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吞脊獸(2 / 2)

啞舍(全集) 玄色 6832 字 2023-03-07

「你第一次上陣,這是我綜合了魏國都城大梁周圍的地勢,設計出來的攻城計策。」少年的臉頰如同火燒,有些赧然地淺笑道:「只是拙計,應該會被大將軍笑話了。」

他口中的大將軍,自是指的王賁。王離心中感動,覺得少年頗為自己著想,當下不知該說什么好。他一向口拙,著急之下更是抓耳撓腮。

「去吧,務必要平安歸來。」少年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方才因為要遞錦囊,所以站得近了些。

王離並不想這么快就離開,但天邊的夕陽卻不等人,眼看就快要落山了。想起父親給的期限,王離只能不甘心地匆匆道了別,三步一回頭地出宮去了。

少年站在沉沉暮色中,一直目送著王離走出宮門,神色晦暗不明。

不久之後,在地平線吞沒了最後一縷陽光之時,少年的頭頂上傳來了一個促狹的聲音。

「哎喲喂,用這點小恩小惠就想籠絡住三代虎將的王家?你以為王翦是蒙恬那個好糊弄的嗎?小娃子你也未免想得太簡單了點。」

「嘲風,莫要胡言。阿羅送與那王離的錦囊之中定有妙計,看來魏國的氣運也到此為止了。」

「鷂鷹!你就會護這臭小子,小心把他慣壞了!」

一個尖細、一個渾厚的嗓音在咸陽宮主殿上空吵著架,但廣場上站崗警戒的侍衛們卻沒有一個人有反應。少年悄悄地翻了個白眼,只有在這時候,他才恨不得自己什么都聽不到的好。那兩個家伙一旦吵起來,那可真的是很煩。

准確說來,這咸陽宮的主殿上,存在著三個家伙。

在殿頂各條垂脊端部的龍首,名叫鷂鷹。因生性喜歡眺望四方,故置於此。它自稱可以觀盡天下事,即使遠在天邊的事情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在殿頂岔脊的下端,又有一龍首,名叫嘲風,其生性膽大妄言。嘲風這家伙喜歡低頭看著咸陽宮里的八卦,無論大小事,巨細無遺,盡收眼底。

而在宮殿的正脊末端面朝內安放的那位叫螭吻,因傳說此獸好吞,在正脊之上作張嘴吞脊狀,故被稱之為吞脊獸。也有說其為海獸,喜登高眺望,噴水如雨不怕火,於是便把其置於此處,取「噴水鎮火保平安」之意。不過少年倒沒怎么見螭吻說過話,因為這家伙喜歡睡覺,尤其喜歡曬著太陽睡覺。少年極其懷疑是因為它的這個嗜好,才選了房頂上的這個位置。

不過螭吻是真的很厲害,少年曾見過去年夏天的雷雨夜里,一道閃電劈開了黑夜,直直地劈在了咸陽宮主殿之上。可是卻什么事情都沒發生。嘲風第二天驕傲地說這算個啥,什么火啊雷啊電啊,自家老大來什么吞什么!雖然沒有近距離見到那種驚心動魄的場景,但少年也可以想象得到有多么震撼。

這三只脊獸,據說是從商朝傳下來的古物,只要安放在房檐,就可保平安。據說它們本來有六個同伴,但歲月荏苒,等到了現今,就只剩下了它們三只,最終被安放在了咸陽宮主殿之上,鎮守於此。

只是少年沒想到,他修習師父的道術,居然還可以讓他聽得到這三個脊獸的說話聲。他還記得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時天色已暗,少年走到侍衛看不見的死角,一撩袍角,手腳輕盈地攀上了梁柱,幾個翻騰就爬上了房檐。看他熟練的動作,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危險動作。

「阿羅,你送與王離的計策,會不會有傷天和?會損壽數的。」少年剛剛盤膝坐在房檐之上,他右手邊的龍首就開口道。雖然脊獸都是對稱的,但只有朝著東南角的這一側屋脊上的三只脊獸,才是三個家伙的真正主體。

少年並不奇怪自己寫的計策會被鷂鷹知曉。要知道,有個愛八卦的嘲風在,怎么可能錯過任何一件小事?估計他在寫的時候,就被嘲風一字不漏地看了去。他摸了摸手邊的龍首,淡淡解釋道:「有傷天和?我又沒有下令做這件事,我只是出了個水淹大梁的計策,用不用還在於王將軍自己。」

「嘖,真是強詞奪理。」嘲風砸吧著嘴,卻嗤笑道,「可是你那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大公子若是知道是你進獻的計策,指不定怎么疏遠你呢。」

「他不會知道的。」少年笑得成竹在胸,一雙好看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輝,「不同於公開支持大公子的蒙將軍,王翦一脈是不敢站隊的。畢竟蒙家三代名將,又是秦國的元老貴族,根基十足。王家卻如水波之上的浮萍,只能緊緊依附於秦王,根本輸不起。所以即使王賁他忍不住用了我的計策,也不會說出去的。一旦他說了,那就會被人蓋上大公子的印記。」

其實從少年對蒙恬和王翦的稱呼,就可以看得出他對兩家的態度。對於出身平民的王翦而言,骨子里是貴族的少年雖然表面上對其恭敬,但私下里卻是直呼其名。

「而王離會因為父親用了你的計策卻不說,對你愧疚更深,等同於欠了你一個偌大的人情。這位成長起來的少年將領,以後板上釘釘就是大公子的人了。」嘲風看多了宮中的爾虞我詐,自然就可以推導出來後續的影響。但對於這個僅僅十四歲的少年想出的連環計策,實在是佩服得無以復加。

少年笑而不語,只是拍了拍手掌之下的龍首,唇角的笑意就像是一朵在凜冬孤立的寒梅,在暗夜之中靜靜綻放。

「可是你那個大公子的治國理念,和你的完全不符,以後肯定會出問題的。」鷂鷹因為經常遠眺四方,看得更深遠一些。

「無妨,大亂之後必有大治,殿下他仁義,正適合執政。但有光就有影,這些陰暗面的事情,也需要有人去做。」少年早有了覺悟,當初是他自己選擇的這條路,那么就要堅定地站在扶蘇的身後,一直走下去。他向上抬起頭,看了眼正脊上依舊沉睡的螭吻,笑著打了個招呼後便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鷂鷹和嘲風記得幫我多盯著點秦國內外的形勢哈!」

少年一邊說,一邊翻身跳下房檐,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整個人的身影都隱藏在了黑夜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蹤影。

「這是把我們當下屬使喚了是不?」許久之後,鷂鷹才默默地反應過來。

「你才知道嗎?」嘲風嗤笑,「哎呀呀,不過這小娃子還那么小的時候,就痴痴地看著我看了這么多年。喜歡和我說話,也不要用這樣的策略嘛!」

面對這樣自戀的嘲風,鷂鷹實在是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道:「他那樣的少年銳氣,以後會吃大虧的,實在是應該挫一挫才好。」

「但這種銳氣,也是難得的璀璨耀眼。等他經歷得多了,反而就沒有這樣沖天的豪氣了。」嘲風也正經了起來,迎著夜風淡淡地說道。它身上只有簡單的線條雕刻,卻因為盤踞在整個咸陽最高的地方,看上去無比威武,「還不如就這樣,我可舍不得這小子傷心。」

「噤……聲……」

好吧,嘲風撇撇嘴,它還不算是待在整個咸陽城最高的地方,它頭頂上還有一位呢!

公元前212年

因為始皇帝的雷霆之怒,咸陽宮之中人人都提心吊膽地注意著自己的言行舉止,眼觀鼻鼻觀心,生怕多看多說多錯,免得殃及池魚。

所以當一道身影閃過的時候,他們都覺得應該是自己眼花了,只是揉了揉眼睛,就再也沒細瞧。沒有人發現,已經有人竄到了咸陽宮主殿的房檐上。

縱使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少年已經變成了青年,卻還是剛及冠的模樣。一開始身體比旁人長得緩慢,是由於他所習的道術,後來……怕是因為他為始皇帝所試的那顆丹葯。

青年放松了身體,直接順著房檐的弧度,躺在屋頂之上。本來被曬得滾燙的瓦片透過衣服,熨燙著略嫌疲憊的後背。頭頂的太陽沒有任何遮掩地照在了他的身上,因為陽光刺眼,又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目,暖洋洋地讓人從骨子里都泛出了懶意。也怪不得螭吻這么喜歡曬太陽睡覺,青年也越來越喜歡在這里消磨時間,因為這里現在已經成為他唯一一個可以毫無戒備地休憩之處。

只是,這樣的地方,恐怕也要有很長時間都不能來了呢……青年長長地嘆了口氣。

「喂,臭小子,你真要跟你家大公子去上郡監軍?據鷂鷹說,那地方可荒涼到鳥不拉屎啊!」嘲風早就看到了這些天宮中發生的事情,大公子扶蘇為了他的老師淳於越上書,結果惹起了始皇帝的震怒,把他派到了上郡去做蒙恬大軍的監軍。

嘲風才不管那個大公子去哪兒,但問題是若是那個大公子去上郡監軍,青年也會跟著一起去的。嘲風不爽,所以才沒有像往常那樣話多,只是見這青年當真不主動說什么,憋不住才開了口。

青年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和嘲風它們在一起,是再愜意不過的了,他不用去想如何掩飾自己的心情,抑或該怎樣措辭告知對方發生了什么事。

反正這宮里發生的所有事,都瞞不過它們。

青年心緒一陣混亂,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來安排了,但他卻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始皇帝應是好心,最近宮中形勢很亂,遣大公子去上郡監軍,表面上是厭棄他,實際上是以保護為主。上郡是蒙恬蒙將軍的駐地,不會有不長眼的人對大公子動手。青年也曾經想過自己若是不跟著大公子去上郡,也許能做的事情會更多,但反過來,若是沒有大公子在,他反而成了一個靶子,扶蘇是絕對不會允許他一個人留在咸陽的。

嘲風也能感覺出來青年心中的煩躁,雖然盤踞在咸陽宮之上,它什么都知道,可是它卻不能事無巨細地都告訴青年,而且也沒辦法揣測所有人做出這些事的目的。

人類真是最復雜的生物了,每個人的欲求都不一樣。而且也許在眨眼之間,因為某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改變決定,根本無從揣測。

擁有短暫的生命,卻想做翻天覆地的大事。

也許怕自己再躺著就會直接睡著,青年掙扎著坐了起來。即使他白天在這里,也沒有人會注意,因為很少有人會抬頭看天空的景象。每個人都謹慎小心地盯著自己腳下,生怕踏錯一步,導致萬劫不復。

青年靜靜地看著眼前國泰民安的景象,一時間慨然而嘆道:「這里的風景果然很美,也怪不得你們喜歡待在這里。」

「看著一個城市慢慢地成長,亭台樓閣慢慢地建起,人口慢慢地增多,城牆慢慢地擴大……簡直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孩童成長為少年,再到青壯年……」鷂鷹的聲音低沉渾厚,它沒有用太華麗的辭藻,簡單而質朴的語言卻讓青年幾乎在眼前形成了一個快速播放的畫面。正是咸陽宮建成之後,它們這么多年之中所看到的。

這震撼的畫面讓青年都忘記了呼吸,許久之後才回過神,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前的風景又恢復了寧靜,因為修道視力變得極好,很輕易地就看到了遠處坊市之間討價還價的商販們、匆匆歸家的士兵們、玩耍的孩童們……有的人家已經升起了裊裊炊煙,一派升平。

青年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的夢想,他就是想坐在這里看這山河壯麗,現在也輕易地做到了。

那么……下一步呢?

「不是覺得這很美嗎?那就守護這樣的景色吧。」青年的頭頂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螭吻雖然嗜睡,卻不是一直在深眠,偶爾也會醒。它不怎么說話,只是懶得理會嘲風和鷂鷹這兩個二貨罷了。

青年混亂的心緒也漸漸沉靜下來,最終豁然開朗。

「諾。」

青年沒有道別,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走到哪里,鷂鷹都能看得到。

而他,最終也會回到這里。

看著青年一步步堅定地離它們越來越遠,嘲風終於忍不住嘀咕道:「螭吻老大,就這樣讓他走了?」嘲風還是舍不得青年,他要是走了,就真沒人陪它們聊天了。

「萬事萬物,都是由盛及衰。」螭吻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它活了太久,久到已經看盡了人間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所以才對世間發生的事情難以提起興趣。「來來去去,生生死死,也屬常事,爾等怎么還是看不開呢?」

鷂鷹和嘲風都陷入了沉默,逐漸西落的太陽在它們身上鍍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輝,和過往的每個日落時分一樣瑰麗,卻依舊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公元前206年

咸陽被起義軍攻破,先是劉邦約法三章,之後西楚霸王率軍攻入。楚軍擄掠了金銀財寶,肆意殺戮。本是天下最富饒的都城咸陽,變得烽煙處處,民不聊生。

最後,西楚霸王離開咸陽的時候,還一把火燒了咸陽宮。

小乞丐今年十五歲,在成為一個乞丐之前,也是被家人精心教養的世家公子。只是過去已經虛幻得像是他做的一個夢,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

小乞丐打算繼續去廢墟上翻找有沒有什么可以販賣的物件,例如被火燒熔的金粒,雖然會融入雜質,可也能換幾天的飽飯。每天他都只能在黎明前最黑的時候去翻找,白天那里可是其他人的地盤。

不過今晚當他到達廢墟的時候,卻已經有個人影在那里了,小乞丐還以為是個來搶他生計的,但觀察了那人很久,發現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小乞丐等了一刻鍾,就有些等不下去了,因為他若是再不翻找,一會兒天就要亮了。所以他硬著頭皮向前挪了幾步,發現對方並沒有反應,便越發地大膽,把對方當不存在。他和往常一樣借著月光翻看著殘垣斷壁之下,是不是有什么可以賣錢的東西。他很專注,專注到有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時,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和他說話。

「你可知此乃何處?」那人的聲音嘶啞,身上的衣服都看不清楚原來的顏色,長發混亂,身上也滿是傷痕,就像是剛從亂墳崗爬出來的孤魂野鬼。

小乞丐並不怕什么鬼,咸陽城在過去的一個月內死去的人,簡直都可以砌成一個新的咸陽城牆了。他瞧了瞧左右,發現周圍沒有任何人,才吸了吸鼻子道:「知也,此處原為咸陽宮。」他再辨認了一下方向,才確定道,「這里應是咸陽宮主殿……」他後面的話隱去了,因為他忽然想起,去年的時候,他父親還帶著他來宮里參加過宴會,還打算找個門戶相當的人家為他議婚……

「原來……還有人知也……」那人咧開嘴無聲地笑了兩下,隨即又陷入了沉默。

小乞丐歪著頭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真的沒有攀談的意思,便撇了撇嘴繼續翻找。他今天的運氣不錯,在東方的天空微微發白的時候,找到了兩塊缺了角的玉件,雖然不值什么錢,但也能讓他添床被子了。

把玉件貼身藏好,小乞丐直起腰伸了伸,捶了捶因為低頭而酸痛的腰背,而這時東方已經開始泛紅,意味著他要回家了。

那個怪人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在經過他的時候,小乞丐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好照在了那人的臉上,雖然污濁不堪,但兩雙眼瞳卻深邃得像是承載了千年都化不開的悲憤和憂傷,讓人不禁心下惻然。

小乞丐忍住心酸,連忙轉身離開,身後傳來那人幽幽的嘆息聲。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我征徂西,至於艽野。二月初吉,載離寒暑。心之憂矣,其毒大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豈不懷歸?畏此罪罟!」

越來越遠了,遠到最後的話語都有些聽不清楚。小乞丐依稀記得這是《詩經》里的一段,正在琢磨,一個念頭卻劃過腦海。

咦?剛剛那個人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啊……

不過不太可能吧,都這么多年過去了……而且那人不是已經死了嗎?

小乞丐搖了搖頭,摸了摸懷里的玉件,迎著朝陽哼著歌離開了。

在他身後,咸陽宮的廢墟上,還有些未燃盡的黑煙,在晨光中裊裊而升,一個人影孤獨地坐在那里,就像是過去的許多年間一樣。

現代

老板坐在院子里,捧著古舊的漆盒發了一會兒呆,最終拿起軟布,把漆盒上面的灰塵都仔仔細細地擦干凈。之後又特意去凈了手,這才重新坐回石凳,把那漆盒慢慢地打開。

金黃色的軟緞之上,靜靜地躺著一個雕琢古朴大氣的石質龍首。

老板換了塊干凈的軟布,輕柔地擦拭著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

「哈欠……找好新地方了?給本座安排了最佳位置沒?要曬到太陽哦!」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還是如同兩千多年前一樣的沒心沒肺。

「找了,只是有些小,您別嫌棄。這一帶是古城區,倒是沒有太高的樓擋陽光。」老板勾唇笑了笑。這吞脊獸是他在漫長的歲月中,苦心尋回來的。只是,他只找回了螭吻,另外兩只脊獸都不在了。也許是被帶走了,也許是被火燒了……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咸陽宮會著火,因為有吞脊獸在,咸陽宮是沒辦法被燒毀的。吞脊獸可吞萬物,也可吞火焰雷電。後來找到了螭吻才知曉,原來在他離開咸陽的那一年,就有人把螭吻從咸陽宮正殿的房檐上拿下來了。

至於是誰做的,螭吻表示他不知道,他睡得正香嘛!

「小就小吧,唉,其實我挺喜歡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個什么故宮的太和殿的,霸氣!」螭吻瞥了眼旁邊剛剛裝修好的重檐廡殿頂,嫌棄地嘆了口氣。

「若是給您安置在那里,每天至少會有六萬人參觀,最多曾經有過一天十四萬人游覽,您確定您能受得了嗎?」老板淡淡地笑道。

螭吻直接蒙了,十四萬人?!它沒聽錯吧!半晌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訕訕道:「好……好吧,我還是在這里吧,雖然小,但是清靜!話說,在我睡之前要把存在我肚子里的古董給你吐出來點不?」

「有勞了。」老板點了點頭,這位祖宗確實是不好叫醒,而且睡眠時間極其沒有規律。若是能隨叫隨醒,幾十年前的戰亂時,也就不用躲得那么辛苦了。

感慨了一番,老板抬頭看著天邊落下的夕陽,同樣的景色,他看了許多年都不會膩。雖然店面的重檐廡殿頂並沒有當年咸陽宮正殿那般巍峨壯麗,卻在周圍鋼筋水泥的樓房之中,依稀也有些縹緲的古意。

「可惜,一直都沒有找到鷂鷹和嘲風……」

「切,沒有它們兩個,我還睡得安穩些。」

老板聞言,勾唇一笑。

是的,也許鷂鷹和嘲風兩個,說不定在哪家的房檐上,還在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