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作為萬眾矚目之戰的開端,著實讓人從心底里生出幾分失望。沒人像曲堆煙一樣,看出什么瀟灑至極。
直面刀鋒的殷璧越神情微凜。
從陳逸起勢的瞬間,一道無比強大的氣息,從刀刃間漫溢而出,如大海翻波,撲面而來。
刀雖不快,但萬丈波濤憑地起,從刀鋒掠處傳來,轉瞬間就要淹沒整個擂台。
殷璧越站在台上,橫榆枝於身前,如怒海孤舟,長夜螢火。
這一刻他清醒的認識到,縱然他能在何來的抱朴八卦劍下全身而退,也無法避開陳逸的一刀『海闊』。
避無可避,自當出劍。
殷璧越足尖輕點飛掠而起,榆枝上的嫩葉四散離枝,卻被空中激盪的勁氣所阻,遲遲不落。
漫天狂舞的榆葉間,細弱的樹枝對上沉重的長刀。
轟——
刀劍碰撞,轟然巨響,如驚濤拍岸!
台下境界稍弱者,登時被震的耳膜發疼,忙不迭運氣真元抵擋。
直到殷璧越出劍,人們才意識到陳逸那一刀的強大。
沒有迅疾,沒有光彩,沒有鋒銳,只有強大。
純粹的強大。
很多人才剛開始懂得曲堆煙眼中的瀟灑。所以震驚的說不出話。
孤舟如何阻大海?螢火如何照長夜?
殷璧越沉腕曳劍,榆枝從刀刃上飛掠劃過,星火和木屑如浪花四濺。
分海破浪,一息之間轟鳴聲回盪無窮,因為太急促,聽上去像渾然一聲,仿佛有人要硬生生將海劈開。
他已斬出二十一劍,然而陳逸只用了一刀。
濂澗宗長老言簡意賅的贊道,「好刀。」
半步大乘者,自然不會因為破障境的刀勢動容。
她看見的,是刀意。
不同於劍,刀是最早出現在人類手中的武器之一,因為簡單。
劈柴打獵用刀,殺雞宰羊用刀。
陳逸這一刀很簡單,但有些時候,極致的簡單意味著強大。
曲堆煙也覺得這刀很好。
作為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同門,她自然知道這是陳逸最強的一刀。
卻沒想到,他會在戰斗初始便毫不猶豫的使出來。
不得不說,最好的是時機。
真元充沛也戰意正熾,才能將刀勢完美催使。
以虎搏兔尚用全力,既然是戰斗,一出手就該是最強的一招。
這說明他不光懂刀,還懂得戰斗。
洛明川是最早看見那片海的人之一。
他面上不動聲色,凝視擂台,廣袖下覆蓋的手握成拳頭。
刀劍分離,殷璧越手中的榆枝變短,不過一個指節的長度,他卻注意到了。
大浪退去,褐色礁石與逶迤海灘顯出本來的猙獰面目。
陳逸第一刀的去勢已盡,第二刀未至。
須臾間隔,已足夠讓殷璧越身形微虛,脫困於刀鋒之下。
全身真元傾盡而出,神識極速消耗,不止是身形,就連氣息也徹底消失在擂台之上!
驚呼和抽氣聲接連響起,「踏山河!」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踏山河。
殷璧越與何來對戰時使出的,不過十分之一。
陳逸面色不變,收刀的角度與速度沒有片刻遲疑。
仿佛在他眼里,對手的消失與否,與他毫無關系。
他眼里只有刀。
他收刀回撤,立刀於身前。
如果說近千年以來,只有十個人讀過學府藏書樓里的《踏山河概論》,那么陳逸就是十分之一。
無論是空間奧義還是星軌預判,都以掌院先生最強大的手段為基礎——計算。
他沒能學會『踏山河』,但了解它。這就夠了。
他知道以殷璧越當前的境界,這種程度的劇烈神識消耗,支撐不過半盞茶。
刀身光亮如鏡,映照著青天長空,絲絲縷縷的流雲飛逝而過。
『海闊』之後,便是『天空』。
無數刀光激射而出,鋒銳的線條將擂台上每一寸空間割裂開。
在殷璧越片刻不停的千萬步計算中,別說錯漏,只要慢一步,便會有刀光來到他身前,劃出血影。
這一刀天輔相成,自然流暢,很符合修行者的美學。
每個人都覺得陳逸的應對妙到極致。
青天之下,何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