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七 別來無恙(2 / 2)

斗鎧 老豬 5692 字 2023-01-30

齊鵬點頭哈腰,鞠躬如也:「大人放心,吾等定然不會在朔州久留。」

送走了這幫人,孟聚和齊鵬會心一笑:敢情,自己事先真是多慮了。

拓跋雄雖然率領北疆邊軍主力南下了,但因種種原因,北疆各地還是遺留有不少邊軍的殘余部隊,他們當時沒能跟大部隊一起撤離,現續續分批南下,為數肯定不少。邊軍的軍紀差勁,朔州的地方官府想來定是飽受其苦了,他們只求這幫大爺不要在境內折騰就好,哪里會懷疑他們竟然是假冒的?

經歷了這個小小cha曲,孟聚等人頓時放下心來了。第五天,隊伍離開了朔州,進入了並州疆域,這同樣也是北疆邊軍所轄的疆域。比起朔州來,並州的盤查更加松懈――朔州官府起碼還在道上設個崗盤查往來的兵馬,而並州的官府和駐軍,他們壓根連查都不查――反正前面有朔州頂著,東平的兵馬也飛不過來。

現在,孟聚真是越來越感覺秦玄改扮成邊軍的主意實在太妙了。這年頭,朝廷軍隊軍紀敗壞,名聲比土匪還差。看到幾百剽悍的朝廷官軍過來,途徑的地方官府也好、郡縣鄉兵也好,地方黑道幫派也好,都是有多遠躲多遠,大家只求孟聚一行不要縱兵掠奪滋擾地方就好,誰吃飽了撐著會來招惹這群兵痞?但倘若自己扮的是一支商隊,那就麻煩了,土匪會來搶,幫派要net七八糟的麻煩都會惹上來。

孟聚一路南下暢通無阻,經朔州、並州、中山、冀州等地,沿途所至,隨處可見兵災浩劫之後的痕跡。那些主動投誠北疆軍的郡省還好些,對於自己的地盤,拓跋雄還是愛惜的,也願意約束部屬。但在那些曾經抵抗過北疆軍的地區――尤其是冀州,在這個省,受慕容家支持的郡兵曾對南下的北疆部隊進行過ji烈抵抗,兩軍曾拉鋸jiao戰,那些孟聚以前曾落腳歇足的鄉鎮,現在只剩下一片荒蕪焦黑。道旁的草叢中,時時可見遺留的屍骸和白骨,屍臭熏天,大群的烏鴉來回起落。昔日繁華的渡口和圩鎮,如今只見大片的雜草和火燒過的焦黑雜草。

在那荒草和黑土間,孟聚走了三天兩夜,竟連人煙都遇不到,連借宿和買糧都沒法,全是在野地里過夜的。昔日人煙茂密的中原地區,如今竟成了「千里無人煙,白骨遺於野」的廢墟,這番感觸確實令人難以釋懷,孟聚心情低沉,久久不能開懷。

行軍數日,出了冀州,重又見到了城鎮和人煙,孟聚的心情這才稍稍舒緩。在途徑的城鎮里,孟聚向一個押運糧草的軍官打聽消息:「兄弟,借問個事:咱們的皇叔大帥,可是打到哪了?他可拿下洛京了嗎?」

因為大家同是從北疆南下的軍人,那軍官也沒存戒心,很爽快地答了:「拿下洛京?還早著呢叛軍頭子慕容破親自出戰了,大帥正跟他在相州開戰呢,聽說死傷了不少弟兄啊。這仗,看來還是有得打啊兄弟,你們要是被調去相州的話,咱就勸你們不妨放慢點腳步啊」

從這個軍官口中,孟聚打探到了最新的軍情:開戰之初,北疆邊軍一路勢如破竹南下的瘋狂勢頭已被遏制了,慕容家家主慕容破親自統率八萬京畿禁軍北上相迎。兩軍主力於相州遭遇,jiao戰多場,互有勝負,已是形成了相持之勢。

慕容破親征相州,這事確實很重要,但孟聚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好兄弟慕容毅在哪里,但這種事,就不是普通的邊軍軍官所能知情的了。為保穩妥,孟聚找好多人打聽過了,雖然沒人能確切知道慕容毅的下落,但大家都能確定一件事:在相州的慕容家將領中,沒有慕容毅的名字。

以慕容毅慕容家長子的身份,倘若他在相州出陣的話,那應該是很引人矚目的角se,但現在大家都不知道他的話,孟聚和部下們商議之後都覺得,慕容毅在相州的可能xing很小。而且,按照皇家的慣例,皇帝御駕親征時候,家里一般要留太子鎮守後方的――很有可能,慕容毅是留在洛京替他老爹看大本營了。

相州離得近,洛京離得遠,自己該去哪里呢?

只hua了半秒鍾,孟聚便做出了決定:直奔洛京而去,找慕容毅去

去相州的話,風險太大了――倒不是說路途上的風險,而是說到相州之後的風險。自己和慕容破老頭沒啥jiao情,搞不好剛到那邊就被這老家伙派上陣當炮灰了。

而去洛京的話,憑著自己和慕容毅的jiao情,他總不好意思剛見面就把自己派上陣去吧?他總得讓自己歇息幾天,走親訪友敘敘舊,吃吃喝喝,然後才派往相州前線――雖然孟聚有著悍將的名聲,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喜歡殺人和被殺。

在相州戰場,慕容家和拓跋家都動員了過十萬以上的軍隊,這場決定國運的中原大戰,其規模和慘烈程度都不是北疆戰事能比擬的,死人估計海了。在這種大規模的廝殺中,自己身手再好也難保一定能活著出來。這么危險的地方,能少呆一天都是好的,但更好的是――這樣磨磨蹭蹭一通,說不定等自己到前線時,仗都打完了,那就更妙了。

所以,孟聚並沒有選擇離得比較近的相州,而是繞了個遠路,從鄲縣、滑台城、上黨郡的線路趕赴洛京。進入上黨郡以後,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道上到處可見行進的士兵、輜重、民夫、馬隊,道上三步一卡五步一崗,隊伍隨時遭遇盤查的哨卡和巡哨。

面對哨崗的盤查,孟聚一行總是謊稱自己是奉令到前沿來執行秘密任務的,盡管他們證明齊全又有途徑各地官府開出的路條,但自己轄區內突然出現了一路事先沒有得到通知的兵馬,沿途碰到的北疆部隊還是頗有疑huo的。

面對盤查的關卡和巡哨,齊鵬可謂使出了渾身招數,能騙過去的就盡量騙過去,但碰到些警惕xing高的關卡,齊鵬就把臉一板,1u出驕橫又傲慢的嘴臉,馬鞭劈頭蓋臉地chou了過去:「爺爺要緊公干在身,你們這幫兔崽子竟敢擋路?誤了爺爺的大事,宰了你們都算輕的」

在很多關卡,他們都只能這樣連唬帶打地沖過去。在很多次過關的時候,孟聚都是暗暗地穿上斗鎧躲在貨車里准備的,只要外面談崩了,他就沖出來大開殺戒――好在這樣的事並沒有生過,那些守卡的官兵即使人數比他們多,但因為沒得到上峰的命令,又怕真的得罪了那路很有來頭的大神,也不敢真的跟齊鵬他們動手,只能看著這路人馬囂張地揚長而去,恨恨地吐一口口水:「王八蛋,要急著送死嗎?」

上黨郡的黨歸縣,這是北疆軍占領的最前沿了。過了這關,來自北疆的一行人就進入了jiao戰區。說來也湊巧,在離黨歸縣不到三十里外的野地里,他們就遭遇了一支慕容家的斥候騎隊。

在野地里毫無防備地突然遭遇一路北疆邊軍,對這路斥候騎兵來說也是件震驚的意外。看到孟聚的隊伍里有很多鎧斗士,那路斥候隊見機不妙,轉身就跑。孟聚追了十幾里,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個瘸了馬tui掉隊的騎兵。那家伙也機靈,眼見跑不掉,立即跪倒求饒,結果齊鵬費了蠻大的好半天功夫才讓他相信,自己並不打算要他的命。

在這個掉隊士兵的帶路下,孟聚等人抵達了慕容家在上黨郡的最前沿據點――吳昌縣。在這里,他見到了當地駐軍的最高指揮官,金吾衛一個姓劉的管領。

這位劉管領是位很粗豪的武官――按孟聚的看法,就是腦子里少根弦的那種。盡管孟聚已一再表明自己是來自北疆東平的軍隊,是慕容家的盟友,千里迢迢過來是為了幫助慕容家而戰的,但這位劉管領壓根沒聽進去,他只當孟聚這幫人是北疆軍的逃兵,粗里粗氣地說:「孟老弟,你們棄暗投明到我們這邊,這是好事嘛。跟著朝廷,餉銀足,吃飯管飽,總比跟北疆叛黨要好。」

碰到這么個粗線條的馬大哈軍官,孟聚也實在沒話說。他要求見這位劉管領的上司,但劉管領卻說在吳昌縣,他就是最高軍官了。孟聚要求去後方見他的上司,但這劉管領卻是不肯,他跟孟聚說:「孟老弟,我說啊,你就安心呆我這得了只要你安心跟老哥干,我絕對不會虧待了你。你有三百號人,咱保證給你nong個副管領的帽子,哪怕你找上頭也不可能比這個官更高了」

孟聚真是啼笑皆非:自己堂堂一鎮軍閥,這個小營長居然要自己跟他hun?怕是慕容家的長公子慕容毅也不好意思說這話吧?他也懶得跟這家伙?嗦了,直接拿出了慕容毅的書信給他看,但這土鱉粗貨居然不識字,還得請了營里的師爺過來解釋,當場大吃一驚,那劉管領才知道這伙「逃兵」居然大有來頭,立即變得敬畏無比,奉為上賓。

第二天,孟聚一行離開吳昌縣,繼續向洛京前進。因為所經之地都是慕容家的地盤,孟聚又帶有慕容毅的信函在身,沿途的官府和駐軍都不敢留難,一路暢通無阻,比起先前的戰戰兢兢可是好了太多。

太昌九年,四月八日,孟聚抵達洛京京畿的華亭縣。在城men外,孟聚遠遠就看到一群人佇立在那邊,內中有不少穿著官袍的文武官員。他還以為這是在歡迎哪位朝廷高官呢,不料遠遠就有人朝這邊喊了:「請問,那邊來的,可是東平孟大帥的兵馬?」

「我們是東平東陵衛,請問諸位是……」

人群中走出來一位英武的年青紅袍武官,他沖著隊伍拱手行禮:「請問,孟大帥可在?末將是金吾衛的衛鐵心,奉太子均令,在此恭候大帥蒞臨。」

孟覺也認出了衛鐵心,他從隊伍中走出來:「有勞衛管領――呃,衛旅帥久候了」他打量衛鐵心的五品武官紅袍,微笑道:「半年未見,衛大人可是高升了啊」

衛鐵心微微躬身,笑容可親:「都是承meng大人殿下的栽培,也要多謝孟大帥的提攜啊。大人從北疆長途跋涉,一路辛苦了。太子殿下聞知大帥親自來援,十分歡喜,本要親自出迎的,只是事務繁忙chou不開身。因為末將與大帥還算熟悉,是以自告請纓過來迎接,還望大帥莫要嫌棄末將冒昧。」

「太子殿下?莫非……」

「正是,皇上親征相州,臨行前已經冊封大公子為太子,留守洛京監國。大帥一路辛苦了,城內已經准備了接風宴席,還請大帥千萬賞臉。」

衛鐵心向孟聚介紹了在場的文武官員們,包括華亭縣令、幾個當地的駐軍軍官,官員們紛紛與孟聚見禮,禮貌周全,卻是熱情不高――想來也知道,千里外的一個邊疆軍頭,自然不會放在京官的眼里。大家很明顯是沖著衛鐵心的面子過來的。

宴席一番杯觥jiao錯,熱鬧非凡。席間,孟聚幾次詢問衛鐵心當前戰局如何,,但後者不是避而不答,就是說些冠冕堂皇的話:「陛下統帶三十萬jing銳王師親征相州,大軍所至,那些丑類指日灰飛煙滅。大帥您剛到,不必為瑣事煩憂。」

宴席之後,衛鐵心領著孟聚前去住處歇息,一路上,他幾次拐彎抹角地試探孟聚,想知道東平有多少兵馬來援,說是好「以備食宿及糧秣」,孟聚也不必瞞他,很直爽地告訴他:「我統帶了三百人,全是軍中jing選的鎧斗武士,足以以一敵十。」

衛鐵心臉上很明顯地1u出了失望之se,孟聚馬上繼續說:「這只是一支先遣兵馬,後續大軍還將6續抵達。總數嘛……因為路途遙遠,沿途北疆叛軍盤踞把持,現在也說不好能有多少兵馬安全抵達,但總也有幾千人吧,說不定會有上萬人。」

衛鐵心臉se立即好轉:「大帥不遠千里來援,此番情誼令人感動。聞知大帥抵達的消息,太子殿下十分欣喜,末將在此先代殿下謝過了。」

「太子殿下與我情誼深厚,我們兩家本就不分彼此。衛大人這么說,那就顯得太過見外了。」

當晚,孟聚一行在華亭縣休憩。為了款待遠道而來的太子貴賓,衛鐵心也是十分盡心,不但好酒好rou奉送,還給隊伍里的軍官們准備了過夜的ji家。孟聚以路途跋涉疲憊拒絕了陪夜的ji家,但他卻沒干涉部下們――總不能孟大帥你不吃rou,就bi著部下也跟著吃素吧。大家冒著危險在幾十萬邊軍中走了一個月,總得有點好處犒勞一下。

在華亭縣休整兩天,衛鐵心就催促著孟聚趕緊進洛京了――他說是「太子殿下與大帥情誼深厚,他翹盼望您早日到來」,但實質上,大家都清楚,該說是慕容毅盼著孟聚的兵馬趕緊到才是真的。

不過區區兩個旅的斗鎧,慕容家就這么看重――孟聚心里也大概有譜了:慕容家的局勢,大概不是很妙啊衛鐵心不敢說,怕是把自己這路難得的援軍給嚇跑了吧?

四月十二日,黃昏,當在黃昏的地平線上望見洛京那高大的城牆,來自北疆的士兵們出了歡喜的呼聲。

「洛京,此行的終點,終於到了」

在太昌八年的事變中,叛軍與朝廷軍反復jiao戰,洛京城內多處街道被夷為平地,居民死傷慘重,大批逃離。雖然後來慕容家穩定了京畿局勢,但因為兵事不斷,他們也沒余力來重建洛京,所以,當進城以後,呈現在孟聚面前的,依然是那滿目滄夷的廢墟。

走在銅陀大街上,眼看著街上人煙稀疏,暮氣重重,孟聚也不由噓唏,感嘆滄海桑田,一切繁華終如落hua般幻滅。

衛鐵心領著孟聚進了內郭城,將他帶進了「四夷館」的燕然樓住下。四夷館是大魏朝招待外貴的場所,專供四方各國來附者和客商居住。

四夷館雖然名為「館」,其實卻是一個大時節,園內草木蔥郁,百hua綻放,小橋流水,衣衫飄舞的窈窕少nv在林間嬉戲,一座座樓台坐落於如畫風景中,望之猶如人間仙境,哪里想得到外邊還是烽火連天的戰1uan。

行走在那繁hua什錦、飛鳥鳴啾的林中小道上,孟聚不由想起了當年,白無沙領著自己去見景穆皇帝時候,也曾從四夷館men前經過。

「衛大人,不瞞你說,這四夷館,以前我也是見過的。可那時怎么也想不到啊,我居然也能被當外賓住進來啊。」

衛鐵心忙說:「大帥,您也是看到了,洛京驟逢巨變,損失巨大。皇城現在還在休憩中,實在不好住人。唯有四夷館這邊倒還算完好,太子請您在此留駐,為的是這邊尚還干凈舒適,可並無把您當外人的意思啊」

「衛鐵心這家伙,心思也太敏感了吧?」

孟聚一愣,隨即展顏笑道:「哎,衛大人多慮了,我可不是這意思。」

「呵呵,大帥,四夷館各區的景se風物,還是值得一看的。倘若大帥還有什么需要的……來人啊」

隨著衛鐵心的喊聲,小道的樹蔭下匆匆跑出一員穿綠se官袍、留著山羊胡子的猥瑣漢子,他卑躬屈膝地沖衛鐵心行禮:「卑職參見衛大人請問大人有何吩咐?」

「大帥,這是四夷館的管事,他姓6……您在這邊居住期間,一應事務都由他負責。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跟他說就好――什么都行」

在最後一句話時候,衛鐵心加重了聲音,對孟聚1u出個「男人都知道」的曖昧笑容,但對向那個6管事時候,他可是沒半點客氣,疾聲厲se地喝道:「6管事,孟大帥是太子殿下的舊友,特意從北疆請過來的貴賓大帥在你這邊住,倘若你們shi奉得不周到,讓大帥過得不滿意――太子殿下可不剝了你的皮」

那個6管事被嚇得屁滾niao流,跪倒連連磕頭:「衛大人放心,放心卑職一定盡心竭力服shi好孟大帥,絕不敢偷懶松懈,您放一萬個心」

「孟大帥,如果他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只管跟我說好了我會收拾他們的」

「啊,哦哦,好,衛大人真是有心了。」孟聚轉頭去望遠處的景物,免得讓自己的震驚表情被衛鐵心看到:「這個,衛大人,我今天趕了不少路,有點累了,能否帶我到歇息的地方去?」

「這個確實是末將疏忽了,抱歉抱歉――管事,孟大帥的住處准備好了嗎?帶路吧。」

「是,已經准備好了。衛大人,孟大帥,請跟卑職這邊來。」

衛鐵心很客氣,一定要將孟聚送入住處安頓好了才告辭,孟聚送他出men口,對著這位青年將軍一路上的照顧表示感謝,後者連稱「不敢當,這是末將分內的事」。衛鐵心走得遠了,孟聚才轉身回房,那位6管事依然躬著身,低眉順眼地站在men邊。

看著6管事那瘦小而猥瑣的臉,那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孟聚輕松地笑了。

「易先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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