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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女 趙熙之 1571 字 2023-02-16

這一日宗國公拼著老命上了驪山,拄著拐杖滿面焦急地來探望唯一的孫子,據說是老淚縱橫差點沒背過氣,最後抓著蒲御醫詢問情況,蒲御醫又什么都不肯說,最後兩個老頭子扭打著鬧到了女皇面前。

女皇也聽了不少傳聞與議論,明知道瞞不住卻仍然裝聾作啞。宗國公一把年紀,悲痛得連皺巴巴的手都在發抖:「老臣已這個年紀了,在乎的事也不多。今日老臣只求一句話,到底還能不能治好?」

他說著看向蒲御醫,蒲御醫也是老狐狸,裝傻充愣就是不言聲,將問題全拋給了女皇。

女皇抿唇閉目,說:「太醫署已盡力醫治,能不能好恐怕要再看造化。」

她雖然沒將話說死,但在宗國公眼里這基本等同於沒得治了。

宗國公悲痛更足,拐杖「咚咚咚」捶地,將邊上幾個內侍都嚇了一跳。這罔顧場合的難過必然已到了難控地步,但想想也是,白發人曾送黑發人,眼下又親眼看著唯一的孫子變成沒用的殘廢,換誰都受不了。

女皇忽讓內侍都出去,蒲御醫見狀也一揖告退,殿內便只剩了女皇與宗國公兩個老人家。屋外風雪恣意嘶吼,聽得人都冷,宗國公老淚往下掉:「當年如舟與綉綉的事,老臣什么都未與陛下計較,但這次倘若就這樣算了,老臣便真是不能瞑目了。」

他猛將宗如舟與桓綉綉的事翻出來,是戳女皇的軟肋,因分家當時敢下那樣的手,離不開女皇的授意與支持,倘若這件事捅給關隴,關隴再炸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女皇被翻了舊賬自然不悅:「眼下太醫署已竭力救了,還要如何?」

「為救吳王好好的人變成這幅模樣,吳王又豈能沒個說法?」宗國公手執拐杖猛地又捶地:「傷得委實太冤枉了!」

「因救吳王變成這樣,難不成國公要吳王給他賠命嗎?」

「賠命又有何用?吳王死了,臣的孫兒還是站不起來!」老家伙不要命地咄咄逼人,完全沒了君臣之間該有的規矩。

「那到底要如何?」、「讓吳王給個交代!」

這邊劍拔弩張,病室中卻只有輕柔水聲。侍女絞干手巾,遞給坐在榻旁的李淳一,李淳一俯身給宗亭擦臉,下手柔緩又仔細。

他的燒終於退了,整個人瘦了一圈,因太久未打理,看著甚至有些潦倒。李淳一打算給他修面,於是令侍女打了水,先給他洗了臉。

她沒有做過這些事,為了不顯得生疏,甚至還特意同嬤嬤學了,於是此時像模像樣地給他修起面來。到收尾時重新給他擦干臉,卻忽有一只手抬上來抓住了她的臂,但那眼睛卻還是閉著。

「醒了?何時醒的?」

他露出狡黠又虛弱的笑,仿佛告訴她其實他早就醒了,只是在裝睡。被她如此耐心細致地對待,雖然身體的傷痛仍侵襲意志,但心頭卻蓄起暖意來。

「外面下雪了嗎?」他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沙啞與疲倦。

對抗傷病需要體力與意志,反復的發熱與疼痛幾乎耗盡一切,把精神氣也磨光了。窗戶就在不遠處,李淳一抬頭看了一眼:「你要看看嗎?」

「是。」他聲音低到幾乎是用唇語答的。

李淳一於是起身,稍稍將窗子推開一些:「太冷了凍著不好,只能開一會兒。」她走回來重新在榻旁坐下,又給他多加了一層毯子。

「沒什么新鮮事嗎?」他盯著她問。

「沒有。」李淳一風平浪靜地回,仿佛這陣子當真什么話也沒聽著。

內侍們紛紛退去了,有細碎雪絮涌進來,將葯味也沖淡。與那寒冷一道進來的還有從窗外路過的議論聲,「宗國公眼下正與陛下爭著呢,我們因此都出來了,也不知會是個什么結果,畢竟宗相公傷到這個地步甚至都——」

李淳一忽然俯身捂住了宗亭的耳朵,然她能用的僅有一只手,遮不了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