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六花飛22(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61 字 2023-02-21

第126章六花飛22

接下來數日薄若幽都未得見霍危樓,時節已入四月末,在一片蟬鳴聲中,天氣越發炎熱,薄若幽想著程蘊之身體不好,便將去侯府的時辰改到了大清早。

本以為清晨許能碰見霍危樓,熟料霍危樓出城辦差,又連著多日未歸,這般一來,她竟有快半月功夫未曾見著他,唯一慶幸的是,霍輕鴻的毒癮發作的越來越慢了。

這日清晨,父女二人冒著霏霏細雨進了侯府的門,福公公早就候著,將二人迎入客院之後,滿臉感嘆的道:「程先生,你不知多不容易,世子昨夜竟睡了個囫圇的覺,他自從被侯爺帶過來,已有快一月,這還是頭一遭。」

福公公日日貼身照顧霍輕鴻,最是知道他何處好何處不好,對程蘊之自然更為感激,程蘊之溫和笑道:「再堅持下去,會更好的,我們鄰家那孩子,如今已是三四日才發作一回,平日里看書習字皆無恙,看著便若往常一般,世子的毒中的深些,要更慢些。」

進了暖閣,便見霍輕鴻靠在榻上,目光有些木然的望著窗外細雨,聽到動靜,他眼睫顫了顫,卻並未朝他們看來,這十多日,他始終如此少言寡語。

程蘊之上前問脈,霍輕鴻十分配合,只是人還是懨懨的不說話,程蘊之也不介懷,待看了情狀,便開始施針,施針之時福公公便和薄若幽在廳中等候,福公公嘆了口氣,「見誰都是如此,前兩日國公爺和夫人一起過來,也是不如何說話,我懷疑是不是那黃金膏的毒將世子腦子毒壞了,程先生說過,這毒傷腦子。」

薄若幽若有所思片刻,「眼下只是有些許好轉,公公不必著急,世子從前未受過什么苦楚,如今遭難,心境有些變化亦是正常,且他身體不適,自然也難顧得上別的。我看過衙門記載的文書,那些用黃金膏月余的,雖毒癮重,可未毒發之時,神志都是清楚的,因此公公暫可放心。」

福公公嘆了口氣,眼底擔憂深重,哪里是那般容易放心的。

待施針完,薄若幽又陪著程蘊之告辭,福公公送她之時便道:「侯爺只怕明後日便要歸來,此番是去了沁水縣衛家的舊宅,若是順利,這案子便可移交刑部和大理寺復審定案了,這次牽扯的人多,也不知要審到什么時候。」

薄若幽聽著只覺霍危樓手頭諸事必定十分繁雜,也不好問的太多,只記著霍危樓快要回來便同程蘊之上了馬車,路上程蘊之說起城中病情,城南病營之中雖然有常在的御醫,可眼下太醫院也未制出解毒之策,據說病營內的衙役們各個皆是焦頭爛額。

薄若幽一時生了去衙門看看的心思,待到了家門口,程蘊之下了馬車,周良又駕車往衙門去,這幾日之間她去衙門應過兩次卯,因並無疑案,便未日日去,如今卻想去問問城中到底哪般境況了,且若要將程蘊之的法子告訴太醫院,也頗為不變,一來程蘊之的香葯丸是因人而異,二來,若程蘊之這般會以針灸之術治病之人不多。

漫行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衙門外,薄若幽剛進衙門大門便看到吳襄滿身是血的坐在值房台階上,侯煬端了一盆水來,吳襄齜牙咧嘴的洗身上手上的血跡,薄若幽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捕頭,這是怎么了?受傷了?」

吳襄見著她先是一喜,而後才扯出一臉苦笑來,「不是我受傷,是早間去救了個人,城南一戶人家,家里長子吸食黃金膏生了幻覺,將自己父親當做了早年間一個舊仇人,而後拿刀去砍自己父親,又將他父親挾持著站在橋上,誰敢靠近便殺人跳河。」

吳襄手上洗干凈了,可衣裳上卻還全都是血色,他嘆了口氣,「他父親失血過多,救下來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

薄若幽心底一寒,「為何沒有將人送去病營中?」

吳襄又嘆了一聲,「多是不信任衙門,不舍的送,總覺得留在家里更好,這下便留出事來了,這兩日的亂子,全都是因黃金膏而起的,毒發了砍人的,跳樓的,自殘撞牆的,到處瘋跑人丟了的,真是跑的我們人仰馬翻,病營內前幾日亦才加派了人手,因那些人毒發起來,除非戴上鐐銬,否則極易出岔子。」

吳襄拍了拍衣袍站起身來,「你今日怎過來了?」

薄若幽忙道:「我來看看有無幫得上忙的,再想問問病營內可制出解毒之策了。」

吳襄撇嘴搖了搖頭,低聲道:「什么解毒之策啊,太醫院也被鬧得焦頭爛額,都不願意往病營去了,那些宮里的大夫也是養尊處優的,只會給貴人們看尋常之病,此番鬧出這毒癮來,無一人敢說自己能解的,而後推來推去,一個拖字訣罷了,呵,如今根本無人敢攬責,每日派一二人去問問病狀,又拿著脈案做做樣子,卻仍然不知如何解毒,我們大人和巡防營的徐將軍都有些無奈,再這般下去,這病營也辦不下去了。」

薄若幽萬萬沒想到這城南病營中竟然毫無起色,有那般多病患,可供參研的病例極多,按理說,更能發現此番毒癮性狀,而後制醫治之策才是。

吳襄又道:「只有肅查黃金膏利落的很,有侯爺帶著直使司牽頭,底下衙司皆令出必行,短短大半月功夫,查獲的黃金膏堆了巡防營一個大院子,城中私藏黃金膏的人亦只剩下少數,明面上誰也不敢再賣了,侯爺幾日之前還叮囑刑部制定律策,只怕再有兩日便有明令了,這些跑腿使力的功夫,上面有人壓著,底下人不敢怠慢,可大夫們想不出解毒的法子,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是沒法子的事。」

薄若幽最是明白,她想了想,「可能讓我看看病營那邊送來的脈案用葯的記錄?我想謄抄一份拿回家去,我義父也是大夫,我想令他瞧瞧。」

吳襄只覺薄若幽想為解毒盡一份力,卻並不抱太大希望,便也不曾細問,徑直帶著她往後堂去,進了後堂便見堂內擺了許多賬簿冊子,幾個文吏正在抄寫文書。

吳襄翻了翻,遞給她一本,又嘲弄道:「你看看,這是前日送來的,說是陛下關心,要將每日進展稟告上去,可你猜陛下到底有沒有見過我們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東西?」

薄若幽朝外看了一眼,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吳襄哼道:「放心,我也就在這里說說,整日弄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卻沒一處有用的。」

薄若幽無奈搖頭,只去翻看記錄,見記得還有些可用之物,便找了張桌子謄抄起來,吳襄見狀便令她在此,自己去尋件衣裳換了。

薄若幽謄抄的用心,正抄著抄著,眼前光線忽而被擋住,薄若幽還當是吳襄回來了,頭也不抬的道:「我只怕要多抄寫幾張才好——」

有人輕笑一聲,「二妹妹在研究皆黃金膏之毒額法子?」

薄若幽筆尖一頓,連忙抬眸,果然一眼看到了林昭,她有些意外,「林公子?」

林昭對她不改稱謂的執拗已經習慣了,她又站起身來,十分有禮的福了福身,「林公子怎會來衙門?」

林昭掃過她謄寫的脈案,「我來亦是為了黃金膏,近來戶部生亂,且此番病營一應所需要戶部協理,因此我暫被調入戶部幫忙。」

從翰林院出來的天子近臣本就要入六部,如今林昭提前入戶部也不算什么,她亦知戶部鬧了哪般動盪,因此並不意外,正點了點頭,吳襄去而復返,見林昭站在薄若幽跟前,立刻道:「小林大人,你要的公文已經備好了。」

說著便領著林昭往後堂左廂走,林昭道:「你稍後片刻。」說完快步離去,不過片刻,便拿著幾本折子從內走了出來,至薄若幽跟前道:「二妹妹,近來城中不太平,你和程伯伯可好」

薄若幽將抄好的幾頁脈案收起,「多謝掛懷,我們很好。」

林昭又道:「這些脈案,可是要拿回去給程伯伯看的?」

薄若幽應聲,見他拿著公文,似乎應該離開府衙了,便忍不住道:「林公子若是有事在身,便去忙吧,莫要耽誤差事。」

林昭欲言又止片刻,「那我明日去探望你們。」說完這話,方才轉身出了門。

吳襄在旁看在眼底,嘖嘖一聲沒多說什么。

薄若幽繼續抄脈案,抄了四五頁,見日頭西斜,方才離開衙門回了家。

程蘊之看到這些脈案和用葯搖了搖頭,「脈案便罷了,這用葯太過溫和保守,明顯不敢冒險,這黃金膏毒性如此頑固性烈,他們卻不敢用猛葯,哪里能有成效」

薄若幽眼珠兒轉了轉,「捕頭也是如此說,太醫院的大夫們此番都不敢擔責,推來推去,皆是一個拖字訣,再這般下去,城中病患們要么鬧出事端,要么熬的傷身殞命,實在令人揪心。」

程蘊之嘆了口氣,「太醫院這些年越發功利了,個個都膽小如鼠。」

薄若幽輕聲道:「若是祖父掌權,必定不是如今這般氣象。」

程蘊之神色一窒,片刻長嘆了口氣,「可惜程家早已不復存在,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又何況是小小的太醫院,只是苦了那些對他們給予厚望的百姓。」

薄若幽仔細看程蘊之神色,見他眉眼間頗多憤懣不忍,便繼續道:「義父的法子只怕是眼下唯一能有些緩效的法子,義父可曾想過將此法推行開去?」

程蘊之微愣,卻轉過目光看著窗外,「我從不私藏,這法子那小明公子也是知道的,若他有心,告訴他父親,而後令御醫效仿之,也不難。」

薄若幽搖頭,「明公子便是知道,只怕也不會用義父想出來的法子去爭搶功勞,此外這法子旁人聽來或許並琢磨不透,因沒有完全把握,這才不敢啟用,可義父不同。」

程蘊之一時未言語,眸色卻深長輕渺,似憶起舊事,薄若幽又道:「義父可曾想過,當年程家所獲重罪實乃冤枉,若有朝一日能替程家平凡,還程家清譽……」

程蘊之看向了薄若幽,她不涉朝堂,亦是從他口中聽說的當年之事,她如何敢張口便是平反?略一遲疑,程蘊之問:「這話,是侯爺對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