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5(1 / 2)

求女 趙熙之 1535 字 2023-02-16

他一本正經講自己被狗咬了,宴廳內諸人竟沒一個信的,紛紛屏息不言,就連李淳一也只是收斂了眸光。到最後只有女皇樂意配合他:「宗相公遇上的狗亦仁慈,竟未將相公脖子咬斷。」

「仁慈還會咬人嗎,那條狗分明凶惡至極。」宗亭面上寡淡得要命,盡管意有所指,卻根本都不屑睨一眼李淳一,全當她不存在,剛才進來時甚至未與她行禮。

李淳一聽到這話便知他又在生氣,他那架勢像是恨不能與她打上一架。然李淳一對此毫無反應,只抿了一口茶,權當聽笑話。

她這事不關己的態度實在惱人,但要事在前,宗亭忍了一忍,將話題扯了回來:「眼下尚書省皆等著政事堂發敕,事關支度國用,時間著實緊迫,請陛下盡快做決斷。」

他竟是理直氣壯催起皇帝來,且還擺了一副為國事操心的冠冕模樣。

女皇仍按著那奏抄不動,看都不想看一眼,化繁為簡地說:「中書門下怎么吵,朕從不去管。這些事有章可偱,度支是怎么算的,比部拿出來的數又是如何,一目了然,按規矩辦事很難嗎?」她言語里有幾分不耐煩:「何況朕已令太女監國,此事由門下省直接申與太女即可。你拿回去——」她言罷將奏抄扔到了案下:「只要有太女畫喏,就發敕送尚書省去做。」

她大方地將未來一年的支度國用決策權放給了李乘風,實際上卻是將魚食拋出去,還是讓他們自己去爭。君相分權,政事堂才是諸衙署的領袖,李乘風身為儲君,有沒有本事左右政事堂,很重要。

奏抄原封不動落在腳邊,宗亭低頭撿起來。他明白女皇是想探一探李乘風的掌控力,不過用別的事試探也就算了,這件事絕對不行。於是他「忠言」提醒道:「隴西大旱才過,關隴兵亂剛剛平息,倘這時候再缺衣少糧,後果誰也無法預料。吐蕃狼子野心愈盛,西北邊上從不太平,關隴倘若不穩,陛下恐也難安眠。」

他上前一步,重新奉上奏抄:「度支侍郎擬的這奏抄,陛下還是有個數為好。」

這言語里藏了威脅。鬼知道上次關隴兵亂是什么□□,現在又拿這點來嚇唬人,女皇額角隱隱跳痛,頭疾似乎又要發作。她頓時滿心煩躁,低頭翻開奏抄將供軍部分瀏覽了一遍。度支的計劃明顯有所偏向,對大旱剛過的關隴而言的確是有不妥。

她本心甚至想削關隴的兵,但西北軍防一旦薄弱,吐蕃便會趁虛而入;但就這么養著這頭猛虎,她既不甘心又不放心。

額顳猛地跳痛幾下,帶著眼眶都抽疼,她抬手一按,壓著聲音道:「朕知道了。」又轉而與起居舍人宗立道:「讓度支侍郎到行宮來。」

宗亭也不打算再拿回那即將變成廢紙的奏抄,往後一步躬身行禮:「臣先告退。」

他挺直脊背堂而皇之地走出宴廳,讓賀蘭欽師生見識了他的得勢與囂張。然這對師生看著他背影遠去、最後消失在門口,也只是各自執起茶盞飲茶,仿佛剛剛什么都未發生。

但筵席到底有了變化,女皇頭風又有發作苗頭,不可能繼續待著。一旁的宗立便尋了個冠冕理由提醒她:「陛下,曹御史今晨就到了行宮,恐是有要緊事,可要召見。」

「不用讓他過來,讓他等著。」女皇執盞飲完茶,霍地起了身,很是隨和地與李淳一及賀蘭欽道:「不用送了,繼續吃吧。」

師生二人隨即起身,女皇飛快地穿過宴廳走了出去。

宴廳內秋風涌入,鈴鐸聲也被帶進來,顯出難得的清凈。無絲竹擾耳,飯食豐盛,便是怡人的宴會。師生二人沉默不言地各自享用了一會兒美食,李淳一先是起身,賀蘭欽則亦跟著站了起來。

內侍恭送二人離開,李淳一走在前,賀蘭欽行在後。待出了廡廊,李淳一卻轉頭:「說實話老師前來參加制科,我感覺很突然。方才不便詢問,現在老師可否告知學生為何來應舉呢?」

賀蘭欽卻道:「殿下應先從改口開始,我已不是你的老師了,哪怕私下里也不要再如此稱呼。」他袖袍被風灌得鼓起來,神情是十足文雅。

李淳一卻說:「一日為師則終生為師,何況先生於我有再造之恩,學生私下還是不能造次。」

賀蘭欽繼續前行,輕搖搖頭淡笑道:「殿下要明白,這世上並無永恆不變的關系,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此言,大多是一廂情願的固執,其實是沒道理的說法。」

既然他都這樣說,李淳一便不必再糾結稱呼。

避開了行宮守衛,兩人往東去。

林木秋色濃,澗溪流水急,二人繼續前行,賀蘭欽隨口問道:「殿下身體還好嗎?」李淳一似乎在想別的事,只顧著往前走,他便喊她一聲「幼如」,她這才止步回頭:「哦,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