我不喜歡。」

金玉癟癟嘴,只得依依不舍地將手里的釵子放回去,轉而拿起另一只素凈的八寶白玉簪替她戴上。鈺淺眸子略抬,不著痕跡掃一眼妝鏡前的少女,暗道宮中的皇子帝姬大多飛揚跋扈恣意妄為,這個帝姬果然是受過民間疾苦的人,小小年紀便如此謹慎小心,果然不容小覷。

她心中略思忖,提步取來一件象牙月華裙呈上去,垂首道,「殿下,衣裙備好了。」

阿九拿眼一望,見那裙裝色澤淡雅,面上露出滿意的神態,揚起個笑頷首,眼風從鈺淺面上掠過去,淡淡道,「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