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隱晦的表白(1 / 2)

一品農家妻 古幸鈴 5033 字 2023-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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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就她這樣的怎么配得上世子爺!」李公公被寒初藍氣得指指寒初藍的背影,對無塵說道。心里卻覺得寒初藍很真實,但寒初藍這種真實,一旦回到帝都,就不是好事,容易得罪人,在帝都那種陰謀算計遍地都是的地方里,一旦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無塵看了寒初藍的背影一眼,又看一眼好像被氣得不輕的李公公,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主子們的事情,做下屬的,最好就不要妄自誹議。

寒初藍喂完了豬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記起自己留在山腳下的那擔柴,打算去把那擔柴挑回來,便往院子往面走去。

「你去哪里?」李公公本能地問了一句。

在寒初藍去喂豬開始,李公公其實就一直盯著寒初藍看,總覺得這個農家女不簡單,太冷靜,一點也不怕他們這些從京城來的人,就連對王爺也僅有晚輩對長輩的尊敬。看著她挺直的背影時,李公公有時候還會產生錯覺,覺得寒初藍身上有一股沉靜的威嚴,這股威嚴,李公公曾經看到過,但不是從寒初藍身上看到的,而是從紫靈公主身上看到過。

紫靈公主是大歷國最受寵的公主,也是最尊貴的公主,她身上會散發出威嚴來很正常。但寒初藍是個小小的農家女,她怎么也會……

李公公懷疑自己那一剎那是看走眼的了。

寒初藍腳下未停,一邊往走一邊答著:「挑柴去。」

挑柴?

李公公看看已經黑下來的天,有點不相信地問著:「這個時候還要去挑柴?」

寒初藍頓住腳步,扭頭淡冷地看著李公公,淡冷地反問著:「不行嗎?你以為我們像你們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嗎?」

李公公一塞。

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天色黑了,你一個女人之家的,不怕嗎?」

寒初藍扭頭,走出了院子,淡冷的聲音飄回來:「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李公公又是一塞。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姐姐。」

懷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看到寒初藍從院子里走出來,他叫了一聲,聲音如同鴨公在叫一般,倒是和李公公的尖嗓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懷真是去找泥水工匠的,他打聽了很多村落,問了很多人,才找到合適的泥水工匠,談好了價錢,對方說了在這兩天就會來夜家砌建豬欄,得到確切的答復了,懷真才回來,天色卻晚了。

在叫了寒初藍一聲後,懷真也發現了家里的異常,正想往屋里掠入,忽然看到無塵,他是見過無塵的,在夜千澤離開那個晚上。無塵在,懷真放下心來,便走到寒初藍的身邊,問著:「姐姐,你去哪里?」

寒初藍瞟了自己的家一眼,爺爺奶奶都愣愣地站在屋前,愣愣地望著屋內,似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姐姐貪心了點兒,砍的柴有點多,一擔又挑不回來,還留了些許在山腳下,我現在去把柴挑回來,免得被露水打濕了。」

「我陪姐姐去。」懷真說道,天色這么黑了,讓寒初藍自己去挑柴回來,他不放心。

主子不在,姐姐的安全,他得保證。

寒初藍沒有拒絕,姐弟倆就往後山走去。

屋里,李氏垂首站在夜沐的面前,不敢輕易抬眸,夜沐依舊是站著,並沒有坐下,他的視線一寸一寸地打量著這間簡陋的茅草屋,眼里有著歉疚,也有著心痛,「稚兒就在這里住了十二年?為什么不讓本王知道稚兒就在這里?十二年了,本王每每想起他們母子,就心如刀絞。」

李氏飛快地抬眸看了夜沐一眼,又垂下眼眸去,沒有答話。

夜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心疼地說道:「或許,你是對的。李氏,謝謝你,謝謝你救了稚兒。」

李氏的眼睛紅了紅,她救了夜千澤,卻丟了自己的兒子。當年,她發現起火,因為她就住在夜千澤的隔壁,她本能地就跑到隔壁去救夜千澤,並沒有想到太多,再加上當時火勢太大,她救出夜千澤後,已經沒有機會再回頭救自己的孩子。

逃出火海,她意外地窺到王府的人救火不力,像是在做樣子,在王府呆了多年,又深得公主信任的她,猜到是有人要趁王爺不在,置公主母子於死地,心驚之下,她就帶著夜千澤逃出了王府,逃出了帝都。

在那種情況下,她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公主的人,所以她留下了只有公主的人才能看懂的記號。

代青等人才能在一年後找到張家村。

「稚兒,可好?」哪怕無塵已經把兒子的情況都告訴了他,夜沐還是不放心,想從李氏的嘴里知道真正的答案。

「世子,很好。」李氏恭敬地答著。

她認為夜千澤在張家村生活得很好,特別是有了寒初藍之後。

夜沐又環視著這間茅草屋,聲音有點冷,有點沉:「一直都住著這樣的屋?這樣能叫做很好?」

李氏惶恐地跪下,惶恐地解釋著:「王爺,奴婢無能,只能給世子這樣的家。」

夜沐想說什么,卻是抬手示意李氏起來,語氣放緩了:「是本王虧欠他的。他,能活著,對本王來說已經很好了,本王豈能奢望太多?本王只是心痛,痛得像刀絞的一般。」他最愛的兒子,住在破舊的茅草屋里,過著艱苦的生活。而他不怎么疼愛的兒子,卻住在尊貴的攝政王府里,過著優渥的生活。這種對比,讓他恨極了自己。

李氏沒有說話,她在心里其實是怨著夜沐的,因為夜沐,公主才會死,夜千澤才會掩住身份,隱居於張家村,過著被人瞧不起的窮苦生活。

「那個小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夜沐話鋒一轉,轉到了寒初藍身上去。

李氏仰臉,焦急地替寒初藍辯解著:「王爺,藍兒很懂事,她出身農家,這鄉下地方不怎么注意禮教,王爺不能拿帝都那一套套到藍兒身上來,那樣對她很不公平。更重要的是,世子愛藍兒,是真的愛!」

她能幫到寒初藍的,也就是這些了,盡量地讓夜沐喜歡寒初藍,接納寒初藍。

「稚兒愛她……」夜沐想到寒初藍的冷靜,膽大,有點承認寒初藍是個特別的女子,但一想到寒初藍的出身,他就淡冷地說道:「這件事先不說,李氏,你收拾一下,隨本王回京。」

李氏一愣。

夜沐瞧著她,話里帶著感激:「李氏,你是稚兒的救命恩人,又是他的奶娘,本王既然尋著了你們,豈能再把你們留在這偏僻的窮山村。」李氏丈夫早亡,唯一的兒子又代替他的寶貝兒子死於那場大火之中,看在她撫養了他的稚兒,他自然要把李氏接回王府,給李氏一座院落,讓李氏可以在王府衣食無憂地安度晚年。

「王爺,世子他……」

李氏為難地說著,她知道總有一天,世子是會被接回京城的,她肯定也是隨著世子回京,可是此刻世子不在,教她怎么放心地先回京?

「本王會派人去接他的。」夜沐此刻想帶李氏回京,其實是擔心夜千澤不肯回京,想著帶走了李氏,夜千澤必定會回去。在來的時候,無塵就告訴過他了,夜千澤對他似是有怨言,因為他另娶他人,還生了兩個兒子。

夜沐不想說自己這十二年來也不好過,除了處理政事之外,他都是在查那場大火的起因,可當他快要查到真相的時候,卻因為心痛,因為心怯,不敢去揭開那個殘酷的事實。後來又發現了兒子可能沒有死,他便分心去查找兒子,對於周妃母子三人,他真的沒有去在意過。他會再娶,也是無奈呀。

「那個小丫頭……」夜沐頓了頓,「本王也一並把她帶回京去。」不管兒子是不是真的愛寒初藍,他都會把寒初藍接走,怎么說寒初藍於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兒子是真的愛寒初藍,那他更應該把寒初藍接走,這樣就不用擔心兒子因為怨恨他這個當爹的而不肯回京。

「王爺,藍兒怕是不會走的,至少不是在這個時候。奴婢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回京,奴婢想在這里等著世子回來。」李氏垂著頭有點惶惶地請求著。

帝都是個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攝政王府又是距離皇宮最近的王府,宮里的那位怎肯放過她,怎肯放過藍兒?就算王爺在,可是王爺日理萬機,哪有那么多的時間護著她和藍兒婆媳倆?澤兒不在,她們婆媳倆怕是等不到澤兒回京,就已經魂歸地府了。

她救了澤兒,王爺對她感激涕零,但有些人卻會恨她入骨的。

一家三口,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對,我是不會走的!」

把第二擔柴挑回來的寒初藍,把柴放在屋檐下,聽到了公公的話,她走了進來,那些暗衛又要拿劍架她的脖子,被夜沐阻止了。雖然不悅於寒初藍未經通傳就進來,夜沐還是大度地包容了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在鄉野間,他的確不能要求寒初藍像帝都那些大家閨秀一樣知詩識禮。

「為什么?」

夜沐淡淡地問著,精湛的眸子盯著寒初藍。

寒初藍回視著他,在她的眼里,夜沐只是一位尋兒的普通父親,夜沐頭頂上的那些光環,她看不到。就算是皇帝,在她的眼里也是個凡人。夜千澤向她坦誠身世的時候,她都沒有改變對夜千澤的態度,一點都不在乎夜千澤有著什么身份,知道元缺是國舅爺後,她也還是把元缺當成了冤家,壓根兒就沒有尊敬,誰叫元缺那么缺德,老是壞她的事。

一穿越便是個農家妻,哪怕生活了三個月,但無人要求她,她便無拘無束地生活著,眼里沒有那些所謂的禮教,再加上受的是二十一世紀的教育,請恕她沒有那種卑恭之心。

「我答應過千澤,在家里等他回來。不管要等多長時間,我都會在家里等著他回來。」這是她給夜千澤的承諾,夜千澤也承諾過,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夜沐的眼神變了變,然後再看寒初藍時,眼里的那股凌厲便不見了。

「爹,你身份特殊,鄉野地方,看似平靜安全,實際上最能潛伏著危險。爹,還是先回去吧,久留了,不安全。」

夜沐愣了愣,倒是沒想到寒初藍會對他說出這一番話。

「千澤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寒初藍解釋著。

夜沐眼眸神色加深,李氏卻是微愣。原來,藍兒早就知道了,她還以為……

澤兒對藍兒的感情已經深到了那種地步,連身世都和盤托出。

沉默良久,夜沐朝屋外沉聲喚著:「李公公。」

李公公趕緊走進來,彎著腰,垂著頭恭恭敬敬地應著:「奴才在。」

「可帶有銀兩?」

李公公掏出了錢袋,里面沉甸甸地裝著黃金,白銀,還有不少的金葉子。他把錢袋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夜沐,夜沐接過了錢袋看也不看里面有多少錢銀,就把錢袋遞到寒初藍的面前,眼神多了一分的關愛,說道:「藍兒,本王尊重你的決定,不會在現在就帶你回京,等到稚兒回來了,本王會派人來把你們接回去。這些錢給你,可以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寒初藍對夜千澤的感情,觸動夜沐那根情弦,特別是寒初藍那句「不管要等多長時間,我都會在家里等著他回來」。曾經,他的紫兒也和他說過這樣的話,每次他辦完事,就心急地往家里趕,不想讓在家里等著的人兒等太長時間。可是有一天,她沒有等到他回來……

夜沐開始尊重寒初藍的決定,不想在這個時候帶著寒初藍和李氏回京。

「謝謝爹。」寒初藍道謝,但並沒有接過錢袋,「但藍兒不能要爹的錢,爹回家的路上要吃飯,要住宿,都要花錢,藍兒要是要了爹的錢,爹怎么辦?藍兒也有錢,哪怕不多,但夠藍兒養活一家子了。」

夜沐的眼神再深,忍不住再次打量著寒初藍。

她不要他的錢,想到的是他回家路上的衣食住行,而不是恐他尊貴的身份。

「寒姑娘,王爺的衣食住行,都有奴才們呢,寒姑娘不用擔心。」李公公說了一句,對於寒初藍也有了些許的改觀。世子能接受一個農家女為妻,必定是有原因的。

「本王也聽說了,你很能干,可是你那么累,一天能賺多少錢?本王給你這點錢,不就是想幫你減輕負擔嗎?」夜沐淡淡地說道,想試探一下寒初藍。「或許本王直接讓人幫你建造一間大屋,給你請工人種菜,再買幾個丫環媽子侍候。」

寒初藍很認真地看著夜沐,認真地說道:「爹,藍兒不是啃老族,藍兒喜歡自力更生,哪怕很苦很累,但藍兒覺得充實,覺得開心,花著自己付出汗水賺來的錢,心里踏實。」

啃老族?

有這樣一個族嗎?

夜沐忍不住問著:「啃老族是哪一個族?本王怎么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就是自己不努力,不想工作,沒有上進心,得過且過,只會花父母賺來的錢的人。」

夜沐細細地嚼著寒初藍的解釋,卻是似懂非懂。

最後,夜沐沒有再堅持留下銀兩,但對寒初藍改觀了不少。

像時那樣,夜沐帶著他的人悄然離開,正如寒初藍所說,他不宜久留。

但在離開之時,還是吩咐李氏要教寒初藍禮儀,為將來回府做准備。說明夜沐雖然對寒初藍改觀了,但想讓他把寒初藍當成真正的兒媳婦看,還是有道檻的。

……

煤油燈下,寒初藍翻開那本游記,在她昨天晚上寫著「千澤,我想你」的下面,用炭筆寫著「二」,意思是夜千澤離家第二天,然後又在「二」字的旁邊寫著「同上」兩個字。

合上書本,她吹滅了燈火,起身回到床上,把枕頭當成了夜千澤,抱著枕頭倒頭便睡。

……

林中,火堆前,夜千澤靠著一棵樹,坐在樹底下,手里拿著幾根草,不知道在編織著什么。代青坐在他的對面,正在烤著兔肉,偶爾會看他一眼。

一會兒後,夜千澤停止了手上的編織動作,那幾根草被他編成了一只小花籃。

「無聊!」

代青撇了他一眼。

夜千澤懶得理他。

丟掉了草花籃,他縱身一躍,躍到樹上去,在樹上環視了一遍後,便折了一根差不多有手腕粗的樹枝,躍回地面上,折斷那些小枝葉,只留下了大概十厘米長的粗枝,然後摸出一把小刀來,在粗枝上飛快地雕刻著什么。

「兔肉好了。」

代青把烤好的兔肉遞給夜千澤。

把刀子以及粗枝都往衣袖里一塞,夜千澤接過了兔肉,默默地吃了起來。

「我守夜。」

夜千澤忽然說了一句。

代青想拒絕,瞧了瞧他的衣袖,有點明白他搶著要守夜的原因,便不拒絕,默默地吃著兔肉。師徒倆趕路趕得太急,錯過了投宿的客棧,只好宿在這片林子里,還好逮了個野兔,才有兔肉吃,否則只能啃些干糧。

師徒倆吃完了兔肉,代青便躍到樹梢上,在野外,他喜歡睡在高處,這樣能避免野獸的突然襲擊,也能避免敵人的暗殺,只要把火一滅,誰都想不到樹上有人,他要是想偷襲路過的人,也是輕而易舉。

夜千澤添了些柴,讓火堆繼續燃著。

從衣袖里拿出那截木頭以及小刀,他又專注地雕刻起來。

易了容的臉綳著,沒有表情,只有那雙鳳眸里流露出他的思念。

寒初藍不曾送過什么東西給他,讓他無法睹物思人。他只能雕刻一個小人兒,這樣時刻能看到她了。

小刀子飛快地動著,木屑飛濺,落在他的衣服上,他也不在意。

樹梢上的代青,似是睡著了,實際上豎起的耳朵依舊聽著八方,偶爾會瞄一眼樹底下的愛徒,寒初藍的樣子在夜千澤的巧手雕刻之下,已經漸漸成形。

伸手自懷里摸出一枚木頭人兒來,代青看著自己二十年前雕刻的紫靈公主,再看看夜千澤,低嘆著,不愧是師徒,想念的法子都是一樣的。

夜千澤雕刻得很仔細,他守夜的時間根本就無法雕刻完。

下半夜的時候,代青也不讓他再雕刻,他只能把未雕好的小小寒初藍藏入懷里,把小刀子插進靴子里,休息去。

夜千澤休息了,代青卻拿著自己雕刻的紫靈公主,細細地看著,反復地看著,再無睡意。

……

寒初藍給金玉堂酒樓送菜,習慣了每天在後門等著她的都是酒樓的伙計,或者是楊庭軒,今天等在那里的人卻是元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