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示意大掌櫃可以走了,楊庭軒繼續淺淺地喝著那半杯微涼的茶水,在心里默默地說著:初藍,我等著你真正長成的那一天。
只是她長成之後,他依舊成不了她的身邊人。
……
離開了金玉堂酒樓的寒初藍和夜千澤,因為談妥了生意,心情好,寒初藍心急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人,沒有和夜千澤逛街,夫妻倆跳上了馬車後,趕著馬車便朝城外奔出。
高高的城牆上,一個人站在那里,他身後數步之遠站著的是清水縣的父母官林大人,以及清水縣的守城官。
風吹來,吹動那個人身上的白衣,衣袂飄飄,似是要乘風而去。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輛沒有頂蓬的馬車從他腳下的城門口跑出,然後慢慢地跑遠,馬蹄聲,女子爽朗的笑聲,在塵土飛揚之際適數地傳回他的耳里。
望著那抹越發顯得嬌俏的小身影,不停地偏頭沖著身邊的男子說說笑笑,哪怕距離越來越遠,他難以再也看清楚她的面容,可是風把她的笑聲送給他,讓他知道,此刻的她,必定是最美麗,最耀眼的。
……
因為快到正午了,出城的人變得少了,路上可見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寒初藍沒有留意這些,趕著車的夜千澤卻不著痕跡地蹙了蹙劍眉。
路兩旁不是雜草便是小樹林或者一些小山丘,寂靜中只有馬蹄聲踏踏以及雙輪車的輪子發出吱吱的聲音。
「嘎——嘎——」
路旁的小樹林里忽然響起了烏鴉的叫聲。
寒初藍臉上的笑容一斂,嘀咕著:「怎么會有烏鴉的叫聲?我天天往返這條路,都沒有聽過烏鴉的叫聲。」
「不喜歡聽到烏鴉的叫聲?」夜千澤偏頭淺笑地問著。
寒初藍嗯著:「看林正英的電影看得太多了,烏鴉一叫,肯定會出事。」
「林正英是誰?」
「一個人。」
「男人還是女人?」
「男人。」
「你很喜歡看他?」
「嗯,挺喜歡看他拍的僵屍電影。」寒初藍隨口答著,答完了才知道自己又泄露了什么,趕緊閉嘴。
夜千澤在心里陰狠地想著:讓鐵頭找到林正英,他和林正英比一比,誰更俊美!
抓著馬韁繩的大手,忽然騰出一只手來,朝傳出烏鴉叫聲的小樹林里一擲,數枚閃著銀光的小飛鏢從夜千澤的衣袖里飛出,寒初藍看都來不及看,小樹林里的烏鴉聲便消失了。
數只烏鴉可憐地從樹上栽在了地上,一枚小飛鏢沒入了它們的喉嚨,穿喉而過,再也無法發出嘎嘎之聲。
「藍兒,烏鴉不叫了。」
眨眼間便連奪數鴉性命的夜千澤,淺笑著對寒初藍說道。
寒初藍扭頭望向被馬車塞在後面的小樹林,真的聽不到烏鴉的叫聲了,就連其他鳥兒的叫聲也沒有了。
四周圍,除了馬蹄聲之外,再無其他嘈雜。
轉過頭來,寒初藍正想說什么,夜千澤忽然松開了馬的韁繩,一轉身就把她撲倒,一聲低叫響起:「藍兒,小心!」
寒初藍被夜千澤忽然撲倒,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聽到了耳邊傳來勁風刮過的聲音,帶著一股寒氣。
怎么回事?
「藍兒,趕車,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來!」
耳邊再次傳來了夜千澤低沉又急促的聲音,緊接著撲壓在她身上的夜千澤忽然消失,寒初藍迅速地坐起來,微微地傻了傻眼。
路邊的雜草叢中躍出了十幾名一身勁裝的男人,每個男人都手持利劍,頭戴著斗笠,斗笠下面露出一張張緊綳的冷臉。
斗笠男人持著利劍,適數朝夜千澤以及馬車撲來。
夜千澤縱身躍到了斗笠男人面前,左起右落,左掌右拳的,擋住了那十幾個斗笠男人,讓馬車迅速地越過。
有殺手!
寒初藍反應過來,心急地抓住了韁繩,讓自己不會被摔下馬車,又心急地扭頭沖夜千澤大叫著:「千澤,不要和他們交手,快點上車!」
夜千澤會武功,她是知道了,但夜千澤的武功達到哪一種境地,她不知道。就算夜千澤武功高強,可是殺手人多,每個人的身法一致,出手也一致,寒初藍根本就看不出他們是如何出手的,只能看到人影飄閃,以她看了多年的武俠小說經驗來看,那些斗笠男便是武俠小說里寫的一流高手。
夜千澤僅有一個人,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她擔心夜千澤會輸。那些人會半路伏殺,不可能沖著她而來,而是沖著夜千澤而來。
沒有回音。
夜千澤沒有時間去回答寒初藍,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追上馬車,他也不會去追馬車,這些殺手是沖著他而來,他一上了馬車,連寒初藍都會有危險,他不能讓她有危險。
斗笠男全都蹺勇善於與人交手,夜千澤手里沒有利器,根本就占不到上風,他只能靠著自己的渾厚內力以及快速的身法躲閃著一把接著一把刺向他的利劍。
看到寒初藍趕著馬車在前面奔跑著,一個斗笠男人忽然扭身飛躍著追殺寒初藍。
寒初藍本來就不想丟下夜千澤不管,正想勒住馬,忽聽得耳邊生風,一回頭,一把利劍冷冷地朝她刺來,嚇得她趕緊向後一仰,反應夠快的她,是閃開了那一把冷劍,可她也從馬車上跌落在地上,摔得她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似的痛。
冷劍的主人冷冷地又一劍刺來。
顧不得痛,寒初藍本能地就地一滾,冷劍刺在地上,挑起了無數的灰塵。
夜千澤一怒。
他的藍兒,他們也敢動!
狠狠地呼出一掌,夜千澤拍偏了向他刺來的一把劍,趁對方換招的空隙,出手如電奪了對方的利劍,然後運上八成的內力,狠狠地劃出一劍,濃烈的劍氣瞬間就把攻上前的那些斗笠男驚得退了一步,趁此機會,夜千澤提劍一躍,沒命地趕去救他的藍兒。
藍兒不會武功,憑著她的反應,倒是撐到了夜千澤趕到。
「藍兒!」
夜千澤一手把寒初藍拉到身後護著,一手握著利劍抵擋著斗笠男的進攻。
刀光劍影間,寒初藍只覺得暈頭轉向,臉色蒼白,想吐,但她極力地忍著,不想讓自己的不適影響了夜千澤。
十幾個斗笠人雖驚於夜千澤的武藝高超,仗著人多,他們並沒有退縮,分成三批,一批上了,又一批上,走的是車輪戰。
夜千澤沉凝著臉,一手緊拉著寒初藍的手,努力地想帶著寒初藍破圍而逃,無奈對方人多,他一人難以帶著寒初藍逃走,而護著寒初藍的他,體力消耗得也快,漸漸地處於下風。
「當!」
又是利劍相碰發出的刺耳聲響。
夜千澤一劍架擋住數把劍。
斗笠男卻趁他一劍架住同伴數把劍之機,再躍出一批人,又是好幾把劍刺來,夜千澤迅速地揮劍,劍尖一掃,在他松勁放下擋住的數把劍時,劍尖也迅速地劃傷了握劍的那幾個人,鮮血馬上飛濺而來,濺在夜千澤和寒初藍的身上,夜千澤顧不得了那么多,一邊如閃電一般換招抵擋第二批殺手刺來的劍,一邊扯著寒初藍貼近他的身,改摟著寒初藍的腰肢,沖天而起,腳踩數劍便從半空躍逃,幾乎是與此同時,那些殺手也躍起追殺而來。
夜千澤無奈,摟著寒初藍落地。
雙腳才落地,鋒利的劍身劃過,右手臂一痛,夜千澤握劍的那邊手便受了傷,鮮血直涌流而出。
「千澤!」
寒初藍驚叫一聲,夜千澤強忍著痛,緊握著劍不讓劍掉地,劍一掉,他和寒初藍很快就會死於這些斗笠殺手的手里。
「嗯!」
驀然,寒初藍沉沉地嗯了一聲,緊接著她的小身子軟在夜千澤的臂彎里。
她替夜千澤擋住了從左邊揮殺而來的一把劍,左肩被劍身深深地刺入,幾乎要穿肩而過,殺手一抽劍,鮮血噴出,巨大的痛楚傳來,她無法承受,眼前一黑,才會軟在夜千澤的臂彎里。
「藍兒!」
夜千澤倏地發出了一聲撕裂心肺的叫聲。
迅速地點住寒初藍傷口周圍的穴道,夜千澤把受傷暈厥的寒初藍往地上一放,發瘋地揮著利劍如同鬼魅一般迎向了再次撲過來的斗笠殺手。
那些殺手還想再接近寒初藍,都被他一一擋住,他就像瘋了一般,沒命地砍殺著。招招辛辣,直取人要害。
劍光如同閃電一般閃爍,沉悶的撕殺讓人感到窒息,瘋一般的撕殺讓人寒顫。
鮮血不時地飛濺,不知道是斗笠殺手的還是夜千澤的。
不知道撕殺了多長時間,劍光消失,鮮血不再飛濺。
路面上,草叢中,甚至是小樹林里,都躺著斗笠人,他們全都死了,死得眼睛都沒有閉上,像是不相信僅憑夜千澤一人就能把他們都殺死,要知道他們可是……
夜千澤身上的衣衫被劍劃破得不成樣子了,用布條綁著的墨發適數散落,披頭散發的,握劍的手流滿了血,俊逸的臉色慘白,全是冷汗,嘴角流著血,他是殲殺了所有殺手,但他同樣受了傷。
在大星王朝里,斗笠殺手是極為隱密的一支隊伍,每個人都是孤兒,無親無戚,無朋無友,心冷,血冷,卻又擁有一流的武藝,極為忠心,能擁有斗笠殺手的人,只有皇室……
忍著傷,夜千澤扭身,想走向寒初藍,把他的小媳婦抱回去,卻在轉身的時候,忽然僵住,隨即發瘋地撲過去,像條狗一樣四處扒找著。
沒有!
寒初藍不見了!
受了劍傷的寒初藍竟然不見了!
「藍兒!藍兒!」
夜千澤吃力地爬站起來,這里翻翻,那里扒扒,不相信寒初藍不見了。
四周圍不可能有野獸出沒,寒初藍絕對不會被野獸吞沒,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抱走了。可是誰有這個本事,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抱走寒初藍?
夜千澤快要急瘋了。
他一直都留著一分的心護著寒初藍的,寒初藍一直都躺在地上,沒有任何人能近得了她的身,只有在他殺了最後一名斗笠殺手的時候,冷冷地看著殺手倒地而亡,那個時候他沒有留意到寒初藍的狀況。就是喝一口茶的功夫,寒初藍就從他的視線內不見了!
「藍兒——」
夜千澤嘶吼著,急瘋的他再也忍受不了體內真氣亂竄,吐了一口血,人便跟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