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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盡歡 弱水千流 2518 字 2022-11-18

他的聲音沙啞得有些低沉,從背後傳來,曖昧得旖旎:「殿下好香。」

握劍的手腕被他攥在掌心,微微一個使力,痛得阿九皺緊眉頭,軟劍從手中滑落,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她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登時羞憤難當,發狠地掙起來:「趙宣!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不想活了么!若被大家知道,定將你千刀萬剮!放開我!」

他一哂,單手鉗住她將人摟得更緊,眸光瞥過從窗口處一躍而出的黑影,貼著她的耳垂徐徐道:「殿下千方百計地拖延,眼下她能趁機逃走,不是正合您的心意么?」

阿九渾身一僵,「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殿下不是個會說謊的人,自以為瞞天過海,其實誰也騙不過。」他的指尖冷如冰霜,沿著她的頸項往下撫過鎖骨,來回輾轉,如描摹奇珍異寶,低聲道:「殿下最好別叫得太大聲,你這副模樣,叫人看見可有損皇家天威。」

這個聲音,這樣的口吻,熟悉得教人渾身發冷,哪里是什么趙宣!

一股莫大的恐懼在剎那間席卷全身,阿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竭力穩住喉頭不發顫,凜眸寒聲道:「你不是趙宣,說,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是誰!」

他步子微動繞到她身前來,捏了那尖俏的下頷微微抬起,眸中映入她的臉,眼底幽深得像一汪深泉,「真的想知道么?」

「……」阿九滿面的驚恐同愕然,一股不詳的預感從心頭油然而生,她不知如何言語,只死死瞪著他,一言不發。

「摘下我的面具。」他淡淡道。

浴池之中熱氣蒸騰,十指在發抖,連帶著心也在狂潮翻卷。她感到莫名的惶然,忽然有些害怕知道真相,遲疑良久,終於還是咬咬牙,雙手緩緩舉起,托著那冰涼的蟒面往上一托,獸首面具便一寸一寸從他面上剝離開。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同上回見到時沒有任何分別,兩頰的皮肉擰作一團,猙獰得駭人,看一眼便令人感到惶恐。

阿九一愣,顯然沒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副面容,只怔怔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趙宣的唇角往兩旁牽起,眉眼間的神色似曾相識。她歪了歪頭正大惑不解,卻見他探手撫上自己的面頰,居然硬生生從臉上撕下了一層人皮。

她驚愕地瞪大眼,腳下踉蹌著朝後退,銅鶴燈台被撞翻,聲響刺耳突兀,燈油隨之灑了一地--眼前這張臉眉眼如畫,一顰一笑皆是人間絕景。

居然是謝景臣!

守在殿外的一眾宮人本就心急如焚,聽見了這陣響動哪里還按捺得住,然而還未邁出一步便被兩把明晃晃的刀子交叉著攔了下來。凄迷的夜,燈火煌煌映照冷刀的幽光,瞧得人心口發緊。

鄭寶德朝幾人一睨,臂上的拂子揮了揮,趾高氣昂道:「督主有令,無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在紫禁城中,掌印太監的話有時比主子的更頂用,趙宣說一,一眾宮人自然沒有敢說二的。金玉不敢違背,只能一個勁兒地干著急。趙公公進去好些時候了,隔著一扇門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么,只隱約能判斷兩人在爭執,噼里啪啦的似乎還摔了不少東西,怎么能不令人著急呢!

金玉雙目赤紅,拿手背不住地揩眼淚,朝寶德祈求道:「鄭公公,咱們宮里真的沒有窩藏刺客,您怎么不信呢?督主進去好些時候了,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女人的眼淚往往是治人的利器。這丫頭哭得雙目通紅,可憐兮兮的模樣教人心生惻隱,寶德看幾眼覺得渾身不自在,因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斥她:「沒個出息,這有什么可哭的?督主和公主在里頭,能出什么事兒?你還擔心督主把帝姬怎么著不成?」

金玉聽得一愣,半晌回過神來,心道這話說得可真隱晦,這是在提寬慰她趙宣是個太監,沒能耐將殿下怎么樣么?她皺緊了眉頭跺跺腳,口里道:「公公誤會了,奴婢不是擔心那個……奴婢是怕趙公公不相信殿下,讓殿下受委屈!」

寶德斜眼乜她,面上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道:「這話可就錯了。殿下是什么人,那可是正根正枝的金枝玉葉,天底下誰敢讓帝姬受委屈?督主只是擔心殿下安危進去察看,你何必自己嚇自己。」

是么?不敢讓殿下受委屈,那里頭乒乒乓乓的是什么響動?金玉一臉的不相信,張了張口正要說話,里頭又傳出砰的一聲響,她膽戰心驚,覷了眼那一把把綉春刀干咽了口唾沫,同寶德兩個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阿九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他顫聲道:「竟然是你……怎么會是你!」她感到思緒無比的混沌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人分明是大名鼎鼎的當朝丞相,何時又成了司禮監的掌印?

許多的畫面如走馬燈似的流轉而過,她只覺得腦子里嗡的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謝景臣……趙宣,難道趙宣和謝景臣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她無比的困惑,轉念又否定了那個猜測。

白天的趙宣同晚上的趙宣根本不像同一個人,或者說……白天的掌印另有其人,夜里的趙宣便是他假扮的?

這個真相簡直有些可笑,堂堂一個丞相假扮一個太監混入內廷,究竟有什么圖謀?如此說來,那些夜里她見到的趙宣一直是他,什么被火燒得毀容,什么心感愧怍,這裝模作樣的本事無人能及,真是可笑又可恨!他這樣戲弄她,拿她當猴耍么?

阿九怒不可遏,憤然道:「你為什么這么做?扮作另一個人想方設法戲弄我!」虧她還一門心思在他跟前裝什么金枝玉葉真帝姬,他一定在心里笑掉大牙了吧!世上怎么會有這樣可惡的人!

謝景臣卻只是平靜地望著她,沉默良久,好半晌才道:「我並沒有想過要戲弄你。」

呵,是么?她氣得厲害,眼淚包在眼眶里打旋,拿手捂住鼻子抽泣了兩聲,別過頭揚手指門外,合了合眸子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沒有動。

阿九雙手收握成拳,十指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說不出心頭是種什么滋味。她側目朝他覷一眼,見他半點要走的打算都沒有,不由更加氣惱,拔尖了音量大聲呵斥:「你也說過,如今我已經是帝姬,我說的話你沒聽見么,你想抗旨么?給我滾出去!」

她氣得渾身發抖,不想再理他,撐了撐額正要轉身,忽然一股子寒意從四肢各處彌漫上來,如洶涌的潮水彌漫,打得人措手不及。

她面色一變,口里溢出一聲痛苦的低吟,天旋地轉只是剎那之間,她渾身一軟跌了下去,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