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2)

臨近清明時節,幾場微涼的春雨打下來,沖刷過原野土地,洗干凈那些凝固的血漬,淡化法術肆虐過後的痕跡。

東陸雪原的靈脈趨於穩定,邊緣的冰雪隨春風過境而消融,雪水聚成淺流,匯入珉江中,滔滔奔流東去。

陸續有人回到雪原,從長淵殿通往雪峰的那條血路早已被掩埋,只有金宮里坍塌傾覆的宮閣殿宇無聲的昭示著一切,許多人還記得當日顫抖的大地,夜空的異象。

臨淵出鞘,天地共同見證的兩劍,『星河沉』破百萬年的天魔殺陣,『山河歸』撼動雪原靈脈。

於是不少關於殷璧越境界的猜測流傳出來,心驚之余,令人不敢置信。以修行天賦與劍道領悟,超乎時間年歲的限制並非沒有,只是從未有人做到如此程度。前無古人,往後也不一定有來者。

這個世界大有不同,又似乎沒有不同。

東陸群龍逐鹿,幾大魔修勢力迅速崛起,建立城邦,劃地而治。北陸的兵馬從各地歸來,新皇借著這次親征,重整兵權,加固海岸防線,並連根拔除了反王余勢。

學府弟子連日奔忙,修好了雲陽城的城牆。之後書照常讀,課也照樣上。

曲堆煙正式的繼位大典,在一個春風拂柳的日子。沒有父母為她主持典禮,更沒有哪個長老有資格代替。她便自己戴高冠,拿起了宗主權杖,於萬眾矚目下立誓。『天佑濂澗』的山呼聲響遏行雲。

鍾山的傷好些了,程天羽扶他下床走路。去竹海深處,拜祭周遠道的衣冠冢。

南陸不比西陸,戰後重建問題更多,宋棠被門派事務壓的不能脫身。只是有時走在回院子的路上,總還以為會有人從樹上扔下一個酒壇。

抱朴宗曾是余世的一言堂,如今余世不在了,便開始內亂,幾位長老互不相服,只說著推舉宗主的要盡快,無人提起報仇。林遠歸走入祠堂,帶走了他師父的牌位,彼時山道上站滿了拿劍的弟子,甚至有長老厲聲喝問,卻未有一人敢出劍。眼睜睜看著他走出山門,從此不知蹤跡,人間不見朔月劍。

在暖雨晴風初破凍的春日,大事小事或轟動一時,或悄無聲息的發生,留在史書上濃墨重彩,或是寥寥幾筆。無論煙火人間還是浩渺雲山,總歸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殷璧越的生活平靜下來,那些暗地里的傳言卻很是波瀾起伏。

有人說他要閉關尋求道證虛空,有人說他要趁抱朴宗內亂,絕了他們的傳承,更有甚者說他要推平十萬大山,一統西陸。

似乎篤定他會像劍聖年輕時那般,做些轟轟烈烈的大事。

而兮華峰上,殷璧越自顧自的看山看雲,有時去陪二師姐抄抄道經。兩人也不說話,伴著窗外微涼的春雨,就能抄一下午。

春袖樓的『浮生歡』出窖了,燕行又要下山游歷,說是游歷,照他以往那樣,不如說是游盪。

適逢一年東風過境,蒼山點翠,『春山笑』在鞘中輕顫,君煜劍意正熾。

於是燕行臨走的那天夜里,他們三人在斷崖邊戰了一場。

時而各自為陣,時而兩人聯手攻擊一人,瞬息萬變,全憑心意,很是痛快。

即使在兮華峰布了屏障,也未用真元,縱橫的劍氣刀意還是將雲海割的七零八落。

星河漸沉時,燕行躺在地上翹著腿,殷璧越坐在斷崖上,君煜倚著樹,抱劍站著。

「真是痛快啊。」燕行感嘆道,「不知道老五的槍法練的怎么樣了,下次叫上他,換他來墊底挨打…」

殷璧越笑起來,「怕是不行,他有幫手的。」

君煜『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殷璧越說的是那支親衛隊,但燕行顯然想錯了,一拍大腿,

「對啊,他還有一只鳥,肯定豁了命幫他。」

「不,他有四只鳥。」

「……」

燕行心想,這樣算起來,你們都是有幫手的,等洛明川出關了肯定幫老四,師父要是回來了肯定幫大師兄。二師姐現在不動武了,也幫不了我,怎么算都是我孤家寡人的挨打。

這叫什么事兒啊。

東方既白,一線金光從雲海間噴薄而出。

燕行一躍而起,帶著渾身外傷,仰天大笑,踏著晨光下山去了。

又過了半月有余,正陽子與幾位長老商議,說是戰後重建基本完成,一切都改步入正軌,滄涯的論法堂也該開課了。

便請人來問殷璧越是否願意開堂授課。

殷璧越不知該講些什么,隨著他境界提升,越來越覺得,各人有各人的道,正道還是歧途,外人說不准的。

只是忽而想起洛明川之前常去講,自己還曾在學堂外等他下課。

於是第二日他來到論法堂。

堂中座無虛席,廊下也站滿了人。見他走來,遠遠讓開一條道,躬身行禮。

對著台下那些熱切注視,殷璧越有些緊張,「我今日教引氣入體與疏通經脈,伐髓之上都不用再學,可以走了。」

沒人動,灼灼渴求的目光也沒有變。

殷璧越無奈的想,難道大家只是好奇他這個人,並不關心他講的什么?

他這時懷念起感情淡漠的狀態,起碼不緊張啊,他一緊張就張嘴胡說,

「我原本也不知該講些什么,只是我道侶作為滄涯首徒,有教授修行入門的責任,如今他閉關了,自然是我代服其勞……」

偏他面上淡然,聲音平靜,很是一本正經。

台下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無數傳音匯成一張大網,在堂中飛速往來。

「我沒聽錯吧?殷師兄與洛師兄已經合籍了!」

「道祖在上!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聽見!」

「我的心跳好快,天啊,他們感情真好!」

殷璧越更緊張了,「不要問我你們的洛師兄何時出關,我不知道,我也很想他……」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恨不得立刻劃開空間逃走。但說都說了,走了更沒面子,只能硬著頭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