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陵園瓜4(2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4027 字 2023-02-14

沒錯,殿下就是那種時時打算插岳父一刀的渣女婿。

「怎么了?」殿下感到小狐狸忽然微微顫抖起來,以為是自己剛才情緒激動,把小狐狸嚇到了。趕忙用手把小狐狸托舉起來,又用弄一只手輕輕撫摸它的脊背。

小狐狸其實只是在打尿顫而已,所以被殿下這么溫柔一摸,抖得更厲害了。

到最後,四郎終於快要憋不住了,氣沉丹田的大叫道:「快放手啊,要尿……尿出來了。」

殿下呆了一下,小狐狸就從他手里竄了出去,靈巧的落到地上,一咕嚕翻起身,甩著大尾巴往茅廁那邊跑。

殿下一看那個用一塊破席子遮擋出來的茅坑,惡心的直皺眉。「不許去,你要是去了,以後都不准睡床上。」

人生有三急,四郎都快憋不住了,還要被威脅不許上廁所,這實在是有點慘無人道了。相信憋過尿的都能理解辣種感受。

四郎不敢去惹犯病的殿下,於是只好哭唧唧的問:「那……那我就只能尿到路邊了?」四郎可是只好狐狸,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會放著廁所不用,隨地大小便的。

殿下才不明白他腦子里那些傻乎乎的糾結呢,見小狐狸一個勁在原地轉圈,也不知道在磨蹭個什么勁,就幾步走過去,一把提起自家小狐狸,額,親手把尿去了。

這時候他又不嫌臟了。

另一邊,蘇道長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頭一看,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徒弟再次被那只可惡的凶獸拐走了。

沒了小跟班,道長只好親自上前敲了幾下大門,門里安安靜靜的,並無人應聲。

祝老漢嘟囔著:「沒道理啊。就算兒子媳婦年紀輕不懂事,老婆子歷來都是等到我回來後才去睡覺的啊?哦,對了,我已經死了。」

道長沒說話,表情嚴肅的再次敲了敲門,這回手剛碰到門扉,里面就傳出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誰……誰在外面敲門?」

聽出來是街坊領居的聲音,老頭大聲說:「是劉麻子嗎?是我啊,你老祝哥!」老頭再次忘記自己已經變成鬼了。蘇道長沒來得及阻止他,他自己先嚷嚷了起來。

柴門里面似乎響起很多人跑動的聲音,然後就傳出了哭喪的歌聲和哭泣。

原來,當時人死了之後,頭一天晚上,是要讓身邊的親人給換上壽衣的。

第二天晚上,死者的全體後代,尤其是男性子孫都要來給他哭喪。

今日是二十日,祝老漢是十八日傍晚時分死的。屍體第二天就被好心的街坊抬回了家,當晚老伴就給老頭穿好了壽衣,這個是祝家早就給老人預備好了的,此時拿出來用即可。

但是到了二十日晚上,這喪事就不太好辦了。

因為祝老漢沒有兒子,唯一的孫子又被媳婦帶回了娘家,一時找不見人,有熱心的鄰居就幫忙請來了街上專門的歌師。

當時的人事死如事生,哭喪是國人喪葬禮俗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因此,便出現了職業的哭喪婦或者哭喪夫,甚至還有人組成喪歌隊。祝老漢因為沒有兒子,孫子又很小,女兒嫁的遠,頭三天趕不過來,所以只能請歌師來幫忙哭喪,唱哭喪歌,同時還負責引魂、設靈堂,做冥席,出殯,下葬等一條龍服務。

這群人都鬧騰大半個白天了。因為天黑後不敢點燈,才消停下來。這時候也剛歇下來不久。

誰知道半夜祝老漢居然回來敲門。來幫襯的熱心街坊都嚇了個半死不活,門里的歌者更是膽戰心驚,他們這回收了足足一貫錢,收的錢多,擔負的責任也就大,要是鬼魂不滿意,非要纏著他們,他們也只有自認倒霉了。

此時聽了劉麻子和祝老漢的對話,歌隊里的哭喪人便以為是自己哭的不夠賣力,老頭兒不滿意,回來找他們算賬來了。於是喪歌隊里的人各個連滾帶爬的起床,卯足了盡頭開始哭喪。

這一團亂里頭,唯獨瞎了眼的祝婆婆神色如常。

祝老漢在外面等了半天,見還是沒人來給他開門,就不耐煩起來,用身子砰砰砰的撞門:「人死後三天都是有可能復活的。如今我回來了,老婆子,快給我開門。」

門內的眾人都嚇得不知所措。只有祝婆婆一聽就笑開了花,也不顧眾人的勸阻,拄著拐杖非要過來開門。

門一開,其他人都把頭縮到了牆角,哭喪隊里的人還拿出了各種法器,作出防御的樣子。

祝老漢並不理其他人,只對著祝婆婆說:「我藏得那點錢你都知道在哪里吧?給我的喪事千萬不要鋪張,錢你都自己留著,不要給別人。咱們兒子估計是回不來了,女兒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媳婦兒的心思你我都明白……至於我,一把老骨頭,遲早都有這么一天。這次險些就回不來了,可是我一想,丟下你這么一個糊塗的老婆子,必定要把錢都在喪事上敗光的。總得回來囑托你一句才放心。」

祝婆婆就罵他:「呸!喪事是能省的嗎?省了你下輩子還得受窮。再者說,我雖然看不慣媳婦,成天和她鬧,但是錢也該給她留著。這女人當了娘之後,那點心思我都明白,媳婦雖然精於算計並且很不孝順,但是對我們孫子還是巴心巴肝的。錢到了她手上,日後才能給我們孫子留著。那才是我們老祝家的根啊。至於我個瞎眼婆子,拿著錢又有什么用?只怕不過幾日就被人偷騙了去。瞎,不如跟著你一起走。」

老頭子也不樂意了,覺得老太婆不給自己面子,就呵斥她:「說的什么胡話!好死不如賴活著。你著什么急,我總在下頭等著你。」

兩個老人家說起話來,屋里的其他人就不那么驚慌了。

有人聽到這里,還忍不住笑了起來。四郎臉兒紅紅的被殿下帶了回來,已經變回了人形。這時候也咧著嘴看著二老傻樂。全然忘記了剛才還被殿下欺負的哼哼唧唧,險些沒尿到身上的事。

殿下看著四郎的小傻樣,也綳不住架子,笑意從眼睛里流淌出來。並且第一次覺得凡人也並非都那么可惡了。雖然都是螻蟻,還是有討人嫌和勉強順眼之別的。

祝婆婆雖然年紀大了,聽完老頭的話,居然露出一點羞澀的樣子來:「個老不正經的。」接著又說:「兒子死了,你也死了。我眼睛瞎了之後,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自己感覺並沒有幾年好活了。你這一走倒干凈,留下我這么個瞎眼老婆子,冷暖飲食都要仰仗別人,活著和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祝老漢一想,覺得也是,自己走了,老婆子沒有兒子奉養,總不能搬去女兒家里,日日看女婿臉色過活吧?這么一來,老頭也就不再出言阻止。

於是祝婆婆很從容的去屋里換了一套干干凈凈的壽衣,和老頭子那套針腳和款式都仿佛。等祝婆婆走到屋里亮堂的地方,大家一看都嚇了一跳。

祝老漢趕忙呵斥她:「你弄這怪模樣做甚?」

四郎一看,也忍不住樂了。原來祝婆婆不僅穿了新衣服,還在臉上抹了白粉,嘴上也塗了胭脂,兩邊臉蛋兒上一邊一個紅圈圈。因為她眼睛看不見,所以脂粉塗得又濃烈又詭異:臉色慘白,還一層層掉粉,嘴巴抹得活像張血盆大口。

眾人看了心里都暗自好笑。

祝老漢老臉發紅,繼續說她:「一把年紀了,還塗脂抹粉的,看了叫人笑話。」

祝婆婆半點不示弱:「聽說人到了陰間,都會變成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我不趁機打扮的漂亮點,你被地下哪些艷鬼勾走了怎么辦?」說著,老婆婆已經摸索著走到棺材邊,很從容的躺在了老頭子發臭的屍體旁邊。

棺材擺在屋中央,是一口朱紅底色燙金邊的松柏木壽板,還是前幾年家里光景好的時候置辦下來的。

祝家如今窮得揭不開鍋了,留著這么一副松柏木的好棺材板沒賣,已經算很不容易了。棺中自然沒有什么貴重殉葬物,但陀羅經被和如意壽枕還是要有的,都是祝老漢給自己攢了許多年的好東西。

祝老漢也走過去,看到自己果然和老婆子並排躺在如意壽枕上,蓋著一床黃棱子綉花的棉褥子。他心里難免有點不好意思:「哎喲喲,我個頭大,仔細把你擠著。」然後又低聲說:「老婆子,好多人看著呢,咱們一把年紀了,大咧咧躺在一起,多招人笑話。」

在棺材外面的時候,老頭子的聲音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如今進了棺材,祝婆婆就聽到,聲音好像是自己身邊的屍體口里傳出來的,叫她恍惚覺得和這么幾十年來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夫妻兩個並排躺著,閑話些家常。

於是祝婆婆沒好氣的轉過頭去,掐了老頭兒僵冷的屍體一下:「夫妻生死同穴,又說什么擠不擠?都要死了的人,哪個還管別人笑不笑?」

祝老漢拗不過她,只得也跨進棺材里,兩個祝老漢便合二為一了。

眾人開始都笑呵呵的看著二老斗嘴,然後就發現祝婆婆的眼睛漸漸閉上了。房間里安靜下來,除開燈燭爆裂的劈啪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街坊和哭喪隊里的人笑過之後,就覺得屋子里似乎比先前的陰氣更重了些,於是又禁不住恐慌起來。

哭喪隊的人便更加賣力的唱起了喪歌,祝婆婆請來的這個喪歌隊雖然只是在平民窟里打轉,但是哭功不凡,一套「隨心翻」唱出來,真是情真意切,涕淚其下。

在這樣咿咿呀呀的伴奏聲中,蘇道長走上前去,發現祝婆婆的身體果真已經冰涼,又拿新棉放在婆婆鼻前,棉絮紋絲不動。道長嘆了口氣,便示意四郎過去幫忙合棺。

蘇夔自己則取下肩膀上的褡褳,從里面中摸出了七顆釘子。這種釘子又稱為「鎮釘」,是專門用來釘棺材蓋的。

老漢死的一波三折,在這種情況下,以後一旦被什么東西驚擾,就很有可能變成沒有神識的活屍出來作亂。道士為了二老不會詐屍出來打擾生人,也為了死人不會被活人打擾,就啟用了這種最高規格的釘子。

四郎走過去和道士一起,把棺材蓋給二老蓋好。棺材剛蓋到一半,從棺中忽然直突突的伸出一雙筋骨糾結的青白鬼手,扒住棺材蓋子不讓關。

四郎靈機一動,立馬說:「老爺子你放心。答應你招魂和指路的事情,我都記得呢。」

老漢的手這才啪的一聲落回遠處,任由他們蓋上了棺材板。

作者有話要說:我看有的妹紙留言說恐怖,這章就不恐怖了吧?只是屬於平凡人的愛情傳奇而已。老漢雖然沒啥大本事,但窩覺得已經算是個挺少見的好男人了。美食下章就有,小伙伴們別著急。

ps:讀者大大,你萌棄文之前真的可以吱一聲,蠢作者願意隨時糾偏。^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