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六花飛07(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367 字 2023-02-21

第111章六花飛07

薄若幽起了個大早,用過早膳,徑直往衙門去,如今已是盛春時節,各處街巷內榆柳成蔭,桐梢翠蓋,待日頭爬上中天,已有些炙人之意。

薄若幽到了衙門,只看到吳襄抱著一摞公文從後堂出來,見她入門,笑著迎來,薄若幽往他懷中看了一眼,「這是哪些案子的文書?」

吳襄嘆了口氣,「就是古章村的案子和前日縱馬傷人之案。」

提起此案,薄若幽眼神微暗,「黃氏已來過了?」

吳襄點頭,隨著她一起往文吏們所在的值房去,「來過了,證供也寫了,這案子便落定了,那衛家公子也經被接走了,尚書家的公子,呵——」

吳襄言辭嘲弄,又嗤笑一聲,薄若幽看著他,「怎地了?」

「那日是我和大人一起審問的,可那衛家公子,好似有些不正常似的。」

薄若幽蹙眉,「不正常?」她囫圇想了兩瞬,想到當日始終是馮燁開口,不由意外道:「莫非……他是個啞巴不成?」

吳襄聽的笑出聲來,「啞巴倒不是,只是人有些糊里糊塗的,不對,不能說糊里糊塗吧,就是前言不搭後語,怎么說呢,古怪兮兮的,不開口倒也看不出什么,開了口,人就好像發燒燒糊塗了,又像喝醉酒了一般,神志不清。」

薄若幽聽的有些詫異,那日所見,只覺衛衍面色緊張,身體僵硬,一看便頗有心虛之感,而他躲在馮燁身旁,顯然平日里便十分依仗馮燁,卻未想過他開口說話後竟是這般,只是聽了吳襄所言再想,倒覺得他那日除了緊張,只怕還多有在克制什么之意。

薄若幽道:「可能真的喝了酒。」

吳襄擺了擺手,「問過的,不曾喝酒,我懷疑是他腦子不好,要么就是得過什么病,這樣的人,會在鬧市生出那種意外也不足為奇了,只是可憐了無辜百姓。」

薄若幽擰著眉頭,如今此案已定案,倒也不必深究,而那衛家公子即便得過病,也終究是傷了人命,霍危樓說過代價是遲早的,可倘若來得太遲,還是令人難得安慰。

二人進了值房,吳襄將公文放下,有些疲乏的伸了個懶腰,「這兩日還算清閑,今日歸家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薄若幽聽見此言,忽而想到認識吳襄兩月,似乎並未聽他提起過妻兒,便隨意的問:「吳捕頭家小可都在京城嗎?」

既未提過,薄若幽下意識覺得吳襄的妻兒只怕留在老家族地,然而吳襄卻笑道:「老吳未曾娶妻,也沒有兒女,就是條無牽無掛的獨身漢子!」

薄若幽一驚,吳襄已過而立之年,竟不娶妻?這個世道,除非家中貧苦實在取不上妻子,否則沒有不成親的,尤其男子,多要想著傳宗接代,雙十之齡一過,便要托媒人多方打聽,定要尋個合適的親事才好。

薄若幽不想將驚訝表現的太過明顯,神色只微微一怔,她唇角微動,想問卻覺逾越,到底沒問出口,吳襄笑呵呵的出值房,「早年間也是說過親事的,不過沒成,後來家里父母也都故去,我便想著,娶妻干嘛,反倒多了牽絆,往後再有凶險之事,哪敢沖鋒陷陣?這天下男人女人都要娶妻嫁人,那我便來試試不一樣的活法。」

薄若幽聽的心頭震動,吳襄看著豪烈粗莽,卻不想在這親事之上亦是這般不畏世俗之念,她不覺吳襄怪異,反倒有些佩服,世俗似無形枷鎖鐐銬,隨波逐流這枷鎖便輕,可若做了那極不尋常的一個,那枷鎖便百倍重,尋常人根本承受不起。

「捕頭心性豪邁不羈,令人敬服。」薄若幽頗為誠懇的道。

吳襄笑著握住身側佩刀,見薄若幽說的真摯,面上露出不自在來,「咳,也不是如此,其實也是未曾遇見合心意的,一年兩年,年紀大了,別人更瞧不上,我也不願隨便尋個人耽誤別人,自己也覺麻煩,便如此了,日子如何過也是過,自己快活要緊,萬一哪日辦差遇上了歹人,一不留神丟了性命,沒有妻兒也是好事。」

此言可大為不吉,薄若幽失笑,「捕頭可莫要如此說,往後辦差還是得安危為重。」

二人正說笑著,薄若幽眼風一錯,一眼看到了一個青衫影子從角門轉了進來,此是內衙,尋常外人也進不來,而那人鬼鬼祟祟,背影卻又十分熟悉,這時,吳襄大喝一聲,「胡長清,你真是厲害了,這都幾日未來衙門了?你是不想干了嗎?」

青衫影子轉過身來,面上有些局促,正是胡長清。

幾日不見,胡長清仍然是那件洗得發白的綢衫,可人卻似瘦了一圈,眼下亦是青黑一片,薄若幽看的分明,吳襄也是一驚,他上前兩步,「小胡,你這是害病了?怎瘦了這般多?」

胡長清輕咳一聲,「沒……就是前幾日染了風寒,眼下還沒好……」他說著,掩唇輕咳了一聲,而後眼神便往內衙深處瞟,「大人可是不在?」

吳襄上下打量他,「今日不在,你要作甚?又沒有案子,你倒是大駕光臨了。」

胡長清面露赧然,「我……我是來支這個月的俸銀的。」

吳襄眉頭高高挑起,「這還沒到四月呢,且你從前頗為節儉,當是存下了銀錢的,如今怎會來支俸祿?你錢銀去哪了?」

胡長清眼神看著地上,又焦急的往里看了一眼,口中道:「大人既是不在,那我明日再來。」說著便朝外走,幾步後又回頭,「若有案子,捕頭定要去叫我。」

說完這話,他有些不滿的掃了薄若幽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警示她不要爭搶他的活計,薄若幽正覺哭笑不得,他卻已經快步朝外走去。

吳襄眉頭越皺越緊,「染了風寒,便能令人瘦的這般快?」

薄若幽稍作遲疑,還是道:「他是裝的,若當真染了風寒,幾日內便瘦脫了形,那他此刻已嚴重到難以下地了,且他適才咳嗽並無嘶啞或淤痰之感,面色青白,不似發熱,氣息雖是力弱,卻無不暢,怎么看也不像染了風寒之狀,反倒是眼下黑青,口唇干裂,眼神渙散,腳步虛浮,好似他多日未曾睡過覺。」

吳襄眼底一亮,「對!就是這樣,可不就像我們忙碌時沒法歇息熬出來的鬼樣子。」他眉頭一擰,「又來支銀子,這小子不會染上了什么花錢的嗜好了吧?」

薄若幽不了解胡長清,也不做斷論,吳襄嘆了口氣,「他幼時也是書香門第長大的,可十歲上家族獲罪,他亦入了奴籍,後來不得已才跟著老仵作學手藝,因此是不甘心的,可已經從了賤役,也是沒法子的事,加上大人對他多有嘉勉,這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今歲過了個年,便越發不守規矩了,再這般下去,這差事他是不想要了。」

「今日下值,我去他家里瞧瞧。」吳襄稍稍一頓,又低喃自語,「這小子別是勾欄之地去的多了。」

薄若幽只當做未聽見此言,見衙門無事,她便與吳襄告辭歸家,此時已是日頭西斜,薄若幽不知霍危樓有沒有尋到那種著美人笑之地,一時亦閑適下來。

霍危樓此處並無進展,他先回了侯府,路柯和寧驍片刻之後皆至。

路柯面色凝重的道:「問了京中幾處園子,還去找了京中出入各處府邸的花匠,眾人都不知這美人笑是何物,小人想著,要么那人是用自家花匠,要么便是巧合,有人不知美人笑為何物,卻因喜歡花色,將其養在園中。」

霍危樓不認同此言,「此物稀貴,且十分嬌弱不易養活,京城的天氣亦不適合此物,既是如此,若只是隨便養養,如何能養的好?若真如你所言,那咱們當真是碰上了,只管用整個直使司的人力去大海撈針。」

寧驍道:「牢里薄景謙仍然還是那一套說辭,昨夜吃了點苦頭,卻未改供詞。」

霍危樓摩挲著指上扳指,「不說,便先晾著,看看他能堅持幾日,至於美人笑,是眼下最重要的線索,不能丟,除了花匠,供應花草葯材的商販亦要一一排查。」

路柯應聲,「那侯爺可能讓薄姑娘畫兩張圖來?底下人只問了名字,知道個大概花色,卻不知到底哪般模樣。」

霍危樓看了眼外面天色,見黃昏將至,便吩咐人去請薄若幽過府,剛吩咐完,外面來稟,霍輕泓和明歸瀾到了。

路柯和寧驍退下候著,不多時,霍輕泓推著明歸瀾的輪椅進了霍危樓的書房。

霍輕泓今日不僅人來了,還提了個錦盒,剛落座便獻寶一樣的奉給霍危樓,「大哥,這是我近來新得的好物,弟弟誰都能忘記,卻不會忘記大哥,且此物對大哥極有助益,還請大哥笑納。」

霍輕泓一副狗腿模樣,巴巴的望著霍危樓,霍危樓蹙眉,「又是什么俗物?」

「這可不是俗物!這東西金貴的很,我是花了大價錢才買來這些許的。」霍輕泓很是熱絡,「此物對大哥最重要的用處,便是大哥疲累之時,只需用上少許,便能提神醒腦,令大哥通宵達旦處理公務也不會覺得累。」

霍輕泓並非頭次向霍危樓獻寶了,他自小擁金抱玉的長大,尋常稀罕之物也入不得他的眼,偶爾得些稀貴之物便會捧給霍危樓,然而再如何稀貴的寶物對霍危樓而言也不過俗物,這么些年,也只有幾把兵器還算合霍危樓心意。

若是尋常,霍危樓看到那花哨的錦盒便要拒了,卻沒想到霍輕泓說此物能使他通宵達旦也不會疲累,他稍稍起了兩分興趣,接過手中打開,只見其內裝著一個玉瓶。

他問道:「是什么葯材不成?」

霍輕泓笑呵呵的,「也可當做是葯材!」

霍危樓看向一旁的明歸瀾,明歸瀾攤了攤手,「我也不知是什么古怪之物,聞所未聞過,至於說的提神醒腦之用,侯爺聽聽便罷,人乃肉身,不可能真的修煉成神仙一般,該歇息時便去歇息,方才是養生之道。」

明歸瀾是大夫,當然不會聽霍輕泓說的這些歪理,霍輕泓卻輕哼了一聲,「我本想給你有些,可早已料想到你不會要,便未給你,這東西我試了幾日,次次極有效果,你不愛這些,便莫要來搶白我,反正我大哥用得上。」

霍危樓聽他言辭,劍眉微皺,將玉瓶打開,只見里面是金黃色的膏狀之物,再放在鼻尖輕嗅,卻只有一股子淡淡草木香味,倒也沒什么古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