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2)

柳理雖說已經沒了近親,但遠方的親戚長輩也是有的。雖說這些親戚長輩都被柳理整治的不敢向柳府伸手,甚至連端著長輩的架子的資格都不夠,但幫忙說親總是可以的。但柳理把孝期這事抬出來,他們也啞口無言。蹦躂的最厲害的人,還被柳理扔了出去,那罪名就是柳理還在孝期,這人就牽了媒婆來說要給柳理說親。這說的人家還沒出口,就被柳理打了出去,那媒婆還被綁了送官。

這在孝期的時候上門說親,那媒婆也是觸犯了條例,是會挨板子的。且不說挨板子,那媒婆一家的名聲都臭了,甚至她說過的人家都面上無關,心底都恨死她了。

甄家這計謀還只是試探一下柳理的口風,自己還沒露出風聲,就被掐滅了。不過甄家倒是不生氣,反而挺欣賞柳理的。他們也確實是貴人多忘事,都忘記柳府那個死了的老爺了——畢竟那時候柳家他們完全看不上,連喪禮都沒派人上門送個禮什么的。現在被提醒後才想起來,覺得柳理確實是孝順,那聖賢書不是白讀的。

就算是利益聯姻,甄家也希望找個能干有才華又有品德的女婿不是?所以甄家就更中意柳理了。恰巧甄家宗族中又有適齡的女子,雖說父母身份低了些,既沒有爵位也沒有官職,就白身一個,但站在甄家的大船上,代表的又是甄家的聯姻,那女子本身又是嫡女,在甄家看來,也是般配的。

於是正面上走不通,甄家就想著在暗地里定下。在甄家看來,柳理對柳家老爺不可能有多深的感情,所謂守孝,也不過是禮儀和孝道上所必須的。所以雖說不可明面上議親,但私下定下來也是可以的。在其他人家中,這也是常見的事。孝期中不議親不成親是理所當然,但好的媳婦或者女婿總是需要精挑細選的,在孝期中,他們也是會相看的。只是說看中之後,會在孝期之後舉行議親和成親的儀式罷了。

甄家瞧著柳家似乎沒有一個可以為柳理做主的人,便琢磨著直接從柳理入手,把這事透露給他,然後私下把這事定下來,最好交換個什么信物之類。至於這件事會對甄家女子名譽有損什么的,甄家是不在意的。在他們看來,自家肯定是會和柳理結親,而柳理又不可能拿出去亂說,自然是無礙的。就算柳理反悔,他們也可以拿出信物逼迫,說是柳家老爺還在世的時候定下來的。金陵是忠勇親王的天下,這件事,還不是甄家說了算。

只是柳理滑不溜秋的,以准備科舉為借口,拒了所有的邀請帖子。唯一出門的事就是忠順親王的邀請,而忠順親王明擺著是和新君一道的,甄家還是有些顧忌,所以一直沒找到機會和柳理私下交談。

甄家是霸道慣了,這么一來二往的也覺得煩了。他們想著,柳理只是個有些錢的落魄勛貴世家,本就不需要他們多在意,若不是看中柳理的才干,才不會屈尊將甄家女子嫁給柳理。所以甄家就想著,也不用事先知會了,他們直接動手得了。比如直接拿了柳理的貼身物事,在柳理尋找的時候表明是甄家的小姐意外得了,然後順理成章的讓兩人認識,成就一段好事。

甄家想來想去,覺得這辦法實在是不錯。首先柳理的東西是「自己丟了」,而甄家小姐是「從別人手中買的」,算不上甄家小姐品德不端,只能說是機緣巧合,姻緣注定。但甄家小姐拿了陌生男人的東西,即使是無意間,那也是對閨名有些影響的,甄家順理成章的顯露出結親的意思,就再自然不過了。

看,甄家也是被逼的啊。他們也是為甄家女子的名聲著想啊。所以柳理就算沒看上那甄家小姐,為了不得罪甄家,也只得咬了牙把這門親事應了。誰讓他就馬馬虎虎的把貼身的東西丟了,又被人賣給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呢?你不娶人家,豈不是白白結下仇怨?柳理可是要走科舉入朝為官振興柳家的人,怎么會得罪朝中權貴?

看,說的這么冠冕堂皇,其實也不過是以權壓人罷了。至於甄家小姐被強塞給柳理之後過得好不好,甄家當然是不管的。在他們看來,甄家在,那么甄家小姐的日子明面上看著肯定是風光的。至於丈夫喜不喜歡那不重要。哪個官宦子弟沒幾個喜歡的通房丫頭?大不了到時候跟柳理說一聲,成親前幾年不扶姨娘就成。甄家這么有權有勢,這個面子,柳理肯定是會買的。

打定了這個主意,甄家自然就去收買人去了。柳家的下人是肯定要收買的——這不難,柳理畢竟掌家沒多久,年紀又不大對,家中又沒有女主人,對家中內務總是有欠缺的。而忠順親王伺候的那一堆人中,也是要收買幾個的。反正他們算計的不是忠順親王,又只是讓那些人行個方便,連目的都沒說。那些粗使下人們油水本就少,有些油水可賺,肯定是願意的。

甄家的主意打的好,卻不知道水珏和柳理對下人的管理,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嚴格多了。柳理何種手段水珏不知,但她自己對下人們下的命令是,只要有人塞錢想要辦事,錢一律收走,然後將事情稟報,水珏自會安排人「把事辦妥當」。因此塞錢的人會發現,他們要求那些下人們所做的事樣樣都做到了,但是沒有一件事達到他們預期目的的。比如一公子塞了重金想要一睹常瑞公主芳容。經過多次推脫,終於有人在重金之下被打動,告訴了那公子常瑞公主常去的地方,讓那公子早早前去等待。只是那公子翹首以盼,終於窺見那公主侍女的衣袂,就被人發現了,被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從此之後再也沒能陪伴忠順親王游玩。

當然,那些塞錢的人都知道下人能做到的事並不多,其他的都靠自己的運氣。所以要求被達成,目的沒被達成,也只是感嘆這宮里出來的人規矩嚴格,連點可鑽的空子都沒有罷了。他們絕對想不到,那得到錢的下人,一掉頭就把事告訴了常瑞公主。

所以水珏很快就知道了甄家塞錢的消息。她剛得知的時候還納悶了一下。那甄家也狡猾,只是讓伺候的人在某一時刻略過某處地方而已。水珏本以為那甄家又要算計自己,但那地方是前院,自己不會前去。而前院是忠順親王宴請的地方,中途也會給陪伴的公子哥們小憩。水珏猜測,可能是甄家想算計某位公子?

水珏自不會讓這種算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不然出了事,忠順親王也要背些名聲,說不准還會有人借此編排她哥,畢竟忠順親王是她哥派下來「巡視」的。所以水珏讓下人收了銀子應了要求後,後另外派了人監視那一處地方。果不其然,就有人不勝酒力睡在了那廂房客房之中,那人正是柳理。

水珏不由失笑。看來柳理露出的鋒芒還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還是受到算計了。若是其他人,水珏就直接出手讓人調換客房即成,不過輪到柳理,水珏就多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上面,一邊派人監視甄家的動作,一邊觀察柳理的應對——甄家雖然和忠順親王關系平平,但人家好歹是個親王,面上總不能太冷淡了,所以隔三差五還是會派人來陪伴一下,只是來陪伴的人都是同族的小輩罷了。

果然不出水珏所料,很快就有了動作。那伺候柳理的小廝出了客房的門,鬼鬼祟祟的在屋後假山後,將一帕子包著的小東西交給了另一小廝,而後那兩位小廝各自慌張離去。那時間很短,因為甄家事先賽了錢打了招呼,也沒人從那路過,所以出了水珏派去監視的人,無人知道這件事。

不過既然水珏已經發現,這事就簡單了。無論柳理丟了什么,水珏就派人搜出來就好。這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建立在沒人看見的前提下,所以「碰巧有人路過並看見這一幕」,這陰謀詭計就不奏效了。

不過在那之前,水珏覺得有必要知會柳理一聲,碰巧她也想見一見這個時隔一年多未曾見面的人了。

水珏先派人敲門打探,果不其然,柳理根本就沒有醉下,所以水珏變了裝進了屋,讓柳理好一頓驚嚇。

「微臣柳子怡見過常瑞公主。」柳理面紅耳赤的拱手行禮道。

「得了,別那么多禮。」水珏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氣的打量了一番柳理微醺的樣子,心中不由咋舌。即使換了一身朴素的顏色,不如當初見面時一身紅衣令人驚艷。但柳理微醺的面容卻另有一番媚態。不知道是不是見到水珏,心中放松了些偽裝的緣故,柳理眉眼中流露出的媚意都快溢了出來,看著水珏心癢癢的。

「你應該知道本宮來這里問什么。」水珏壓抑住心中的盪漾,笑道,「可需要本宮出手幫忙?」

柳理垂下頭緊張道:「謝公主。剛小廝拿出去的木簪和微臣平日所戴有些許不同,並打上了柳府店鋪的標志。因著前段日子忠順親王誇過微臣頭上那木簪別致,所以微臣特意准備了一匣子上好紅木打造的簪子,以及一柄沉香木打造的簪子,樣式大致一樣,只上面雕紋不同。等會兒微臣『酒醒』出門,就會將沉香木的簪子獻給忠順親王,並將其他紅木簪分送給同來的公子。」

「因著大家都有同樣樣式的簪子,甄家又不知道你木簪上的雕紋,自然這件事不好再出手。而又因為這件事純屬巧合,你事先又露了送簪子的口風,也算不上故意和甄家作對。」水珏點點頭,「子怡果真好計算。」

「謝公主。」柳理神情有些激動。

「既然你算計的如此好,本宮也不用插手了。」水珏心中算了下時間,覺得估計等會兒就該有人來了,便准備起身離開。在離開之前,看著垂首恭送自己的柳理,突然心血來潮,伸出手指抬起柳理的下巴,在柳理驚恐的注視下,朱唇輕輕在柳理水潤的雙唇上點了一下。

水珏壞笑道:「子怡以後還是少喝些酒,這番美景本宮可不願別的人看見。明年之約,本宮記得。」

說罷,水珏拂袖而去,徒留柳理呆若木雞,那紅彤彤的樣子簡直如一只煮熟了的大蝦,頭頂似乎都要冒煙似的。半晌之後,柳理才回過神來,雙手捂著嘴唇,渾身輕輕顫抖,那雙眼中醉意更加濃烈,並溢出了水汽。

「公主是記得的。」柳理吶吶自語,那語調說不出的怪異別扭,若有人在旁聽者,免不了被唾棄一聲拿腔作調的娘娘腔。

「公主心中是有我的。」柳理再道,那眼中的仰慕情意再也遮掩不住,化作淚水滴落下來。與此相對的,是嘴角控制不住的誇張上揚,那驚喜之態近似癲狂。

旁邊伺候的小廝低頭縮在一旁,裝作什么都沒看見,面上一副正常至極的表情,似乎眼前景象再普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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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可真……」忠順親王調笑道,「居然擅自去見了那柳子怡,若是讓皇兄知道了,還不剝了我的皮?」

「五哥可別笑話了,我只是好奇那柳子怡的應對罷了。若五哥擔憂,我馬上修書一份給哥哥,坦白這事就好。」水珏問道,「那之後的事是不是特別有趣?我雖說得了些消息,到底說的不仔細。」

忠順親王目的達到,便將之前的話題揭過不提,反正水珏的事情自有皇上操心:「甄家的小子也太沒城府了些。柳子怡剛送了東西,他就臉色大變,只要不是瞎子,都發覺了不對。那柳子怡倒是有趣,又是道歉又是作揖,說自己之前得了本王的誇,就得意忘了形,不知道甄家是不是對那木簪子有什么忌諱,還說他並無冒犯之意,請那人贖罪。嘿嘿,那態度可是誠懇的很。」

「甄家那小子能說什么?不過一木簪子,還能犯了什么忌諱?他只得推說身體有些不舒服,簡直假的不能再假了。」忠順親王喝了口茶水,繼續笑道,「那些人為了討好我,在我稱贊了什么之後,拿著相似的禮物以互相贈送為名,送一樣貴重的給我是常有的。這次柳子怡送東西也很正常,所以甄家也只能吃癟了。只是那甄家脾氣傲的很,從不會反思自己的問題,說不准還真會選擇性忽略自己計劃的不嚴謹,埋怨柳子怡不知好歹呢。」

「這有什么可擔憂的。柳子怡有爵位也有功名,平時又在家閉門讀書,甄家就算再狂妄,也不能沖進柳府中把人給綁了。」水珏嗤笑道,「大不了就是給柳府的生意惹些麻煩,但甄家可不比以前風光,惹不惹得了麻煩,還不好說。」

雖說忠勇親王架子還在那,但新君不是他,這勢已經去了大半,甄家的盟友也漸漸散去了。畢竟站隊很多人敢,而謀朝篡位,可沒多少人有這個膽子了。

「生意上找不到麻煩,估計就只會在明年科舉的時候找麻煩了。或許,科舉沒能力找麻煩,也可以等柳子怡得中進士,入朝為官後找?」說罷,忠順親王自己大笑了起來,「當然,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柳子怡只要能夠進入殿試,那就是被內定為探花和駙馬的人,甄家還能找什么麻煩?這么看來,只要皇上和水珏心意不改,柳子怡還真是對甄家有恃無恐。

「得了,金陵也探的差不多了,甄家也沒我想象中的那么為難。」水珏見了美人,心情甚好,笑意也明媚了許多,「該出發去江南了,黛玉還等著見家人呢。五哥你也別舍不得,江南的景色更好。」

「我哪有舍不得。」忠順親王心里嘆氣,可別說,還真有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