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八寶妝15(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17 字 2023-02-21

她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

馬車最終在程宅門前停下,門扉半掩著,里頭有低低的說話聲,薄若幽推門而入,當先看到良嬸惶恐的等在門口,見她回來,立刻迎上來。

「小姐,宮里來人了。」

薄若幽並無意外,強定著心神問:「是何人?」

良嬸低聲道:「老爺稱其為福總管。」

薄若幽心中有了底,待轉過影壁,昏黃的暮色中,她看到了一個著緋色圓領袍服的白發老者,程蘊之正陪在老者身後說話,聽見腳步聲,老者和程蘊之一同轉身看來,很快,他嗓音尖細的笑道:「這便是令愛?」

「正是。」程蘊之在老者看不見的地方淡去笑意,目光帶著警示的望向薄若幽,「幽幽,快過來見過福總管。」

薄若幽斂著眉目,快步上前福神,「民女拜見福總管。」

福全笑吟吟的望著她,目光比程蘊之還要親善,「姑娘回來的這樣晚,可是衙門十分忙碌?」

薄若幽頭也不抬的道:「有一樁命案未破,去幫著做了些許雜事。」

福全這才道:「起身吧,不必多禮。」

薄若幽剛站直起身子,便聽福全溫和的道:「姑娘去更衣吧,陛下要見你,咱家這就要帶你入宮去面聖了,你回來的晚,眼下天都要黑了,陛下只怕等久了。」

程蘊之不由驚呼:「福總管,這怎使得?」

福全看也不看他,仍望著薄若幽,唇邊的弧度定住似的未變,「陛下想看看,令侯爺求娶的姑娘是什么模樣。」

程蘊之有些著急,「可是——」

「義父,沒關系的。」薄若幽出聲安撫,又對福全道:「公公稍後,民女這邊去更衣。」

福全似乎很是滿意,笑著令她自去。

薄若幽快步回自己閨閣,她利落的尋出件更端容些的裙裳,更衣時指尖雖在輕顫,動作卻絲毫不緩,不出片刻,她快步回到了中庭。

福全上下打量她,雖換新衣,卻通身素凈不見華美飾物,面上更是粉黛未施,饒是如此,卻也眸似新月,色若春曉,福全笑著頷首,「姑娘請吧——」

程蘊之急的面生薄汗,薄若幽眸帶安撫的與他辭別,轉身出了門,福全跟出來,指了指後面一輛馬車,「姑娘放心,晚些時候,會送姑娘回來的。」

薄若幽應聲,待上馬車放下簾絡,才覺一顆心跳若擂鼓。

入宮面聖,這是她從未經歷過的事,而皇帝對霍危樓頗多猜忌,她不知此行等著她的是什么,可她深知,要與霍危樓成婚,這或許只是第一關。

夜色悄然而至,一輪彎月爬上中天,秋末初冬的月輝又冷又冽,她端正的坐在馬車內,因怕失禮,連簾絡也未敢掀起,車輪滾動之聲先淹沒在御街的人潮中,可隨著靠近宮門,繁華熱鬧遠去,轔轔聲又沉又重的落在她心上。

馬車在宮門處停駐時,薄若幽只覺背脊發涼,掌心更沁出層薄汗,待從馬車上走下來,抬眸望見巍峨宮闕,冷酷的天家威嚴壓迫而來,令她呼吸都輕了三分。

「入宮門不得乘坐車馬,姑娘要與咱家步入內殿。」

福全笑意和藹,薄若幽卻未覺絲毫暖意,她沉穩應了,跟著福全入了宮門。

穿過黑洞洞的城門,皇城的白石地磚又冷又硬,宮道狹長逼仄,宮牆卻高高聳立擋住了她大半視線,她目光落在身前兩步之地,並不去胡亂張望。

侍從執著宮燈,腳步細碎,悄無聲息,她進了兩處儀門,只覺這宮道不知何時才能走到頭,而一路上遇見宮人無數,卻也不曾聽見任何聲響,這宮闕恢弘貴胄,卻安靜的叫人心底發慌,那些垂著眉眼的面孔木然到毫無生息,莫名的緊張在她心中沉積。

「姑娘,馬上到了——」

福全的聲音猝然響起,饒是薄若幽鎮定,也覺心頭突的一跳,她抬眸,只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座燈火隱約的殿宇怪獸一般匍匐在夜色中。

她攏在身前的指節猛地收緊,心弦更前所未有的緊綳了起來,她知道,大周的皇帝就在這殿閣之中,而帝王心術,要比任何一樁凶案都來的難以揣測。

她背脊開始發僵,不自覺屏住呼吸,直到胸口生出些冷澀的悶痛,又咬緊牙關,挺直脊骨,力求讓自己看起來不那般惶然失措。

「公公且慢——」

寂靜的夜色中,一道抵喝猛然響起。

福全忽然駐足,薄若幽甚至愣了愣才覺出那聲音的熟悉,她眼瞳一震,猛然回身,一眼看到了一人一馬迅疾而來。

悠長昏黑的宮道上,薄若幽一眼認出了霍危樓俊偉的身影,她眼瞳驟亮,又見霍危樓在眾目睽睽下疾馳至他們跟前,利落下馬,有些不滿的望著福全。

「陛下如此也太不夠意思,我等了多日不見諭旨,他竟還要偷偷將人帶入宮來問話。」

福全也怔然片刻才反應過來,他無奈笑道:「侯爺未有諭旨便在宮內策馬,陛下若是不快,可要治侯爺的罪。」半真半假說完,又看薄若幽一眼,「陛下正是定了要賜婚,方才要見見薄姑娘,侯爺這般著急追來,是怕嚇壞了姑娘不成?」

霍危樓上前,其他侍從見狀立刻讓的更開些,他深邃的望著薄若幽,人還未至跟前,已先令薄若幽安下心來,「她第一次入宮便是這般陣仗,當真嚇壞了如何是好?」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便不再移開,直直走在她身前站定,又毫不避諱的握住薄若幽的手,「的確該先來見舅舅,只是應當由我帶她過來,她性子溫柔,可經不得嚇。」

福全忍不住瞪大眸子,好似不認得霍危樓了一般,又見霍危樓如此不避嫌,想說什么又忍了住,霍危樓這時看向他,「先去通稟吧,要見舅舅,還是要守規矩的。」

福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又快步朝前面殿宇行去。

霍危樓捏了捏她濡濕一片的掌心,牽著她跟上去,走遠了幾步,才略側身過來,「這宮里雖不比外面,可有我在,莫怕。」

薄若幽緊綳了多時的心弦在看到他的剎那便松了下來,而此時,她發涼的手在他掌心一寸寸回暖,那顆沉冷壓抑的心,亦涌入了鮮活熱燙的暖意,望著眼前通向御殿的宮道,她只覺這路再遠,她也能毫不畏怕的與他走下去。

「侯爺如何知道我入宮了?」她小小聲的問。

霍危樓語聲微沉,「福全出宮沒多時我便知道了,本以為或許是來侯府的,卻未等到,再派人探時,便說他去了長壽坊,我便猜到是何事。我縱馬追來,卻未趕得及,只好馳馬入宮。」

薄若幽渾身的緊迫都在此刻散去,察覺出霍危樓語聲之中確有薄怒,便歪頭去看他,「那侯爺可會被陛下罰?」

霍危樓側眸看她,「往日再如何也不會罰,可今日若他要罰,我也認了。」

為他賜婚不算小事,可霍危樓沒想到建和帝竟有心見薄若幽,如此公然帶她入宮,自然也不會對她如何,只是想到薄若幽獨自一人進了這偌大皇城,還要面見天子,他便如論如何放心不下。

薄若幽反手握住他,他指節微松,很快便與她五指相扣。

薄若幽眼風掃過身後不遠處的侍從,又輕聲問:「陛下是怎樣的人?」

御殿近在眼前,霍危樓卻並未立刻答她此言,他略想了想方才道:「陛下,便是陛下。」

薄若幽很快便面露恍然,是了,皇帝便是皇帝,他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無需用任何詞匯形容,她也該明白這二字含義。

霍危樓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些,「本不該讓你經歷這些——」

尋常官門氏族婚嫁,哪里要經這般場面?莫說薄若幽,便是那些早先入過宮的高門貴女,忽然被一眾宮侍押送一般獨自帶入宮中,也要在此刻惶然不安生出畏怕來。

御殿已經很近了,燈火從窗欞之中傾瀉而出,映出薄若幽清澈堅毅的烏瞳,她微微搖頭,「不,我知道與侯爺成婚要經歷什么,我心甘情願,也一點都不怕。」

霍危樓眼底光華閃動,他帶著她走上御階,走至御殿之前,很快,福全從殿內走出來,殿門從內打開,里面傳出建和帝那慣常溫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