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五 殺機(2 / 2)

斗鎧 老豬 3543 字 2023-01-30

孟聚微微欠身答話:「回鎮帥的話,李帥謹言慎行,他自覺嫌疑之身,不便與聞軍機謀劃,所以先行回避了。」

「呵呵,雖是邊境武夫,李赤眉倒也知進退懂禮節嘛。不過無妨,本鎮信得過他,鎮督還是遣人請他回來吧。赤眉帥誠心來投,我們也不好寒了他心啊」

孟聚身形巍然不動:「鎮帥的話,恕末將不能從命了。末將覺得,李帥驟降,要他出謀劃策來對付昔日同袍的話,這會讓他忠義難兩全。若非迫不得已,末將是不打算派遣李帥來對付北賊的——末將覺得,還是不要讓他參加軍議比較好。」

孟聚也是把話說在前頭,暗示喬穎和慕容南別打李赤眉的主意,不要指望著等下開戰時把赤眉旅當做炮灰——這並非杞人憂天,大魏朝在處理降兵降將時,常常派他們去做打頭陣的前鋒兵,一來驗證他們對新主的忠誠,二來消耗這些不穩定兵馬的實力,三來也讓他們手上有自己人的血,從此斷了退路。

聽孟聚這般說來,喬穎和慕容南都是一愣——這位孟鎮督的做法,也太新奇了吧?不過李赤眉這路兵馬是孟聚收服的,他愛怎么帶,旁人倒也管不著。

慕容南微笑著說:「孟鎮督寬容大度,重情重義,難怪眾心誠服,士卒效命。」

閑話過後,軍議便進入了正題。

喬穎告訴眾人,他已得到探子奏報,在金城慘敗之後,新一路邊軍已向金城方向開過來了,這路邊軍的頭目是原懷朔鎮守捉討將洪天翼,是名聲僅次於李赤眉的北疆名將。這路邊軍兵力不下兩萬之眾,將於數天後抵達金城。

「洪天翼並非lang得虛名之輩,這路敵軍兵馬來勢洶洶,怕是不好對付啊孟鎮督,你看,我們該如何應對才好呢?」

說罷,喬穎望向孟聚,目光中帶著期待。

孟聚肅容道:「倘若兩天前洪賊趕到,那末將還真有點擔心。但如今鎮帥和監軍南公子率領雄兵猛將及時趕到了,末將卻是安心得很了。有二位在,我料洪賊也鬧不出什么hua樣來了。」

喬穎和慕容南jiao換個眼神,神情都有些無奈。

來之前,他們已經商量過了,洪天翼為復仇而來,氣勢洶洶,金吾衛的戰力遠不能與邊軍相比,便是勉強守住防線也是慘勝。倒是孟聚麾下的兵馬強悍,倘若他肯打頭陣先挫了邊軍的銳氣,那接下來的仗就好打多了。

但問題是,孟聚部下就那么幾百兵,他們連番鏖戰,擊敗了整整一路邊軍還拿下了金城,縱然得勝也必然損耗不少。自己帶了一萬多生力援軍過來卻不肯上陣,還繼續讓孟聚這路疲兵上陣,這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鬧到皇上那邊去也是自己理虧。他們只盼著孟聚年青氣盛,被ji將之後主動承擔了這任務下來,沒想到這年青武將狡猾得很,壓根不肯上鉤。

看著氣氛不好,慕容南出來岔開了話題。他告訴孟聚,為了犒賞東陵衛將士的功勞,父皇已經發下了犒賞,賞金他已經帶來了,總共二十萬兩銀子。為了方便孟聚發放給將士們,這筆賞金一半是實銀,一半是憑票提銀的軍票,實銀他已經差人送到東陵衛的輜重軍需那邊了,軍票則是現場給付孟聚。

晚宴之前,孟聚已經接到部下通知說收到銀兩了。他接過那厚厚一疊的軍票,淡淡道了聲多謝皇上厚賜,也多謝慕容公子費心了——二十萬兩銀子說來很多,但比起孟聚的功勞來說,這又算不得什么了。不要說孟聚斬殺邊軍四員將領的戰績,也不說孟聚奪回了對金吾衛來說至關重要的金城據點,單說那晚孟聚在這關鍵時候幫金吾衛拯救了六旅兵馬,光這個功勞就值回二十萬兩了。

收下慕容南的賞賜,孟聚心安理得,坐得四平八穩,半點不覺愧疚。

看著這家伙銀子拿了,卻是死皮賴臉的不肯接任務,喬穎和慕容南都是一點辦法沒有——對方是客軍,又是剛剛大勝的凱旋之師,沒有bi他上陣的道理。倒是李赤眉這路降師兵強馬壯戰力頗強,喬穎和慕容南都頗為心動。可這路兵馬是歸孟聚指揮的,孟聚不答應,他們也沒法cha手。

眼看孟聚老jian巨猾半點不肯沾手,喬穎也死心了。他干咳一聲,對麾下的幾位旅帥指派起任務來,各旅兵馬分駐城頭、外圍斥候、城中警戒等任務,旅帥們神情肅然,各自領命,倒是孟聚事不關己,直打哈欠。

分派完了差使,喬穎對孟聚擠出笑容:「鎮督,貴部兵馬連日ji戰,甚是辛苦。本鎮以為,接下來的事就jiao由我們來料理吧,鎮督與貴部不妨留在城中好好安歇。倘若我軍力有不支,再請貴部出手援助——鎮督以為如何呢?」——喬穎覺得,讓孟聚做預備隊,這樣的安排已經算是給足了孟聚面子,對方應該會感ji涕零地接受吧,不料接下來孟聚的答復險些讓他氣掉了鼻子。

「鎮帥體恤我部兵馬辛苦,末將在此代眾將士謝過了。只是我部連日ji戰,兵馬傷疲皆眾,就連末將本人都中了兩處箭創,傷勢頗重。末將准備帶兵馬回洛京去整修一番,順帶著也找個好郎中好好治療一番,所以,鎮帥的差遣,恕末將不能從命了。」

喬穎和慕容南都是一愣,喬穎沉下臉來:「孟鎮督,敵軍進犯,大戰在即,你怎能在這時離開呢?」

「末將傷病在身,委實難以支撐,即使留在這邊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回去了吧。」

慕容南出聲道:「孟鎮督,隨我前來的,也有幾位不錯的金創郎中,其中有一位還是宮中的太醫,技藝很嫻熟。倘若鎮督不嫌棄的話,先讓他幫您診斷一番如何?」

「唉,末將傷勢已重,已是yao石難治了,即使太醫也無能為力了,南公子您就不必為末將費神了。倘若不能回洛京醫治,末將決計是難逃一死了。」

喬穎和慕容南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憤怒——開什么玩笑,看你這家伙跟我們斗嘴斗得這么jing神抖擻,方才一個人吃三個人的飯菜,哪有半分「傷勢已重」的樣子

二人反復勸說,但孟聚始終不肯松口,堅持說一定要離開。最後,喬穎實在失去了磨嘴皮子的耐心,他威嚴地喝道:「孟鎮督,本座乃金吾衛第三鎮統帥、舒州都督、御史大夫,皇上欽命之金城都督本座命令你,留在金城參加防御作戰,不得違令」

「很抱歉,喬都督,南公子,當初末將受命於陛下,協助軒總管的第二鎮兵馬反擊北賊奪回金城。現在,末將的任務是已經完成了,應該是回去向陛下復命了。至於參加接下來的金城防御戰事——抱歉,末將並未接到陛下這樣的命令。」

喬穎和慕容南面面相覷,孟聚緊緊扣住一條:自己當初是從皇帝慕容破手上領來任務的,那領的就是欽命。完成了欽命,他該回去向皇帝復命了。即使有新任務,那也只能是由皇帝慕容破給他頒布的,眼前的喬穎和慕容南雖然是鎮帥和監軍,但他們是無權給孟聚下達新命令的——這個說法雖然囂張,但在程序上卻是完全合法的,也符合大魏朝的朝綱。

喬穎氣得xiong口上下起伏著,卻是半個字不敢說:再憤怒,他也不敢說自己的命令比皇帝的任務更重要。他後悔死了:怎么當初自己從行營出發時候,就沒給孟聚帶上一份聖旨過來呢?這個小小的疏漏,現在竟成了孟聚抗命的理由了

慕容南還在做最後的努力:「鎮督,這樣吧,您在城里稍候,我連夜遣人回行營去,讓父皇派遣欽差過來,給您下達新的命令,這樣如何?」

「南公子要請求陛下的旨意,這是您的決斷,末將不會干預。不過,在接到陛下鈞令之前,末將只能自行其事。這點,也請鎮帥大人和公子諒解。」

說罷,孟聚從座位上起身,他禮貌但是堅決地說:「鎮帥,南公子,末將打算明天一早啟程歸去。二位軍務繁忙,就不必來送了。二位請慢用,末將告辭了。」

說罷,孟聚起身拱手行禮,轉身向廳外走去。廳內眾人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卻是各懷心思。

慕容南目光閃動著,他很想不「諒解」孟聚——這位孟鎮督很強悍,但他的嫡系兵馬畢竟只有幾百人。趁他沒有穿上斗鎧,喝令衛兵砍了他,把他的兵馬強行收編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啊這位孟鎮督違背軍令,忤逆上官,自己把他當場格殺,誰也不能說自己錯。

孟聚是大哥的死硬支持者,殺了他,大哥少一臂助

想到這里,慕容南心頭頓時火熱。他刷地收起了扇子,擰頭向喬穎望去,右手舉起酒杯,借著長袖的掩護,左手做了個砍斫的動作,目lu凶光。

喬穎無動於衷地回望著慕容南,雙目茫然,毫無焦點——尼瑪的,這位三皇子是古人傳奇看多了。殺將奪軍,殺伐果斷,書上寫得是很爽,誰真照著做就是傻*了。

孟聚這家伙,是好殺的嗎?他號稱萬人敵,那么大的名頭,以一敵萬的本事他未必有,但再怎么打折,以一敵幾十的本事估計還是有的。這樣倉促動手,宴席廳men口的那幾個衛兵還真未必是他對手。萬一自己主動翻臉最後卻是讓對方給收拾了,那真是連笑話都算不上了。

就算能干掉孟聚,又怎么樣呢?不要說北疆那邊還有東陵衛的近萬官兵和上千斗鎧,把孟聚殺了,只會把這支jing銳之師bi得投入邊軍陣營里,拓跋雄會高興得做夢都笑出來——單就說眼前吧,那個降將李赤眉,他擺明是跟孟聚一伙的,他手上可是有整整三千兵馬呢,貿然把孟聚殺了,李赤眉鬧起luan子來,即使能平定下來,自己也是元氣大傷,到時候邊軍打過來,直接就可以接收城池了。

更重要的是,孟聚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驍將,殺了他,太子殿下決計放不過自己——孟聚是萬人敵不要緊,但一個有後台的萬人敵,那就招惹不起了。喬穎一把年紀了,他可不想參合這場爭嫡風bo里去。

看著喬穎這樣裝糊塗,慕容南頓時心中不悅。他「唰」地展開了扇子,輕輕搖擺著,對喬穎說:「喬都督,看來這位孟鎮督還真是傳聞不虛,桀驁得很。看來,孟鎮督是自恃功高,得意忘形了。咱們不給他來點厲害的,可是要被他小覷了啊。」

喬穎緩緩頜首點頭,神情肅然:「公子說得很是。老朽看著,這位孟鎮督確實有點不像話了。年輕人,太過氣盛了,將來怕是沒有好收場的啊」

說是這么說,要怎樣「給孟聚一個厲害」的,喬穎可半個字不接慕容南的話頭。喬穎早打定了主意:慕容南說什么就讓他說好了,自己只管附和就好。至於要自己出手來收拾孟聚——別做夢了,大家還是洗洗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