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16章(1 / 2)

求女 趙熙之 1545 字 2023-02-16

送走李淳一,宗如萊折返回公房,進里間主動拿了毯子給宗亭。自己則在榻旁鋪了席子,悄無聲息地躺下來扯被蓋上。

分明是冬季,外面卻有蟲鳴聲,奄奄一息。夜間朔風呼嘯著將樹枝刮到窗戶上,似乎隨時都要戳破紙面。宗如萊躺在地上背對宗亭而眠,他才剛閉上眼,便聽得榻上傳來聲音:「倘我不攔你,你要將那碗粥吃下去嗎?」

宗如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但仍是躺在被子里一動不動。他低聲回道:「殿下的好意,某不知該如何拒絕。」

「窩囊。」宗亭毫不留情地訓起小叔叔來,「難道有人將□□喂到你面前,你也要一聲不吭地飲下去嗎?」

他雖然在偷換概念,卻講得不無道理。他在教少年不要逆來順受,該拒絕時得想辦法拒絕,不要只屈從權勢一聲都不敢吭。

小心謹慎長大的少年此時在被窩里點點頭,但卻又問:「此事換成相公會如何做?」

黑暗里一片沉寂,宗亭久不出聲,過了好半晌,才道:「她放在我面前的我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吃掉。但——」他話鋒一轉,聲音幽遠起來:「你不要活成我這樣。」

宗如萊若有所思,卻沒有再追問。在他眼里,宗亭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但他隱約清楚其軟肋,宗亭甚至能為這軟肋放棄對整個家族的控制權。對於世族而言,整體的利益總是高於個人,族中主事必須公正、顧全大局,必要時需要為家族犧牲自己的喜惡與利益,但顯然宗亭自認為做不到這些,這才默許了新嗣子的存在。

宗家總需要人繼續撐下去,而這人,不能再像宗如舟和宗亭這樣。

「你先回去吧。」宗亭言畢,忽扔了魚符到地上。

宗如萊應聲坐起來,迅速收拾了被褥,拿過魚符一躬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又躡手躡腳下了樓,穿過燈火通明的中書外省大公房,牽了馬飛奔在冷寂的承天門街上。

夜深深,少年單薄的肩頭也被朔風壓得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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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月余,冬季就到了最冷的時候,對於皇城諸司官員而言,起早便順理成章成了人生最困難的事。

這天卯時未到,宗正卿踩著黑漆漆的路稀里糊塗挪進禮部公房議事。困魔還在面前盤桓不去,卻還要起早貪黑籌備吳王婚事,宗正卿將宗亭和李淳一腹誹了萬遍,這才醒醒神,翻開了面前的陳年舊簿。

旁邊的禮部官員道:「原本吳王婚事儀程參照太女當年的婚事即可,但元都督騎得了馬,宗相公卻不行,這便很頭痛了。」

太常寺少卿抓抓頭:「這有什么好頭痛的,既然宗相公無法騎馬,乖乖坐車就是了。就同娶婦一般,也沒什么不可吧?」

「啊,朱少卿到底年輕。」禮部官員不以為意道,「平民百姓的正經婚嫁尚要顧忌兩邊顏面,你這樣講,雖是照顧了吳王顏面,卻會令某中書相公很是不爽啊。王相結好,哪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久不開口的宗正卿總算捶開糾纏他的困魔,恢復了精神道:「你們的爭論無非是在親迎上嘛,依某看,到冊封王夫這一關就都循著太女前制來,至於親迎,讓吳王坐著輅車去迎宗相公,屆時同乘一輛車不就妥了嘛!不然宗相公看著吳王颯爽英姿騎馬在前,恐怕要郁卒的。」

「妥妥妥。」、「這樣倒也是可以。」太常寺少卿連忙點頭,禮部官員也覺得可以一試,遂喊來書吏擬儀程。

「禮服都做好了吧?」、「都妥當了,正要送去。」幾人啰里啰嗦議論了大半天,就細節等等全部定下,已是入暮時分。

幾個人迎著夕陽走出禮部時,政事堂內卻還在議事。宗亭一言不發坐著,他自傷後便很少發表見解,似乎當真頹靡了不少。李淳一坐在他對面,此時按著尚書省的計帳也是默不做聲。燈火通明的政事堂內,落針聲都能清晰可聞。

年底天下諸州及京城各衙署的計帳都經過勾檢送了上來,哪里作假,哪筆支出有問題,哪些要進行勾征,清清楚楚。然而,關於新宮城的那筆帳卻爛得一塌糊塗,比部的勾檢也含糊其辭,說是工事拖得太久,賬實都無法核對精准。

龍首原上的新宮城因規模宏大,已築了許久,此工事原本是由太子督建,但太子出了那檔子事後,監督大權自然落到了太女身上。李乘風一貫奢侈,向內庫及國庫伸手一點也不含糊。然如今這筆帳爛得不能看,新宮城簡直像個無底洞,底下難免有非議。

按照李乘風的意思,是已經查不清的賬就此銷掉,今後重新算起;但尚書省卻揪著這點不放,非要弄個明白,且拒絕無度支用左藏庫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