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調香閣(1 / 2)

訪調香閣

齊豫在一旁站著, 沈寒霽便讓他也坐下。

一壺香茗,一紅一白相對而坐。

茶水煮好,

齊豫拿起一塊帕子握在了茶壺壺柄處, 撩袖提起茶壺往沈寒霽面前的杯中倒入熱氣氤氳的熱茶,頓時茶香四溢。

茶香濃而不郁,沁人心扉, 是上等的好茶。

倒了兩杯茶後, 齊豫放下茶壺,抬手作出請的姿勢。

「沈大人且嘗嘗這春茶。」

沈寒霽端起茶盞, 淺飲了一口。茶水飲進了喉中, 茶香依舊殘留在唇齒之間。

沈寒霽微微一笑, 贊嘆道:「滋味鮮活, 唇齒留香, 確實是好茶。」

見沈寒霽飲了茶, 齊豫才問:「不知沈大人此番光臨寒舍,所謂何事?」

沈寒霽看了眼杯中清茶,隨後放下, 抬眸看向對面妖冶的男子。

笑意清雅溫潤:「我來, 是想詢問一番, 為何齊東家會拒絕了我家娘子的合作。」

齊豫愣了一下, 隨即眯眸細想了一番, 似乎想到了什么,才驚詫道:「原來前不久那溫姓的人家, 便是沈大人家的娘子!恕齊某愚笨, 並未認出是大人妻子的人, 若是知道是大人妻子派來的人,肯定會好茶好水招待。」

沈寒霽:「我家娘子忽然想要開一家胭脂鋪子, 本想著派人來與齊東家談一談這供貨生意,可卻不曾想齊東家拒絕得如此徹底。我不忍看自家娘子為此憂愁,也就來詢問一番齊東家到底有什么地方不滿意的。」

齊豫低下頭,勾唇笑了笑,意有所指:「沈大人,這做生意便是做生意,可不能以權勢來壓迫呀。」

說罷,端起茶水,吹散了熱氣。

沈寒霽明白似的點了點頭,也淡淡的「嗯」了一聲,可接下來的話卻是帶著疑問的:「既然齊東家不怕權勢相迫,那我便想知道,為何能給一個閨閣女子供貨,卻給不得我家娘子供貨?」

正飲著茶水的齊豫,動作一頓,緩緩地放下茶杯,看向對面的男人,佯裝不解:「沈大人何出此言?」

「戶部尚書之女,劉家五姑娘,難不成齊東家都不知曉自家客人的身份?」沈寒霽面上依舊是那等清雅溫潤之色,儼然一個儒雅公子。

那日,那個女子是帶著帷帽來的,也很謹慎的不把身份暴露出來,可齊豫也不是那等草包,所以人走了之後,也暗中派人去調查了。

那女子雖然謹慎,可依舊逃不過他的眼線。不過就是廢了個幾天時間,也從中調查出來了到底是誰。

若是佯裝不知道那女子是誰,卻又供貨,恐怕讓人揣測。更別說面前的人是心思縝密的沈寒霽,大理寺司直。

齊豫思索了一晌後,一半真一半假的道:「沈大人是如何知曉那女子是戶部尚書之女的?那日那個女子搶來,戴了一頂帷帽,神秘得緊,我讓小廝偷偷去跟蹤了,但也跟丟了。」

沈寒霽面色不變:「那日我娘子的大伯母也來了調香閣,只是並沒有進去,在外邊等候的時候,認出來了。而且我娘子定下的鋪子,也被人截了胡,大概調查了一下,十有八九便是那劉五姑娘。」

齊豫聽到這里,心中思索了半晌,半晌後呼了一口氣,幽幽的道:「其實不是齊某願意供貨給那女子,只是那女子手上有齊某的把柄,齊某不得以才供貨給她的。」

齊豫臉色也變得無奈了起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今日沈大人都來到齊某的寒舍了,齊某也只能直言了,若是沈大人覺得在下可疑,也大可封了齊某的作坊,也可把齊某抓進大理寺。」

沈寒霽整暇以待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安靜了好半會,齊豫呼了一口氣才開了口:「我的生母原是東疆的貴女,後來門楣敗落,一家被逼得離開了東疆,後來老的老,死的死,最後只剩下我的母親,母親遇上了我的父親,二人成了秦晉之好,後來便有了我,數年前二老相繼而亡,我也就舉家搬到這金都來了。」

「但我母親是東疆人的這事,知道的人極少,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么知曉的,竟然還以此來威脅我給她供貨。如今大啟與東疆關系日發緊張,若是此時我的生母身份暴露了出來,調香閣必然遭到連累,我也許還會有牢獄之災,如此也只能破財擋災,以低價格供貨給那個女子。」

沈寒霽聞言,垂眸沉吟了片刻,才抬起頭道:「雖然齊東家能與我坦白至此,但我也不能向齊東家提出任何的承諾。畢竟齊東家也知道現在大啟和東疆的關系箭弩拔張,稍有不慎便會開戰。而齊東家的身份也委實敏感,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須齊東家得配合一二,這段時日內關閉作坊。」

齊豫點頭:「齊某自然配合,若沈大人有任何疑問,齊某也一定配合。」

沈寒霽「嗯」了一聲,隨即站了起來,齊豫也跟著站了起來。

沈寒霽面色有幾分惋惜:「原本還想著為我娘子來談一談生意,看來是談不成了。」

齊豫無奈笑道:「若是如沈大人所言,作坊被關,供不了貨了,我也無能為力,實在抱歉。」

沈寒霽微微頷首:「若是查明齊東家身份清白,作坊自然可繼續開著,屆時還請給三分薄面。」

「一定。」

齊豫送走了沈寒霽,院門關上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沉了下來。

背著腰刀的小廝詢問:「爺,那沈寒霽會不會察覺到了什么?」

齊豫慢悠悠的走進屋中,淡淡道:「素來聽聞新科狀元沈寒霽聰明睿智,心思縝密。先前在碼頭鎮遇上的時候,就覺得此人難以應付,如今一交談,還真讓人不能有一分松懈。總歸他還查不出什么來,但壞事的卻是那個尚書之女。」

小廝道:「可要小的去把那女子給解決了?」

齊豫搖了搖頭:「人得解決,但現在不是時候,我倒想知道,她究竟是從何處知道我是半個東疆人的事的。另外,沈寒霽那邊,切莫再讓那些人亂來,此人本就多疑,若是被他察覺了,十幾年的籌備就全白費了,傳話切記萬分小心,再而轉告他們……」

說到這,腳步一頓,微眯眼眸,有冷意泛了出來:「若是誰再膽大妄為,擅自決定,殺無赦。」

*

溫盈正在給盆栽剪枝丫,蓉兒從外邊走了進來,把茶菓放到了桌面上,隨後走了過來,與溫盈低聲道:「娘子,那劉家五姑娘又到府上來了。」

溫盈的剪子一頓,看了眼她:「來尋誰?」

「六姑娘一早便出府去看望大姑娘了,那劉五姑娘便到三娘的院子去尋了七姑娘。」

溫盈微微皺眉思索。前日,沈寒霽派了幾個人與大伯母一同去了東街的鋪子與屋主詳談。

其中一個男子按照沈寒霽所交代的話,與那屋主談了一番,再隱約透露了他們的身份不簡單。

貪心的屋主本想著競爭租鋪子的人能競價,再給他多漲一些租金,競爭個幾回,他再以價高者得租賃出去。

可現在來了這么些人,還說要告官,心里難免慌了神。

後來又聽說要直接把他的鋪子給買了下來。

大概是急需銀子,心里邊更是動搖了。與他們的人說,若是真的要買,他便回絕了那個多出十兩月租的人。

如今這個時候,劉家女應該已經知道了被拒絕的事情了,現在這個時候不應該是著急鋪子的事情嗎?

怎有心情來侯府了?

還是沒放棄報恩?

或者說還是別有所圖,就比如……鋪子的事情?

溫盈思索了一會,把柯敏喊了過來。

柯月貌美,柯敏就顯得普通了許多,看著有些憨。但聽那柯教頭說,柯敏看著憨,但遇事卻是個最機靈的,且耳力也是最為出眾的。

溫盈吩咐她:「你把三爺從碼頭鎮帶回來的甜瓜送一些到三娘的院子,找機會留久一些,看看那劉五姑娘在與誰說話,大概又都說了些什么。」

柯敏樣貌普通,不如柯月打眼,在三娘的院子久待一會也不會讓人留意。

柯敏端著甜瓜去了三娘的院子。

過了小半個時辰後,柯敏才回來。

「奴婢觀察了好一會,原本只有七姑娘與劉五姑娘在一塊,但後來五爺也來了。三個人一塊說話,不知道說到什么,五爺忽然拍胸脯向劉五姑娘保證,道一定會幫她把這件事辦妥來。」

溫盈秀眉微微挑了挑:「那你可有聽到劉五姑娘拜托的是什么事情?」

柯敏搖頭:「聽不大清楚,但隱約聽到七姑娘說有五哥出面,這事肯定不成問題。」

溫盈細細思索一晌,便明白了劉家女來這永寧侯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她自己不出面搶鋪子,可卻是來利用沈五郎,這儼然是把那沈五郎當成箭來使。

沈五郎向來荒誕,前一段時日,溫盈也聽了一些他的事。他對劉家女格外的殷勤,似乎是想追求這劉家女。

但劉家女的眼界極高,又怎可能看得上他。

溫盈笑了笑,不過也好,趁著這次機會,讓劉家女徹底沒了臉繼續來永寧侯府。

晚上,溫盈松開了發髻,梳著長發的時候,與沈寒霽說了這件事。

「你怎么想?」他拿著一卷書,姿態休閑的倚在床上,並未抬頭。似乎對劉家女這樣的行徑見怪不怪,所以沒有絲毫的意外。

溫盈道:「我覺著明日五弟就該大張旗鼓地去東街的鋪子尋麻煩了。趁此機會,等五弟胡攪蠻纏時,夫君便出面。五弟素來敬畏夫君,知曉鋪子已經被夫君買下了,他還為了個外人胡鬧,定然會對劉家女產生怨念,覺著劉家女不厚道,往後劉家女再想利用他也就難了。」

說到這,溫盈補充了一句:「五弟性子純,難免容易被利用。」

連寵妾都能利用他,更別說是那個心計更為深沉的劉家女了。

沈寒霽聽到這話,終於從書卷中抬起了眼眸,看向坐在梳妝台前的溫盈,一挑眉:「性子純,他?」輕笑了一聲:「阿盈你還當真看得起他,他那不叫性子純,他那叫蠢笨。性純之人,也不會十五歲就並非室男了。」

沈寒霽用詞向來文雅得讓人一下反應不過來,室男這一詞,溫盈在心底過了一遍之後,才反應過來是「童男」的意思。

臉色微窘,與自己的丈夫討論小叔子是不是童男這話題,他是不尷尬,但她卻秀窘得很。

溫盈真要避開這個話題,又聽那正人君子說道:「不過阿盈你倒是放心,我與他不同,未成婚,未曾亂來。」

溫盈……

從銅鏡中,隱隱看到了他噙著笑意的嘴角。

溫盈微微撇嘴。總覺得被他調戲了,可又尋不到證據,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