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進行到這里,陳逸出了兩刀,殷璧越出了二十一劍。看似已經進入僵局。
場間一片靜默,每個人都在凝神等待。
是殷璧越先憑空而出,舉劍破局?還是陳逸的刀光先來到他身前?
千萬步計算與千萬縷刀光,究竟哪個更快?
出乎意料,先落下的不是劍影也不是血光。而是一聲鶴唳。
清鳴而悠揚,從九天之上來到人間。讓聽者為之精神一振。
下一刻,白鶴破雲而出,從十余丈的高空俯沖而下!
仿佛攜著青天的雲霧與雷霆,振翅間狂風激盪,轉瞬即至!
許多人不明所以的驚嘆,重明山竟有白鶴?怎么以前從未聽說過。
陳逸眉峰微蹙,手腕翻轉,千萬刀光匯聚收攏,凝成一束,直向白鶴斬去!
刀光華彩之下,人們這才看清楚,手持榆枝的少年,三千白發與白色道袍交織,獵獵飛舞,如白鶴出雲,降臨人間。
方才那聲鶴唳,是劍鋒刺破空氣的長鳴。
滄涯山弟子驀然回神,驚嘆道,「鶴唳雲端!」
『鶴唳雲端』是滄涯劍法總訣的第二式,僅在『霧起滄涯』之後。每個弟子入門時都曾練習,卻從未想到這一劍,竟然也能使出此等威勢來。
話音剛落立刻有反駁響起,「不是『鶴唳雲端』,是『風盪中川』!」
刀劍再次相遇,刀鋒的萬丈光輝,在無形真元的阻隔扭曲下,就像被大風吹過的雲霧,絲絲縷縷四散開來。
許多人看向洛明川,等待他的答案。
只見他微微頷首,眼里似有笑意,「二者皆有。」
白鶴天外來,風從刀刃起,看似是一劍,其實是兩劍。只是因為太快了。
從殷璧越身形落下到刀劍交鋒,玄機重重,時間卻只過了一瞬。因為他出劍時,身法依然走的是『踏山河』。
陳逸原先蹙眉,是因為不解。
他不明白殷璧越是如何在漫天刀意下隱匿,還能找到自己刀光間的破綻,精准無誤的落下來。
但現在他的眉峰舒展開。
青天之上有流雲,流雲之間有飛鳥,它們本就是青天的一部分,何必需要隱匿身形?
朝聞道,夕可死。他想明白了,卻不甘心就此退走或戰敗。
他最強大的兩刀已經使出,真元近乎枯竭。
但對手始終在做著數據龐大的計算,神識消耗已到極點,這一劍的真元如此磅礴,應是傾盡而出。
很可能是最後一劍。
大家同在山窮水盡的境地中。
事實上,殷璧越的情況比陳逸想象中更加糟糕。
不止有『踏山河』帶來的神識消耗,還有最後一劍位置、角度的計算,都讓他的識海如割裂般疼痛。
如果沒有強大神魂的支撐,他怕是連榆枝也握不住了。
但現在看來,這還不是最後一劍。
因為原本被穩穩壓制,稍顯黯淡的刀光,驟然間消失無蹤,如被人吹熄的燭火。
是陳逸自己收了刀。
殷璧越本是居高臨下,舉劍相應,此時劍勢已盡,不待完全落地,卻足尖輕點飛掠疾退!
一退就是十余丈,直到擂台邊緣!
嗤——
眾人震驚的發現,擂台上碎石煙塵迸射,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一路延伸到他腳下一寸遠處。
那一聲是擂台陣法割裂的聲音。
陳逸一刀『天空』,於未盡之時收刀,強行改變了刀勢走向!
這變數突如其來,防不勝防,殷璧越只能退。
強行變刀,陳逸嘴角溢出一絲血線,臉色迅速蒼白下去,但是眼神越來越亮。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憑這變數傷到殷璧越,他要搏的是一息時間。
一息足以再起刀。
陳逸倒腕,以刀尖點地,身形高高飛起,似要縱雲而上青天。
他的身法飄逸至極,刀尖離地之時向對手橫掠而去。
當他使出這一刀,平凡的面目迸發出無限光彩,像是月華灑落清輝。
場間形勢急轉!
「攬月——」
有濂澗宗弟子高喊起來,接著每個人的眼神都越來越亮,仿佛擂台上出刀的是自己一般。
千年前,亞聖曲江一劍攬月退敵三千里,奠定了濂澗宗在世間的地位。
而今陳逸將劍招『攬月』用刀使出來,竟已初窺真義!
這一刀,是一個門派的歷史與榮光。
濂澗宗長老神情微驚,「你父親傳過他劍法?」
在她眼里,濂澗這一輩的年輕天才中,不論如何看,陳逸都過於平凡了些,從未見露過什么鋒芒。即使方才的『海闊』『天空』再好,也不足以改變她的看法。
「是。」曲堆煙淺笑頷首,「但師弟不願承我爹衣缽去習劍,就喜歡用刀。」
亞聖相授卻不肯繼。
這聽上去是一件荒唐的事。
她此時再看這個年輕人,月華之中,終於透過他平凡的表象,看到骨血里的驕傲。
不止是她,很多人都一樣。
台上台下,大人物與普通弟子們,都看到了這一刀里的驕傲。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洛明川臉色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