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八寶妝19(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3015 字 2023-02-21

第165章 八寶妝19

月湖上風平浪靜, 薄若幽的話卻似石子落湖,在霍危樓心底掠起一片漣漪,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眼底微光簇明,「如何引他出來?」

薄若幽道:「凶手藏在園中,許是負責灑掃的奴仆, 又或是馴鳥養鳥的匠人, 如今衙門的一言一行皆在凶手暗自監視之下,我們在明, 凶手在暗, 最利落的法子便是我們將凶手引出來, 若再等下去, 哪怕凶手無行凶之機, 或許也會逃竄出去。」

薄若幽一邊說一邊想, 又去看籠中的死雀,「凶手要用這樣的法子尋仇,少不得要做許多准備, 此前葉翡毫無防備, 這才令他得手——如果此番凶手要謀害人, 會如何做?」

要完全重復當年趙家班人被害, 並不容易, 薄若幽驗過許多屍體,更見過不少案子, 次次推演凶手如何犯案之時, 少不得要去猜度凶手的心思動機, 而後想凶手如何一步步謀害人,以此來尋找凶手的錯漏, 而眼下,她亦要用凶手的視角來做預測。

「此等害人之法頗為狠辣,凶手若這般行凶,乃是要看受害者痛苦而死,因此,他必定先要找准時機,將目標控制住又不至於死去,下毒亦或偷襲都是法子,除此之外,他還要尋找趁手的器物,要敲碎受害者身上的骨頭令其或活活痛死,這並不容易。」

薄若幽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衙差,蹙眉道:「這太難了,如今園中有衙差監視,如果將柳青二人放回來,勢必還要加派人手,凶手要做到這些很不容易。」

霍危樓聽著她低語,面露沉思,卻並未接言下去,而是道:「柳青他們幾個,當年雖然不知道趙家班死的人是誰,活的人是誰,可倘若凶手是當年趙家班的幸存者,他們又怎會不認得?即便過了十多年,人的樣貌總不至於全然大變,他們五個人,無一人認出凶手,這有些古怪。」

薄若幽心底微動,「早前說過趙家班的幸存者身上多半有燒傷,是否要以此在園中搜查?若是搜查無所獲,說不定是我們懷疑的方向有誤,有可能趙家班的幸存者的確與案子有關,卻並非行凶之人。」

全園搜查並不難,倘若發現有誰身上有燒傷,便是嫌疑最大之人,吳襄聞言也目光灼灼的望著霍危樓,仿佛只要霍危樓點頭,他便立刻去拿人。

然而霍危樓卻道:「不著急搜查,眼下搜查,便等於告知凶手我們知道了當年趙家班的火災,若找不出證據,便是打草驚蛇。」

頓了頓,霍危樓又道:「此案凶手心思縝密,用血雀做預示,仿佛是在說我們找不出他來,我猜,他身上只怕沒有那般明顯的傷勢令我們懷疑,又或者,他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薄若幽想到凶手曾故意將棺材釘嫁禍在宋忠明身上,借此調走衙差殺了葉翡,的確也覺此人心智非常人,她心底微沉,一時想不出個周全的法子。

霍危樓見她眸色沉凝,安撫道:「不必過於擔憂,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可以引他出來。」

薄若幽眼底生出期望來,「可如何安排呢」

薄若幽雖有此念,卻暫無萬無一失之謀策,霍危樓唇角微揚,「凶手聰明狡猾,更有恃無恐,利用好這一點來布局,倒也不難。」

他看向吳襄,「調派人手嚴加看管園內眾人,等孫釗審完,便將柳青和陳墨帶過來。」

吳襄應聲,又叫來本來留在園中的衙差問血雀的來處,那衙差道:「已經問過了,是園中養的血雀,昨夜血雀被送入了林中放養,一直不曾將其收回來,今天早上,便發現了死掉的血雀,下人們將血雀收回籠中,又數了數,的確少了一只。」

「馴鳥的師父說這些血雀皆有靈性,亦極易受驚,尋常人便是進了鳥林,也很難捉住,他們將鳥兒放入林中,也沒有想到凶手會再去捉鳥,且會馴鳥的幾個師父,昨夜到今天早上都有人證,殺死血雀的人不是他們。」

霍危樓沉聲道:「凶手會馴鳥。」

他說完又看向薄若幽,「你去看案卷之時,除了那姓錢的雜耍師父之外,另外活著的二人可有詳細記載?」

薄若幽搖頭,「沒有,無姓氏只有名字,且當是戲班子里頭叫的名。」

霍危樓轉身看了周圍一圈,因園子里又生了事端,下人皆不敢胡亂走動,周圍靜悄悄一片,他眼底忽而閃動了兩分銳芒,仿佛至此刻,才對這案子真的上了心。

「看來還得去見見那二人。」他看向吳襄,「將這園子看的牢些,最好看個水泄不通。」

吳襄神色一肅,「侯爺放心,一只鳥兒都不放出去!」

霍危樓又往裝著死雀的籠子看了一眼,帶著薄若幽離開,待上了馬車,薄若幽切切的望著他,「侯爺心中已有計較了?」

霍危樓拉著她離自己近了些,「如何便知我已有計較了?」

薄若幽歪頭看他片刻,「我也說不上來,侯爺總是不露聲色,好似事事都成竹在胸,在我看來,便覺侯爺心中已有計策。」

霍危樓輕笑了起來,她雖非刻意,可言辭皆是信任仰賴,令他心底頗覺滿足,他將她攬入懷中,忍不住在她額間吻了一下,「那我若說並無計策,你可會失望?」

薄若幽手攀在他肩頭,仔細打量他,「莫非是我想錯了?侯爺雖不表露,可我跟著侯爺多日,還是能感覺的出,侯爺早間來與我同去衙門之時,還未對這案子十分看重,好似尋常公事那般,直到片刻前,侯爺才當真上了心……」

她烏瞳明秀澄澈,言辭亦毫無隱瞞,霍危樓眼底閃過一瞬流光,似有些意外,他傾身,與她四目相抵,「怎看出來的?」

「尋常的案子,侯爺尋常查辦,可此番凶手狂妄又機敏,便令侯爺愈想將其捉拿住。」

薄若幽遲疑的說完,只覺有些詞不達意,霍危樓在公差上向來是不遺余力的,可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對手越狡猾狠辣,越是能激起他的情緒,那分毫的差異本不明顯,放在從前,她或許看不出,可如今不自覺的將目光落在他身上,總能更敏銳的體察他的異樣。

霍危樓喉間溢出一聲低笑,又忍不住在她唇上碾磨了幾下,他眼底並無欲念,反倒有些欣然意滿,分開時只很是珍視的將她往懷中抱,「確有計策了。」

雖有計策,霍危樓卻未細說,到了衙門,孫釗正好將陳墨也審問完了,見到霍危樓和薄若幽回來,孫釗道:「審問了陳墨,和柳青所言相差無幾。」

「趙班主夫婦沒有孩子,又教了許多徒弟,從南邊到了京城之後,一開始靠著潮州雜戲吸引了些客人,亦得了進項,而後他們夫婦便開始收養徒弟,且收的皆是流落在外的困苦孤兒,那兩年正好西北旱災頻發,有許多流民往京城來,他們收養的十多個孩子,幾乎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民。」

「他們幾個在戲班待了三年,學雜戲雜耍,平日里亦將趙班主當師父孝敬,可三年之後,戲班子漸漸入不敷出,養這般多孩子是養不好了,趙班主便令幾個年紀大些的離開戲班子,自己去謀生路,他們當時已經學了不少身段功夫,出去並非一無是處,可沒想到他們幾個不經世事,第一個去的戲班便將他們折磨了夠嗆。」

「這口氣便落在了棄養他們的趙班主身上,陳墨說,柳青提到的恩人是真的,也的確有個菩薩經,那時是在碼頭上,那人衣著華貴,給了他們吃食和銀兩,也不需要他們為他做工,只是令他們聽了半日講經,陳墨說他不喜此道,根本未聽里面講的什么。」

「後來恩人離開,其他幾人對趙班主的憤怒更甚,最後一商量,返回京城將趙家班的人都殺了。那毒害老鼠的礜石葯是在雜貨鋪子里買的,因不算便宜,買的極少,他們是從趙家班出來的,自然對那周圍十分熟悉,下葯並不難。」

「殺人是第一個死的江行指揮的,他年歲如今二十有五,當年十一歲,是幾個孩子里面最大的,他對那恩人十分崇敬,亦說過什么造孽報應之類的,他們殺了五人,且都用了不同的法子,便好似是得了不同的報應。」

「因是流民,路上便受了不少苦,又看著身邊親族一個個死去,典兒賣女的,為了爭口吃的打的頭破血流的,總之他們年紀雖小,見過的卻不少,在趙家班,亦學過功夫耍過刀劍,因此殺人對他們而言並不算十分難,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當時覺得殺了趙班主等人,乃是聽了菩薩的話,會得菩薩保佑。」

孫釗喘了口氣,又道:「如今也不知他們是為了開脫,還是當時的確如此,殺了幾人之後,他們才開始害怕,因此最後決定點一把火,剩下沒死透的人,會被大火燒死,也算毀屍滅跡了,第二天,他們便逃出了城,在城外村子里躲了兩日,聽見此事在城內鬧大了,不敢再回來,徑直去了洛州,後來輾轉又入了戲樓。」

「中間幾年在洛州過的也十分艱辛,覺得來京城能尋得榮華,幾兄弟便分開回了京城,各自進了戲樓畫舫,還假裝不認識。」孫釗搖頭道:「若非聽他們證詞無二,實在難以置信這些事發生之時他們都還是小孩子。」

霍危樓和薄若幽聽完,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解了開,他們皆是七八歲上被趙班主收養,七八歲的孩子已開始知曉世事,見慣了世間苦難的他們,心中求生的本能大過善惡之念,趙班主救了他們的命,他們不知感激,相反過了三年的好日子,後來再受苦之時,便將心底的屈辱痛苦化作了對趙班主的憤恨,再加上那所謂的菩薩經,他們心安理得的作了惡。

霍危樓看向薄若幽:「那卷宗上記的二人叫什么?」

「一個叫榆哥兒,一個叫樺哥兒。」薄若幽記得十分清楚,可這樣的名字,看著似乎是趙班主給取的,落在坊間,叫這名字的人亦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