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她竟過身轉身就出門,去尋自己需要的東西去了。
蘇墨沉眸望著她的背影,神情淡漠。
她前腳剛跨出去,林淳瑜後腳便跨了進來,上前道:「這丫頭挺有意思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欺負成那樣?」
蘇墨驀地冷笑了一聲,起身穿衣。
林淳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總覺得你這次回京,似是有什么不一樣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蘇墨系著衣襟盤扣,許久,方才淡淡道:「你可還記得幼時先生問過你我,關於那佳餚與陷阱的問題?」
林淳瑜皺眉想了許久,隱約記起一點:「什么意思?」
「你為了那佳餚跳進陷阱,到頭來卻發現,那佳餚原來是有毒的。」蘇墨忽而淡漠一笑,「就是這個意思?」
林淳瑜驀地變了臉色:「你是說,你丫頭對你……心懷不軌?」
心懷不軌么?蘇墨淡淡扯了扯唇角,若是這樣簡單,便也罷了。
他順手拾起掉落在榻上的玉帶,一面系於身上,一面抬腳往外走。
錦瑟端著一盆水,水中捏著毛巾走上樓梯口時,蘇墨也正好走出走廊。
兩個人撞個正著,蘇墨只淡淡掃了她一眼,錦瑟微微抿了抿唇角,終究還是笑起來:「我好容易才打了水來,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蘇墨垂眸片刻,忽而再度抬起頭來,看著她,向她走近一步。
他眸色深深淺淺,錦瑟只覺得看不清楚,他的手,卻緩緩覆上了她因曬傷而可笑可怖的臉,指腹輕輕摩挲過有些輕微灼痛的那些地方。
「真是個多災多難的丫頭。」他低聲開口道,「臉上的傷,要好生養著,女兒家容貌最是緊要,若傷了毀了,以後,可就嫁不出去了。」
如此這般的語氣,竟一如最初,她還喚著他姐夫,而他,會寵溺縱容她的時候。
可是,怎么突然就回到最初了呢?
錦瑟僵住,手中的銅盆無意識的脫落,「哐當」一聲砸於地上,里面盛著的水頓時流瀉出來,鋪滿一級又一級的樓梯。
蘇墨淡淡望著那水流下的姿態,收回了手,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越過錦瑟,徑直踩著那些水,頭也不回的下了樓。
錦瑟終於回頭去看他時,樓梯上卻早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她有些呆滯的看著空空的樓梯,腦中有什么意識終於緩緩成形――他不是在吃味,不是在惱她,他是……恨她。
「冤孽啊!」身後驀地傳來一絲輕佻不羈的長嘆,「宋姑娘,你怎么能這么對待我們秦王呢?」
錦瑟沒有回頭,然而原本凝滯的眸色,卻緩緩澄明起來――傷,痛,絕望,還有……恨。
他讓她問問自己,對他的確定有幾分;綠荷問她,對他的確定可有兩分。
沒有,一分都沒有!
從南山崖頂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與這個人,絕對不能有除了恨以外一絲一毫的干系!
可是,她終於還是輸了嗎?
她向來只是貪口腹之欲,卻從不貪杯中之物,可是今日,當她有些渾然的走過一家小酒館時,卻突然被里面傳來的酒香吸引住,仿若著了魔一般的走進去,要了一壺酒。
這是一家聚集了許多粗獷大漢的酒館,個個飲得面紅耳赤,興高采烈。
錦瑟只覺得這里的酒該是極好的,點了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沒想到入口卻是淡而無味。
錦瑟驀地惱了,一拍桌子:「小二,你怎的拿水來誆我?」
那小二一驚,忙的上前來:「公子說笑呢吧?咱家小店的酒可是出了名的烈性酒,如何會拿水來誆客官?」
錦瑟便將那壇子酒推過去:「烈性酒?你倒是嘗一嘗,再來告訴我有多烈!」
那小二微微猶豫了片刻,還是斟了杯酒飲下,在口中品味一番,只覺與平常根本無異,又看了錦瑟一眼,不覺冷笑了一聲:「客官莫不是欺咱家店小,故意來搗亂的吧?」
「你拿水當酒賣我,還好意思說我欺你?」錦瑟只覺得好笑。
「好酒小店倒是多得是。」那小二冷冷抱起了手臂,「客官若能拿得出銀子來,小人自然會拿出來服侍客官。」
原來是怕她沒錢。錦瑟冷哼一聲,將手伸向腰間,一摸,卻驀地僵住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似乎總也記不住上街要帶銀子,今日腰間更是空空如也,竟是半文錢也沒有。
看著錦瑟倏地便低下頭,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下去,小二登時大怒:「來騙酒喝也罷了,竟然還敢敗壞小店聲譽,小二我真是容你不得!」
說著他便伸手要去拖錦瑟,外間卻突然響起一個慈祥的聲音:「這位公子的酒錢,我替他付了。」
錦瑟只覺得這聲音耳熟,抬頭一看,頓時一驚――這不是蘇黎的恩師,那老頭嗎?
那老頭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從袖中取出銀子來,正要交給那小二,錦瑟卻突然拍案而起:「不要給他銀子,他家的酒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