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四和香12(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198 字 2023-02-21

第72章四和香12

但有公事,薄若幽是絕無可能誤事的,第二日一早天色剛亮,她便離府往瀾政坊來,坐在馬車上不由想到昨夜。

昨夜回家後,她猶豫幾次都未將遇見薄家大小姐的事告訴程蘊之,她知道程蘊之對薄氏的怨懟頗深,而她大抵因離家之時年歲小,後來又得義父義母寵愛,若不將薄氏之人當做至親看,心底責難反倒輕了些,因此她只怕將此事告訴程蘊之,又勾起他心底不快一個沖動找上門去,可在她看來,現在並非是回薄氏的最好時機。

既未告訴程蘊之,著實也不該告訴霍危樓,此事藏在心里,或許便不必道出口了。

可昨夜不知怎地,她竟不由自主便對霍危樓開了口,霍危樓素有威名,相處二月下來,更覺他名不虛傳,跟著他的人皆對他忠心臣服,而見識了他雷厲風行的手段,雖是嚴苛冷酷的緊,卻難得的謹守嚴正公義,後又見他對宋媚娘幾人網開一面,又知他仁德,余後種種,亦見他有溫文一面,不知不覺的,她對他的信任竟堪比程蘊之。

她不懂朝堂之事,可古來官場之上清濁難辨,霍危樓雖有惡名在外,可在她看來,他卻是戴著權傾朝野之名,行護國為民之事,大周如今朝野內外的海晏河清,文武百官之列,他必為首功,這樣的人物,怎不叫人甘心追隨呢?

思緒百轉間,馬車已入瀾政坊,很快便在侯府門前停下,此刻天光微曦,天際魚肚白被明光透過,有朝陽即將破雲而出,薄若幽進府門之時,整個侯府比昨夜還要清寂。

侍從前去稟告,她順著廊道往主院去,侯府侍從對她似乎頗為放心,竟也不跟從,她自顧自而行,剛走到一處岔道,未看見來迎之人,反倒聽到岔道一側有劍吟之聲,她微露猶疑,腳下已受蠱惑般的走了過去。

轉過一處藤葉繁盛的花架,薄若幽一眼看到了遠處舞劍的霍危樓。

他一襲撩黑短打精干矯健,額角發際皆被汗水浸透,身法起躍間閃出盈盈光彩,三尺青鋒在他掌中渾似游龍,劍氣縱橫,令四周花木簌簌搖動,勁風流轉間,薄若幽仿佛聽見龍吟鶴唳之聲,她不是第一次看霍危樓舞劍,可此番又有些看呆了。

她剛出現在花圃入口時霍危樓便看見了,可他手上未停,直將這一段練完了方才收勢,一轉身見薄若幽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唇角不由生出了笑意。

抬手抹了一把額角,手一甩便帶出一串飛揚的汗珠,他大步流星的朝薄若幽走過去,整個人滿面汗意,卻無端更有種山呼海嘯的威壓,而越是走近,薄若幽越是覺得他好似發著光,莫名引她注視,一時連行禮都忘記了。

「拿著。」霍危樓絲毫不介懷,也不打趣,只是將自己的寶劍遞了過來。

薄若幽呆呆的接過,卻沒想到長劍比她想象的要重許多,她手一滑,差點將劍摔去地上,霍危樓本已脫手,此刻不由將她手和劍一同握住,往上一抬,又蹙眉,「魂丟了?」

薄若幽忙費力的將劍抱住,這才覺出失禮,微微福了福,「侯爺——」

霍危樓唇角彎了彎,大步走在前,薄若幽在後面跟著,後知後覺有些面熱,而從她的方向望去,暗紋繁復的墨色錦袍貼在他身上,越是襯出他肌理分明的猿背蜂腰,他並非壯碩之軀,只每一寸肌理都削薄的貼在骨骼之上,恰到好處的硬挺,蘊藏千鈞之力。

薄若幽忍不住撇開了目光,而走在前的霍危樓已卸下身上腰帶,等走到主院,連襟口都扯了開,待福公公從正院而出,一眼就看到霍危樓衣衫不整的模樣,又見後面薄若幽費力的抱著他的長劍,輕呼一聲便上得前來,「當心傷著自己。」

將長劍遞給福公公,霍危樓人早已沒影了,薄若幽動了動酸疼的手腕,一時想這樣重的劍,霍危樓怎舞的那般行雲流水的。

「幽幽啊,你這也太早了——」

福公公抱著劍入內,薄若幽跟著低聲道:「若是來晚了,怕侯爺責問。」

福公公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又非侯爺正經下屬,今日亦無需驗屍,怎就怕他責問?」

薄若幽一笑未說什么,昨日見寧驍在霍危樓面前那般乖覺,她起初覺得詫異,如今卻十分明白,因她也不想讓霍危樓失望。

這心思早有,只是當初是因霍危樓對女子偏見甚重,甚至到了眼不見為凈之地,她心底不服便頗為賣力,後到了洛州,因有所求,亦不敢輕慢,到了如今,除卻本來辦差就盡心之外,她依然不願讓霍危樓失望。

可惜她非男兒身,否則做霍危樓正經下屬,隨他建功立業,又何嘗不是此生快事?

這念頭一閃而過,薄若幽進了書房又去翻那堆書本,霍危樓昨夜說的極對,因她今日仔細翻了翻魏靈所臨之帖,她真正下筆的帖子,皆是靈秀楷體,便有兩夜行書,也是寫的潦草,看得出魏靈自己也不滿意,因此只寫了兩頁便停筆了,若魏靈這般芳華之齡的少女,什么能讓她心甘情願的去研習自己毫不擅長之事?

福公公進來送熱茶,薄若幽想起昨夜霍危樓看拓本之時所言便道:「侯爺自小行軍在外,卻似乎亦十分擅長書法,他的字亦是力透紙背的。」

福公公將茶盞放在案幾上,聽到這話竟然嘆了口氣,薄若幽便有些不解的望著他。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侯爺若不上戰場,只消去科考上走一趟,多少也能中個狀元。」福公公嘆了口氣,「侯爺幼時雖然習武,卻也是和皇子們一同在國子監受夫子教導的,他歲上寫的詩作駢文傳入坊間,還有學子拓印傳頌。」

薄若幽這下是真的驚訝了,「那侯爺……是更喜歡行軍才去了戰場?」

福公公搖頭,「也不是,沒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侯爺只做他該做的。」見薄若幽不甚明白,福公公道:「傻丫頭,朝堂之上,常見文臣口誅筆伐,可說話最硬氣的卻是掌兵的,且那時北方蠻族進犯,大周江山亦需要有人去守。」

福公公說著有些感嘆,「侯爺雖是我看著長大的,卻實在令人敬服,憑世子之尊,留在京城什么享樂榮華沒有,說不要便不要了,在北境一守便是五年,好容易兵權在握,說不要也不要了,拿得起放得下,從不叫人操心,因此陛下如今這般信任他。」

薄若幽聽的心底有些震顫,坊間傳言多,可這些話從福公公口中道出,才是真的令人信服,霍危樓少年從軍,那般小的年紀卻願意上戰場吃苦,她還以為霍危樓是因喜歡行軍打仗,可沒想到年少的他也曾驚才艷艷過。

沒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侯爺只做他該做的。

此言聽著簡單,可人皆有七情六欲,若一人能摒棄欲念只做自己該做的,這需要何等強大的心志,又需要何等的自控?

薄若幽心底敬仰油然而生。

霍危樓走進書房之時已換了一襲衣袍,剛沐浴過墨發上還帶著水汽,再加上出過汗,整個人精神矍鑠神采奕奕,薄若幽看到他,頗為殷勤的起身行禮。

霍危樓擺了擺手,「翻出什么來了?」

薄若幽略一沉吟,「民女發現二小姐不僅看書法,還看畫作,若當真是她與人私見,那此人應當是極擅長這兩樣,二小姐入了凌霄詩社,想來也算才女一列,京城之中年輕士子頗多,且這些年盛行文冊刊拓,會否與這些人有關?若對方同為世家子弟,似乎無需她這般瞞著眾人才去相見。」

「年輕的世家小姐,落魄的書生才子,倒是話本故事中常見的。」他看了薄若幽一眼,「你是不是近來看了什么話本?」

薄若幽一愣,「民女……看的不多,近來也未看過、」

這等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引人春心萌動,薄若幽這方面心思極淡,自然不會專門去看這些,然而霍危樓一本正經的道:「看的不多,那你需要多看看。」

薄若幽正不解他這話是何意,外面福公公道:「侯爺,寧驍來了。」

霍危樓神色一定走去書案後,薄若幽也看向門口,片刻後寧驍大步而入,大抵沒想到薄若幽在這里,他有些意外的掃了她一眼。

霍危樓問道:「有消息了?」

寧驍行禮應是,又接著道:「二小姐的貼身侍婢說,她的確去別的書館買過,可並不常去,最喜歡的還是崇文書館,帶墨字的書館她想不起來。屬下想著這般要么是二小姐去別處當真極少,要么便是二小姐去了別處她卻不知道,而後連夜照著侯爺的吩咐去查訪,這個京城,名字里帶墨的書館一共有三十來家,能拓印昨夜那書冊的卻只有五家。」

昨夜的書冊算是珍本,原本早已流失,如今也只有各類拓本在市面上流傳,且銀錢不菲,寧驍自袖中掏出一張紙卷來,「這五家城西兩家,城東兩家,還有一家在城南。」

薄若幽忍不住問:「可是有在城東玉溪河附近的?」

寧驍點了點頭,「城東的兩家都在玉溪河附近,一家靠近東市,還有一家在長興坊東側,距離二小姐被發現的地方不遠,昨日去崇文書館之時問了書館內的小廝,小廝回憶說的確見過二小姐,因二小姐常去,也認得她,可二小姐昨日並未買書,而是看了看便走了,離開時候的方向也只是出了福順街,並無別的異常。且小廝說,二小姐雖然買了許多書冊,卻也無旁的異處,也未見她在崇文書館見到什么人。」

薄若幽禁不住道,「所以二小姐說去崇文書館只是個幌子?她想去的其實是別的地方?」

霍危樓接言道:「多半去了城東。」

福順街並不靠近玉溪河,而她屍體被發現之處更是距離福順街極遠,而凶手亦不好擄一個大活人去東邊,唯有魏靈自己往東去的可能性最大。

霍危樓站起身來,「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