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童玩劇]matche8(2 / 2)

步疏心里涼意漸逼,重蓮那個男人,再也沒有比他更差勁的男人了,還說天山沒處買胭脂水粉去,這是什么,剛一進城就看見這么多家。

步疏駐足在一家最大的胭脂水粉鋪子外面,默默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從她身邊經過的人,無論男女老幼,目光都流連在她的身上,盡管她衣著低調,還帶著斗笠。

步疏在外面站了很久,剛決定離開,一個男人對她說:「姑娘,想買胭脂水粉,進去就是了,何必在外面猶豫這么久?這里的胭脂水粉是城里最有名的,不在這買要到哪里去買,外面的都是瞎吹,這里的才是正品,極品天山雪蓮做成的水粉,要三千兩一盒,正在搞促銷,錯過可就沒機會了,正價要八千兩呢,看看去吧。」

步疏透過黑色面紗看見那個男人的臉,左眉高,右眉低,一張臉長得其貌不揚,眼神卻是極為誠實的。

男子笑笑地說:「呵呵,姑娘,我不是托,我也是來買胭脂水粉的,我給我娘子剛買了一盒,你瞧。」

男人打開方才一直緊扣著的雙手,手心里放著一個很小很精致的錦緞盒子,盒子是淡粉色,說明里面的水粉也是淡粉色。

步疏剛才還緊張地握住寶劍,以為這男人居心不良,或者什么門派的細作。當他打開雙手時,步疏的眼睛里忽然有一股熱流,看來,他娘子年紀不大,用這么嬌艷的顏色,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可是這個男人的年齡總有四十歲了。嫁給這么一個又老又丑的夫婿,也許是女人一生的悲哀,但夫妻就像一雙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重蓮那個男人生得光華漂亮,卻從不花心思對女人好。

步疏輕輕搖頭,道:「我沒有這么好的夫君,也不必塗這么好的胭脂水粉,因為沒有人欣賞。」

男人笑道:「姑娘的聲音清脆如鶯,相貌一定不俗,將來定能嫁個如意郎君,親自來給你買胭脂水粉的,呵呵呵……」

男人說著走出很遠,步疏覺得有些不對勁,隨即轉身,目光追隨他的背影,見他走了七步以後,腳步立時像飛起來一樣,快如閃電,眨眼不見了蹤影。步疏恍然間發現自己腰間的錢袋被偷了,這人原來是個扒手,想必身上有點拳腳功夫。

偷東西居然偷到了步疏的頭上,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步疏足尖一點,飛快跳上房檐,站在高處,目光鎖定了那個男人的背影,幾步跑過去,俯沖到街道上,可是被他一個箭步飛竄而逃。就在這時,前面來了一個人,也是帶著斗笠,輕松伸出一只腳,絆倒了那個偷東西的男人。

步疏收招,走過去,向斗笠男拱了拱手:「大尊主。」

白翎還禮,道:「重夫人,宮主有請。」說罷,腳下用力,扭斷了扒手的手筋。

一聲嘶叫,錢袋還在那只手里攥著,白翎彎腰拾起,交給步疏,順便把那一盒胭脂水粉也揀了起來。

步疏道:「還給他。」

白翎問:「為什么?」

步疏道:「偷我的錢袋,一條手臂的代價已經夠了,不用搭上他對娘子的情意。」

白翎笑著咳嗽兩聲,把水粉盒子扔在男人身上,向步疏攤手:「請。」

此後,白翎將步疏帶到北門。

步疏在他身後止步,問:「怎么我剛進煙影城,你就把我往城外帶?」

白翎解釋道:「宮主不在宮中,在九天寒碧谷。」

「哦。」

步疏繼續走,抬眉北門外,遍山桃樹煙濤,一如飲虹。九天寒碧谷就在這里,光從這里看都美不勝收,不知里面是何等情景。

邁出北門,赫然發現眼前是無邊無際的桃樹林,樹林微微往下傾斜,似乎確實是一個谷。但谷底是什么,早已被滿山粉紅蓋住。

步疏腳步遲疑下來,桃樹,落花,這里讓她想起了平湖春園,還有那個混賬重蓮。只不過這里的桃樹生得低矮,樹干只有一人來高,花枝被密密麻麻的花苞壓得幾乎搭在地上,遍地都是花瓣堆成的花冢,顏色比平湖春園的要艷麗許多。不曉得重蓮去哪看雪蓮了,不會也在北門外的山上吧,千萬別叫他撞見了,不過,這個斗笠戴的很好,就算遠遠瞧見,也不會認出來。

面前有兩條路。

白翎似乎對地形頗為熟悉,直接朝東走了,步疏跟著他。走了一段,發現四周的景色基本沒有區別,又出現岔口。

這一回變成了三條。

白翎連看都沒看,直奔西邊那條路下去,步疏繼續跟著他。再走一段,前面又是岔路,出現四條路。白翎走僅次東邊的一條。

艷酒派人來接她,真是有道理,否則步疏肯定迷路,都說冰山步疏輕功了得,可她向來都是路痴,這一點還沒有幾個人知道,艷酒也沒到這么了解她的程度,他是如何知道的,凡是和艷酒掛邊的事,都是謎。

接下來,岔路越來越多,道路越來越窄,密密麻麻的桃林和密密麻麻的小徑讓人眼花繚亂,不僅是路痴會在這里迷路,就是方向感極好記憶力超群的人也會迷在這里出不去。越深入,里面的道路便越是錯綜復雜。

步疏幾乎忘記自己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幾棵高大的楊樹,楊樹越來越多,代替了桃樹。出現大大小小的溫泉池子,蒼蒼水霧,落落疏花,溫泉冒著熱氣,漂浮著唇瓣一般的花瓣。

「你這身子還能用么?嘖嘖。」

忽然有人說話。

步疏看看白翎,白翎輕聲告訴她:「行川仙人住在九天寒碧谷。宮主是來這里療養的。」

步疏心想,九天寒碧谷?我看是桃色春宮谷。

前面有個最大的池子,池周圍站了數排女子。有人在池中泡澡,聲音依然不緊不慢樂意逍遙:「呵呵,在你眼里有好人嗎,用這么多味葯泡我,說不定我沒病都給你弄出一身病。」

這聲音步疏熟悉得很,是艷酒。

他半側著臉,雙手愜意地往池旁石上一放,他的手臂瘦長而結實,水珠滴滴落下。陽光透過樹林這么一照,他的長發拖延在石上,延伸上了草地,黑亮得有些刺目。他周圍丫鬟看他的眼神,真的不像在看一個殘疾。

她們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體,沒入水中。幾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上百個洞。如果一個男人不能讓女人滿足,那她們一定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他。

而他懶洋洋地靠在岸邊,拾起葡萄丟入口中,分外自信地讓別人欣賞,仿佛其丑無比的人不是他。也正因為如此,本來他那些超級不端正的五官也不那么重要。這個男子手里握著扭轉乾坤的力量。這是步疏這一次看他的第一反應。

殷賜坐在一旁,斜翹著二郎腿,研磨葯劑。清風飄衣,水藍疏雨。

艷酒的手指透明美麗如玉雕而成,老天是公平的,給他一張丑臉,就讓他除了臉以外的地方都好看,他道:「有客人來了,你先回避下。」

殷賜端著葯缽,站起來,給他輕輕哈了哈腰,離開。

艷酒按下某個機關,他身下的石板移動,將他推上池邊,侍女們拿出艷紅的長衫,細細地替他穿上。替他系衣帶的女子面色潮紅,視線若有若無地往他下半身飄。艷丑艷丑,果然名不虛傳,又艷又丑。難怪江湖上傳說很能搞女人的男人都是老的丑的,或者是壯到很難看的。長一張不好看的臉,女人最先關注的,自然是他的身體是否有讓她們□□的能力。

穿衣服的工夫,艷酒看著步疏,沒什么表情,但是前面慢慢就翹了起來。

男人不願意讓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男人的思想永遠都比女人預料的更齷齪。一個女人在看到男人幾塊胸肌之後,或許會臉紅心跳,甚至還會譴責自己實在太好色。但男人即便看到一個穿得嚴嚴實實的美女,也會不知廉恥地想到的嚇死所有女人的東西。

突然想起了重蓮。重蓮在干那事的時候絕對不會發揮他雌雄同體的特征,會比尋常男人更男人。所以他想的東西一定也相當齷齪。

但是艷酒能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眼看著就硬了,可見他的內心所想已經不是齷齪二字可以形容,也許他有虐待癖傾向。

步疏不知道他把她約到這么個地方來究竟作何用意。

白翎完成任務,向艷酒交差:「宮主,人我已帶到,不打擾了。」

艷酒道:「你等一等,我還有件事讓你去辦,這里有一樣東西,你替我送到重火宮。」

白翎身子微微一抖,似乎有些震驚,但是並未表現出太大的異常,低頭說:「是。」

白翎在宮女的手里接過一個錦盒,然後就出去了。

而後艷酒對步疏微笑示意:「請。」他雙手轉動輪椅,木輪椅吱嘎嘎地走向一個行宮的深處。

步疏跟著他的輪椅向前走。舉目望去,看見遠處縹緲如雲的天狐宮,長風萬里,夕陽斜下,蒼茫雲海間,醉艷晚煙中的天狐宮一如天界仙殿,玉樓浮空。

「宮主,近來身體可好?」步疏聲如春鶯,打破谷底的寧靜。

「嗯。」艷酒還是往前走,略略回過頭,道:「我在《徑渡心法》上花的心思,讓我這身骨肉幾乎都要腐掉了。再也不肯作踐自己成全別人,除了你,沒人能讓我再鑽研那些玩意。」

步疏道:「宮主費心了。」

「費心到無妨。我擔心你殺不了重蓮,反被他殺,閨女。」

步疏連連退後,腳步幾乎站不穩:「我並不想殺重蓮。」

「哼哼……」艷酒笑得聲音很好聽,若不看他的臉,他的笑聲會迷倒所有人,但就是這樣一副長相,伺候在他身邊的侍女各個都像得到大福利,哪個都不肯離他而去,他轉過半邊臉,道:「你以為拆招就是簡單的點到為止嗎?」

「難不成……」

艷酒轉動輪椅,走入一塊翠綠屏風後面,翠帷重重,天光融融。灼灼琉璃盞,月照青蟠龍。醉里天香,宮殿盡頭,孔雀屏障後的身影嫻雅從容。

屏風上一只綠尾孔雀,羽毛都是由真羽鑲嵌而成。翡翠雕的眼睛,琥珀刻的足,爪上一只金鉤,盈盈晃晃。艷酒緩緩坐起來,輕搖雪扇:「武學里的所謂拆招,就像圍棋中的點殺。你不懂棋藝嗎?近前來,我來演示給你看。」

步疏走進屏風里面,在一個圍棋盤前面站定,目光定在圍棋盤上,那里有下了一半的黑白陣,廝殺慘烈,如同戰場,讓她心里身體里骨頭里滲透陣陣寒涼。

艷酒伸出瑩白修長的手指,銜著一顆黑子,在三三處,點殺了一顆白子,然後告訴她:「你不殺他,他就殺你,你不拆他的橋,他就抄你的後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就是點殺。一盤棋,一顆子,全盤定輸贏。」

步疏有些神情恍惚:「難道說,拆招也就是出招?」

艷酒道:「拆招向來都不是防守,拆別人的招要比自己著武學秘籍更難些。」

步疏道:「可是,我並不想殺了重蓮,只是想打敗他,挫挫他的銳氣,叫他今後休要拿我不當回事。」

艷酒笑道:「那不必打敗他,你殺了林宇凰即可。」

步疏道:「殺林宇凰?」

艷酒道:「你敢嗎?」

步疏道:「我怕紅裳觀那邊的赫連夫人不答應。」

艷酒笑了,笑得很恣意,很是成竹在胸:「你若顧及的是她,我替你干掉她。」

步疏道:「不止是她,我怕……」

艷酒笑道:「你怕你殺了林宇凰,重蓮一輩子也不原諒你,說到底,你還是怕重蓮。你嫁了個不愛你的男人,就算再怎么折騰也無濟於事,不如趁早看透,回花滿樓繼續掛牌子做生意罷。」

步疏搖頭:「我不會回去。」

艷酒道:「呵呵,那就留在天山,我來給你買胭脂水粉。」

步疏心里一驚,怎么這等事他都了如指掌?遠在重火境發生那么小的夫妻不和,他竟都可以探聽到,天山的實力遠比想象中大,這些年和艷酒在一起尋歡作樂,並沒有把他當成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就連跟他要首飾都是中上檔次,沒把他當成多高檔的人,想不到回過頭來一看,他比重蓮還大腕,這個男人也藏得太深了,在江湖中這么有勢力的人,居然能忍得住被一個花滿樓的女人看扁。

艷酒臉上的笑容,丑陋得如同一灘軟泥,但此刻在步疏的眼里,卻是她見過的最有男人氣概的笑容,是那雙精悍而極具穿透力的眼睛,給人的錯覺。她總覺得,艷酒曾經被毀過容,在毀容之前,他一定是個美男子,甚至不遜於重蓮。

步疏用手背貼貼羞紅的面頰,道:「宮主不要再說笑。」

艷酒道:「事已至此,你想回來也難了,當初讓你嫁給白翎,你說什么都不干,白翎雖然體質弱了些,但是極會疼女人,重蓮連他的千分之一都不及,你卻執意嫁給那個人,既然都知道他是利用你,自願上當受騙,也怨不得別人啊,如今你鬧著要打敗重蓮,打敗他之後,你便擁有武霸天下之名,到那時,恐怕不止想挫挫他的銳氣那么簡單了。」

步疏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艷酒笑了笑,用一種俯視的目光,就像老叟戲頑童的眼光看著她,道:「江湖廝殺,我從不參與,孰勝孰負,我也不理會,但我非常清楚孤獨這東西,那是比你的生命還要長,比你的畢生所學還要強,比你最愛的人還要親密,比你最恨的人還要可怕的終極敵人。」

步疏道:「我不怕。」

艷酒點點頭:「好。我教你拆招。」

步疏走近一步:「請宮主指點。」

艷酒道:「先自廢武功,然後自毀容貌。」

「毀容?!」

艷酒道:「不錯,物極必反,陰陽不能共融。你若要打敗武霸天下、冠世美人,就必須自廢武功、自毀容貌,然後才談得上拆他的招。」

步疏目瞪口呆。

果然,艷酒是個殘廢,不會任何武功,奇丑無比,容貌一塌糊塗,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武霸天下冠世美人的克星。假如真的自毀容貌,那就算打敗重蓮還有什么用?難道就沒有一條路可以走通嗎?想到這,步疏眼前一團黑,當時就暈了過去。

安可使出吃奶的勁兒動了動小手指頭,一點點蘇醒過來,天已經快亮了,這次從夢里蘇醒,感覺非常不好,腦袋就像要炸開一樣,全身肌肉無力,這是一個可怕的噩夢,她慶幸這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