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3(2 / 2)

臣盡歡 弱水千流 3058 字 2022-11-18

這段日子同他走得太近,顰蹙笑顏都這樣靈動,甚至一度使她忘記他是個多陰險歹毒的人。阿九聞言只覺得毛骨悚然,訥訥望著他道,「生不如死……你想怎么做?」

他卻只是一笑,「這些不必你來操心,我有一千種法子讓他後悔來到世上。明日你安心回宮,我已經吩咐了容盈事事替你周全,畢竟她腹中懷有龍裔,宮中人人都得顧忌。欣榮同春意笑那頭你不必理會,一切有我在。」

他的話總能教人安心,阿九點點頭,快樂從眼底深處流淌出來,掩都掩不住。她笑嘻嘻地伸出雙手抱他的脖子,也不管會不會將他的衣裳打濕,忽然又蹙眉道:「那太後呢?她那么討厭我,萬一又來找我麻煩怎么辦?」

這個難題著實令人傷腦筋。他嘆口氣,道,「我會入宮同太後攤牌,將一切都同她說個清楚明白。」

她垂著頭嘆氣,「太後畢竟是你的母親,當年費盡千辛萬苦才將你保全下來,她心中一定是很愛你的,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與她反目。」

婆媳之間的矛盾亘古不變,太後作為一個母親,自然有她的顧忌。她的兒子有宏圖霸業,她當然不允許任何人成為絆腳石,成大事者最忌諱兒女情長,凡心一動妄念皆生,她當然希望他能一直六根清凈。

謝景臣吻吻懷中人的發,輕笑道,「別這樣想,其實你是個驚喜。我身上有怪病,容不得人近身,若沒有你,將來我御極稱帝,甚至連子嗣都不可能有,豈不淪為天下的笑柄?」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聽你這么說我心里舒坦多了。以前我總覺得,你長得那么好看,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又是萬萬人之上,你看上我那是我高攀了你。這么一來,其實你還得感謝我了?」

他哦了一聲,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打量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你的確高攀了我。」

阿九癟了癟嘴不高興了,嘟囔道,「我剛才都是說客套話來著,你還當真了嗎?我長得也很好看啊,難道不是么?」

他心頭涌起一股發笑的沖動,好歹按捺住了,搖頭義正言辭道,「你的模樣太艷了,多看幾眼就覺得累,不耐看。」

她聽得吹胡子瞪眼,狠狠一拳頭捶在他的胸膛上道,「你不僅耳朵不好使,連眼睛也不好使,金玉她們都說我跟清水芙蓉似的,越看越好看!」

清水芙蓉?他抬起手撐了撐額,無奈道,「金玉是你的貼身丫鬟,睜眼說瞎話,都是安慰你呢,我才是肺腑之言。你的確不耐看。」

年紀輕輕的姑娘都喜歡聽好聽話,這番肺腑之言還真是說得好,聽得人火氣竄起三丈高。她右手狠狠拍了拍水面,水花飛濺起來將他渾身打得濕透,幸災樂禍道,「喲,大人這身上怎么濕噠噠的,跟剛從水里撈起來的一樣。」

他哦一聲,絲毫不以為意,十指一動就開始脫衣服,邊脫邊淡定道,「也好。反正都濕了,不如一起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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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失而復得,合宮上下總算長舒一口氣。皇後的大喪已經行了十日,轉眼入秋,紫禁城里的樹木都黃了葉子,人走在長街上,能聞到濃郁得有些甜膩的桂花香。天清氣朗,北方的初秋,風中已經夾雜了幾絲輕微的涼意,吹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飛到半空,最後落下來,再度歸入泥土。

日子一天天過,不僅要過好,還要過得風生水起。王朝的命運照樣往前推進,省親的良妃總算回了宮,一別短短數日,宮中卻已經歷了太多的變故。

聽說帝姬曾被人劫走,良妃嚇得魂飛魄散,連喝口水的功夫也沒耽擱便趕去了碎華軒,同阿九家長里短地拉,之後便換了衣裳往奉先殿守靈。

阿九立在門前恭送,迎著微風朝前看,遙遙便望見前方走過來一行人。前頭的宮女太監不說,後面的女子宮裝錦綉腹部微隆,是容昭儀。

她含笑上前,朝容盈俯身見禮,恭謹道,「兒臣給容母妃請安。」

容盈勾了勾唇,伸手扶她道,「帝姬不必多禮。前些日子帝姬遭人劫持,本宮一直都想來看你,只可惜身子不便利,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人前做戲,兩個都是好手,你來我往關切寒暄。既然來探視,兩手空空是不行的,昭儀帶上了厚禮,笑盈盈道,「這是番邦上貢的聖果,微甜甘美,快給帝姬送進去。」

阿九不住地道謝,側目一個眼神,鈺淺立時上前將東西接過來。兩人攜手往屋里走,忽地,容盈目光閃爍,朝金玉同鈺淺瞄了一眼。阿九心領神會,因笑道,「她們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容盈緩緩點頭,這才壓著聲兒道,「大家近日身體抱恙,連著三天不曾朝視了,這事兒你知道么?」

三日不曾朝視,可見這病還不輕!阿九詫異地啊了一聲,四下張望一眼方道,「不知道,抱恙?得的什么病?」邊說邊牽著她在玫瑰椅上坐下來。

容盈搖頭,面上的神情有些困頓,「不大清楚。太醫所對外稱是風寒,可昨日我去探視時端詳過,似乎不像風寒。」

阿九在她旁邊坐下來,道:「不是風寒?那是什么病?」

「我看不出來,」容盈蹙了蹙眉,「只是聽乾清宮的奴才說,萬歲爺近來魔怔得很,有些像撞邪。」

撞邪?這兩個字從她口里蹦出來,仿佛在殿里吹起了一陣陰風。金玉只覺得渾身沒由來地發冷,搓了搓手臂道:「娘娘可別嚇唬奴婢。皇後正行大喪,大家又撞邪,這宮里還有沒有安生日子了?」

容盈扶著肚子嘆一口氣,幽幽道,「聽蘇公公說,大家這幾日來每天夜里都會夢到皇後的陰靈,不堪其擾,這才病倒在床。」說著稍停,換上副陰森森的神態,說:「難道是皇後陰魂不散?」

陰魂不散?阿九在心頭翻了個白眼,恐怕是有人故弄玄虛才是真的吧!皇帝這病症,若非是真的撞邪,那就只能是被人下了蠱。謝景臣是蠱術里的大拿,之前能這樣除掉皇後,這回也是他在裝神弄鬼吧!

只是為什么呢?她感到困惑,正百思不解,忽然聽見鈺淺道,「若真是皇後陰魂不散糾纏大家,那可就不妙了。」

阿九抬眼看她,「此話怎講?」

「殿下,您想想看,大家是真龍天子,尋常鬼怪怎么敢近身呢?皇後娘娘若能夜夜如夢叨擾陛下,必是成了道行高深的惡鬼。咱們大涼朝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甍逝的坤極糾纏天子,大逆不道,便是死了也要治罪。」鈺淺幽幽地嗟嘆,「一切還得看萬歲爺怎么發落了,輕的能讓皇後安安生生地走完最後一程,下葬之時只能葬入妃陵,封號謚詞更是別指望。重的還會連累欣榮帝姬,沒准兒這輩子都得在道觀里做姑子了。」

金玉在一旁聽得直拍手叫好,興沖沖道,「那敢情好啊!那個帝姬一肚子壞水兒,送到佛門去好好恕罪也不是壞事,省得成天禍害人!」

鈺淺皺眉,伸手狠狠在那丫頭胳膊上擰了一把,「口上沒遮沒掩的,你這毛病這輩子都治不好了么!也幸虧是跟著殿下,換了別的主子,早把你這蹄子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金玉吃痛,捂著手臂哎喲了一聲,「姑姑下手總這么狠,手臂都給我擰斷了!」

兩個丫頭還在那兒吵吵鬧鬧,容盈看了看天色徐徐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帝姬休息了,改日再來看你。」

阿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聞言連忙送她出門,道,「你身子不方便,今後有什么事要說,派人來知會一聲,我會親自登門的。」

「呆在宮里便禁不住要胡思亂想,還不如多出來走走,看看樹看看花兒,也好證明自己還活著。」容盈微微一笑,扶了宮人的手旋身去了。

阿九神色復雜,站在殿門前看天色,一層層的黑雲從遠方翻涌過來,時卷時舒,如浪似潮,忽然眼前幾道黑影閃過,只聽院子里幾個太監嘆道,「畫眉鳥飛得這樣低,又要下大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