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點翠簪(2 / 2)

啞舍(全集) 玄色 7512 字 2023-03-07

雖然那李億給咸宜觀捐了一大筆香油錢,幾乎重新修繕了整個道觀,安排好了自家小姐的後半生,但也抹不掉小姐被拋棄的事實。最開始自家小姐無限懷念著李億,做了許多纏綿悱惻的詩,卻無法傳遞給對方,只能把詩箋隨手拋在溪澗之中,把心事付諸於流水。溪水從咸宜觀潺潺流過,又並入曲江,詩箋也隨之漂到下游,引得許多文人騷客慕名而來。小姐自從在李億處被狠狠地傷了心,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放盪不羈起來,周旋於許多男人之間,竟是芳名大噪。

綠翹靜靜地等著那幾個婆子走過,這才端著茶水從廊下走出來,穿過觀中庭院,來到魚玄機所居的玄機齋。她剛推開門,迎面一個茶盅就摔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去了這么久?是不是又去勾搭漢子了?破了相還不安分嗎?」魚玄機厲聲追問道。她穿著一身皂色的道服,長長的頭發只用一根木簪一絲不苟地綰在腦後,襯得她不施脂粉的臉容有種令人不可侵犯的冷艷之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拜服在她的裙邊。

綠翹並不狡辯,因為她知道小姐只是想要出氣罷了,這時候無論她說什么,都免不了一頓責罵鞭打。之前小姐還顧著自己的聲譽,拿她出氣時並不太過分。可是自從到了咸宜觀,小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她的衣服下面經常傷痕累累。

「怎么不說話?!說!你的臉是不是故意弄花的?韙郎還特意問我是不是我抽的!你這個不安分的小妖精!當年我就不該看你可憐買你回來!」魚玄機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旁的拂塵抽了過去。綠翹低垂著雙眼,身體因為疼痛而瑟縮了一下,心下卻慶幸今天小姐並不是太生氣,否則就會祭出鞭子了。也許是綠翹無聲的消極抵抗令魚玄機毫無成就感,抽了幾下就停了下來,沒好氣地推了下桌上的盒子,掏出貼身放置的鑰匙:「去把這幾顆珠子收起來。」

綠翹接在手中,知曉這定是某個仰慕者送小姐的禮品。她通過小姐的表情,判斷了一下盒中珍珠的大小和數量,想來並不太合小姐的心意。她站起身,施了一禮後,便穿過廳堂,走到玄機齋最隱蔽的庫房門口,用剛拿到的鑰匙,打開了庫房的大門。

門內存放著各式各樣的珍品,多是華麗的衣袍和佩戴的飾品。有些是小姐的嫁妝,有些是李億送的,有些是來到咸宜觀後眾多仰慕者送的。但小姐卻從不佩戴,平時就是一身道服,一根木簪。旁人可能會以為她家小姐在安分地當著道姑,可是她知道,這些珍品雖然久不使用,可是卻絲毫沒有蒙塵,她家小姐經常會親自打掃,甚至都很少允許她收拾碰觸。

規規矩矩地把盒子放在櫃子上,綠翹迅速出來鎖門,一刻都不敢耽誤地返回廳堂,把鑰匙還到魚玄機手中。魚玄機摩挲著手中的銅鑰匙,微微勾起艷紅的菱唇,嘲諷地嗤笑道:「這一屋的東西,還比不上那女人的一套點翠首飾。」綠翹默然地聽著,知道小姐的心結依舊是李億的裴氏妻。若李億的妻子並不姓裴,並不是那個關中四姓之一的裴家,小姐也就不會淪落到道觀里當個「書信茫茫何處向」的道姑了。

只是點翠……這只有貴族才能用的奢侈品,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綠翹想到了那只在陽光下耀眼奪目的小翠鳥,深深地低下了頭。也不知為何只有在南越一帶的翠鳥,竟出現在附近的林間。若不是她臉上的傷痕,說不定她以為那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既然喜歡,就要牢牢地握在手中。」魚玄機恨恨地發著誓。她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結果是別人家的。她咬著牙進了門當了妾室,結果還是不屬於她。她臨被休出門,提出想要一套自己喜歡的點翠首飾,卻被冷冷回絕,說她沒有資格佩戴!

笑話!她魚玄機,定要做一套屬於她自己的點翠首飾!

綠翹降低自己存在感地縮了縮頭。

這一天,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緩慢地度過。晚間,綠翹安排婆子給小姐送了熱水之後,便回到自己所居的耳房。薄薄的牆壁根本遮不住隔壁男女的歡笑聲,綠翹面無表情的臉終於現出一絲無奈,點起了油燈之後,輕手輕腳地開始收拾床鋪准備入睡。

正待她想要吹熄油燈的時候,忽然若有所覺,朝沒有關嚴的窗外看去,正好瞥見月光下的一抹幽藍。

一只小翠鳥,正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外的枝頭上,歪著頭盯著她看。

小翠鳥覺得它最近收的仆人真是不錯,每天都替它准備好食物,還有干凈的清水。那些小魚都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內臟和魚鱗都去掉,切成它能一口吞掉的大小,口感不知道有多好。天氣轉冷,寒氣十足的夜晚,它也可以窩在點了暖爐的屋子里,連巢都不用自己建了!小翠鳥非常滿意,但內心也有些忐忑。它本是看到黑蛇的屍體覺得愧疚,才飛過來看這個人類的情況,結果反而被伺候得舒舒服服。

果然,是被本翠鳥的身姿所傾倒了嗎?小翠鳥站在銅鏡前,陶醉於自己身上顏色越來越漂亮的翎羽。

許是最近的伙食好了,又不用風餐露宿忍飢挨餓,它的翎羽已經比它的母親靚麗太多了。畢竟它母親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照顧它們幾只雛鳥,怎么能比得上它現在的愜意。

「青羽?青羽?」

溫柔的聲音低低地喚著,小翠鳥知道這是它的這個仆人給它取的名字。翠,青羽雀也。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對方叫得久了,它也知道這兩個音是在喚它。它看著朝它伸過來的手,想了想,歪著頭蹭了蹭對方溫暖的掌心,引來一陣愜意的輕笑聲。

好吧,那它就叫青羽吧,聽上去是個不錯的發音。

仆人臉上的笑容,它還是很喜歡的。眼尾那道紅痕,它也越看越喜歡,這是它給它的仆人蓋下的印記,這樣它就不會認錯人啦!畢竟人類長得那么奇怪,它分辨不清啦!還有那一雙棕黑色的眼瞳,當她全心全意地注視著它的時候,它就能在那雙清澈的眼瞳中發現兩個小小的自己,特別奇妙,也特別歡喜。嗯!它還要變得更漂亮一些,讓它的仆人不再去看其他鳥!

「翠翡——翠翡——」青羽愉悅地鳴叫著,翠鳥一族的叫聲就是這樣的,這也是它們被稱之為翡翠的原因之一。

「噓——」撫摸著它的掌心變得緊張起來。

青羽不滿地放輕了聲音,卻也明白不知道為什么,它的這個仆人不願意它在屋里發出聲音。撲騰了幾下翅膀,青羽從特意給它留的窗縫中沖了出去。它每日只是晚上留在這里睡覺,白天還是要去林中耍耍的。

而且它也有小心思,這里的冬天它沒有經歷過,母親也沒有,但依著溫度的變化,它本能地感覺到這里要比母親口中溫暖的南方難熬得多。若是能找到它的母親和兄弟姐妹,說不定可以讓它的仆人把它們一家都安頓好。反正它仆人的房間那么大,只要在房梁上給它們留個位置就足夠啦!青羽越想越開心,在林間放開歌喉鳴叫著,用熟悉的聲調呼喚著它的家人們。這些天都沒有音訊,它今天再飛遠一點吧。

一連多日陰天大霧,今天的太陽難得地在天空露面,青羽張開翅膀,像精靈一般在樹葉間隙穿梭著。因為天氣晴好,視線無阻,它越飛越覺得林子里的情況有些不對勁。踩踏折斷的草木眾多,有些地方踩滿了腳印,說明不止一兩個人類在林間行走,就連在林子深處也是如此。明明陽光灑在身上非常溫暖,可青羽心中卻升起了不安的念頭。

寂靜的林子就像是藏著一只怪獸,讓它不寒而栗。

最終,它停在了一個樹杈之上,好半晌都沒有再動一下。因為在不遠處,有幾簇翠藍色的羽毛凌亂地夾雜在草叢里,其間還有些許早已干涸得變成棕褐色的血漬。

許久許久之後,林間響起一道凄厲的鳴叫聲。

「今兒個那小姐好像挺高興的,脾氣也不陰陽怪氣了,是不是被她的情郎哄高興了啊?」

「什么啊!我是聽說那小姐雇的人抓到了幾只小鳥。不是為了養著,而是為了拔了它們的毛。嘖嘖,那個殘忍啊!鳥的屍體還是讓我去收拾的呢。在道觀里還敢做下這種事,造孽啊……」

「平白無故的,拔人家的毛做什么?」

「據說是要做那種叫點翠的首飾。我曾經瞄了一眼,那些羽毛確實挺好看的。翠藍翠藍的,還有些軟羽是雪青色,配起來定是頂頂好看。」

站在廊下的綠翹聽到這里,想起一大早就飛出去還沒回來的青羽,終於忍不住走了出去,焦急地問道:「大娘,能詳細給我講講不?」

那兩個婆子本就八卦,這會兒難得有人湊上來聽,便熱情洋溢地你一句我一句說著,但並沒有什么有用的重點。綠翹越聽越心急,恨不得沖到自家小姐面前質問。她真不該如此不小心,青羽本來就不是能被人類豢養的自由生命,如今習慣了她的好意,那么遇到人類的時候,肯定不會有太多的戒心。而青羽還有著一身那么漂亮的翎羽,懷璧其罪……綠翹越想越覺得害怕,連忙揮別兩個嘴碎的婆子,沖進玄機齋想要去質問自家小姐。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齋內的小姐正招待著珠寶樓的工匠,談話聲隱約地傳了出來。

「……你說什么?這些羽毛還不夠做一支簪子?是這羽毛不夠點翠級別?明明顏色質地那么相似!」這是她家小姐氣急敗壞的聲音。

「這羽毛確實是取自翠鳥,雖然不知道為何翠鳥在此地出現,但點翠的珍稀也並不僅僅是因為翠鳥稀少,而是因為捕捉到翠鳥而不傷害到羽毛的難度極高。」珠寶樓的工匠感慨地說道,「翠鳥本來就身型小巧,身上還有其他顏色的羽毛,最珍貴的翠藍色硬翠只有翅膀上的左右各十根和尾部的八根。雪青色的軟翠只有脖子一圈的絨羽可用。如果捕捉手法粗暴,引起翠鳥掙扎掉羽,可用的翠羽就更少了。」

「……那這些羽毛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倒不是,主要簪子是插在發髻上的,對翠羽的要求很高,必須用數根完整的翠羽制成。當然,要是做一支不是很大的點翠簪,這些羽毛之中還是可以挑得出來的。至於其他破損的翠羽,還是可以鑲嵌在裙邊做裝飾,因為不會細看,所以效果還是會很好的。」

屋內陷入了沉默,顯然是魚玄機在躊躇抉擇。

這樣一耽誤,綠翹也沒有了進去質問的勇氣,她咬緊下唇,分析著剛剛聽到的這段談話里的信息。聽起來,好像小姐派人抓住的,並不止一只翠鳥。青羽那么聰明,肯定不會被抓的!綠翹絞著手指,猶豫了半晌,決定再回屋看看。她輕手輕腳地奔回自己的耳房,發現她早上為青羽准備的小魚還在窗台上,並沒有被鳥吃過的痕跡,反而因為時間過長,已經爬滿了螞蟻。

「青羽?青羽?」綠翹終於忍不住輕聲喚道。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夜風驟起,若是往常,青羽早就飛回來了。

綠翹從小到大,從未真正喜歡過什么東西。無論是英俊瀟灑的男人,還是璀璨絢爛的珠寶,對於她這樣的卑微婢女,是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所以她根本不能理解為什么小姐會因為喜歡,而變得瘋狂。

可自從養了青羽,負擔了那個小小的生命,她就知道了什么叫作喜歡。喜歡是一種想要擁有的心情,是一種無法離開的渴望,是一種無時無刻的牽掛。

她真不敢想象,若是青羽被抓住……

綠翹的聲音開始顫抖,好在她剛喚了幾聲,一個藍色的小身影就沖了進來,一頭扎到了她的懷里。

綠翹快要跳出嗓子眼里的心重新落了回去,抱緊了掌中的小翠鳥。等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平復了之後,綠翹又開始頭疼怎么辦。依著小姐對點翠首飾幾乎著魔的瘋狂,她肯定是不可能再養著青羽了。可是,又怎么跟青羽溝通,要它飛得遠遠的,別再回來了?要不然,等過幾天找個借口,出趟遠門,帶著青羽上路,到時候選個地方再把它放飛?

只是……逐漸入冬了,這個小家伙能不能照顧好自己……綠翹能感覺到掌心的青羽躁動不安地拱來拱去,正想著如何安撫青羽的情緒,就聽到了開門聲。

她的小姐正款款邁入房間,志得意滿地輕笑道:「不愧是我的好綠翹,知道我喜歡的是什么。」

綠翹渾身一哆嗦,剛想松手把青羽從窗戶扔出去,就聽到「咣當」一聲,窗戶被人從外面死死地關住了。

青羽奄奄一息地躺在籠子里,純粹就是被餓的。

關著它的籠子都是用棉麻繩子做成,細細密密,結實卻又不會在它撞擊的時候傷到翅膀。它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死後還要被拔下羽毛,被那個可惡的雌性人類貼在頭上做裝飾炫耀!若不是那個雌性人類還想嘗試養它,說不定它早就被活活拔毛了。

可是它又怎么可能苟且偷生?它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兄弟姐妹,都已經被那個雌性人類殺死了!

可惡!真後悔,沒有聽母親的話。人類確實都很可怕。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類都可怕。

青羽強撐著睜開眼睛,透過棉麻繩的間隙向外看去,無力地看著那個可惡的雌性人類,正在鞭笞著它的仆人,只是因為它的仆人方才嘗試放它離開。鞭子落下的力度和抽打出來的血漬,青羽看著都覺得有些眩暈。不行,再這樣下去,它的仆人就要被打死了!

「你這個賤婢!知道本小姐喜歡點翠,居然藏著翠鳥不上交,說!你到底懷著什么心思?」

……什么?它為什么可以聽得懂人類之間的語言了?

「說!是不是還對我的韙郎不死心?想養著那個翠鳥,自己做個點翠首飾勾引韙郎?」

「小姐,不是……不是的……把青羽放了吧!它活生生的,小姐你怎么忍心啊……」

「我喜歡啊!不就是一只鳥兒罷了,既然不識抬舉,那么就做成一件首飾也不錯。它身上的翎羽比我得來的那些顏色還要漂亮,做首飾的師傅說了,足夠做一支頂級的點翠簪了。放心,它會作為一支點翠簪,永遠地活下去的。」

「小姐……求求你放過青羽吧……」

「你居然為了一只鳥兒,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要你何用!」

鞭打聲與哀求聲此起彼伏,沒多久,哀求聲漸漸低了下去,最終悄無聲息。

青羽渾身上下的力氣,僅能讓它微微地動動翅膀。別說去救它的仆人,就連掙脫這個囚籠的力量都沒有。

人類真是好可怕,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不光可以殘害其他生靈,還可以隨意地虐殺同類。

喜歡,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兩個字呢。

仿佛有了這兩個字,就有了最完美的借口。

仗著喜歡,便可以做出各種各樣殘酷的事情……

好恨啊……若是它不貪圖那掌心的溫暖,若是它沒有因為找不到母親和兄弟姐妹心懷恐懼而再飛回來尋求安慰,它的仆人也許就不會死。

好恨啊……再也看不到仆人那美麗的笑容,那清澈的雙瞳,眼尾的那一道紅痕……

好恨啊……青羽自己看不到它黑色的雙眼已經漸漸被怨恨的血色染紅。

【真是純粹而又甜美的怨恨啊……】

青羽不知道這股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因為在籠外的雌性人類顯然並沒有聽見,而是在安排著下人們把已經被鞭笞而死的它的仆人抬出去處理掉。

【有人的喜歡,是掠奪。有人的喜歡,是奉獻。】

是啊……仆人對它的喜歡,就是奉獻……可是,好恨啊……

【想不想報仇?】

想……青羽恨恨地在心中回答道。它要報仇!母親和兄弟姐妹的仇!它的仆人的仇!

【即使你的靈魂會被困住?即使你變成了被詛咒的邪物?即使你再也不能被你想要見到的人碰觸?】

沒錯!青羽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已經到如此地步,它還能有什么奢求?

【很好,契約成立。】

深夜的博物館,即使是聒噪的古董們,也都恢復了沉默。

展櫃頂端無機質的冷光燈在微微地發著幽光,照得黑色絨布之上的點翠簪顏色越發妖冶艷麗。

青羽如同往常一樣,一聲不吭地看著自己在展櫃玻璃上投射出來的倒影,是一種詭異而又殘缺的美感。

它又想起今天白天,從清晨一直到閉館,都默立在此處的年輕女子。它的仆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喜歡著它。盡管它變了形態。

當年,它死去之後,便被做成了一支點翠簪。

這支點翠簪成為了魚玄機的新寵,可凝聚著它所有怨恨的點翠簪,會讓佩戴它的人不再被任何人喜歡。

不久,魚玄機被所有情郎拋棄,變得人人憎惡,被人告發了惡行,綠翹的屍體也在玄機齋後院的紫藤花下被挖到。人證物證俱全,就連往日愛慕她的知府大人也都不再對她留情。

魚玄機很快就被判死刑,秋後問斬。

它的仇終於報了,可是點翠簪上的詛咒卻並未被化解。它每一任的主人,都不再被任何人喜歡,都沒有好下場。最終,它被上一任主人帶入墓穴陪葬。

它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朝那個不知名的魔鬼求了上千年,終於又見到了它的仆人。

【後悔了嗎?不求我讓你重回她的身邊?】

不用,反正它只會給她帶來噩運。

就算再懷念她掌心的溫暖,也絕對不可以。

它喜歡她,非常喜歡,但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無趣。】

頂端的冷光燈閃爍了兩下,忽然暗了下去。

昨天帶湯遠小朋友逛了一天博物館,醫生也順便買了一些博物館的紀念品和書籍。他今天下了班,抽空收拾了一下書架,打算騰出點地方來放這些東西。

然後就在一本醫學詞典的後面,找到了一支用漂亮羽毛做成的毽子。這支毽子翠藍和艷紅的兩種顏色都有,而且並不像是廉價染色的那種羽毛,完全比得上在博物館看到的點翠簪的級別,讓人一眼看上去就雙目一亮,恨不得捧在手心把玩。但它卻被人暴殄天物地做成了毽子,可以踢的那一種……

奇了怪了,這是什么時候弄到的羽毛?醫學院的實驗小動物一般都是小白鼠或者小白兔啊,什么時候有禽鳥類了?而且這毽子下面的古錢看上去好像也頗有些年代了……

還沒等醫生好好回憶,湯遠小朋友就捧著報紙奔了進來。醫生趕緊把毽子放了回去,生怕被湯遠看到了非要玩,慘遭毒手。

「大叔!我們昨天在博物館看到的那支點翠簪失竊了!」湯遠唯恐天下不亂地嚷嚷著,聽那語氣,好像還是在幸災樂禍。

「啊?」醫生詫異地接過報紙,發現記者也沒有挖掘出來什么細節,就是說今天本來周一閉館,但保安一上班就發現那支點翠簪消失了。而且奇怪的是玻璃櫃並沒有任何破損,警報也沒有被觸發,所以警方懷疑是博物館的內部人員偷盜。

「大叔,你說這是不是什么怪盜基德出手了啊?」湯遠最近在看動漫,各種腦洞大開。

「胡鬧。」醫生只把這件事當成普通新聞看待,渾然沒當回事。

「哎呀,這么說來,幸虧我們昨天去博物館參觀了,否則那支點翠簪就看不到啦!」湯遠頓了頓,想起昨天小白蛇對著那支點翠簪敬而遠之的態度,現在想起來卻有些古怪,「大叔,看你昨天拍了那么多古董照片,有沒有拍這支點翠簪?」

「沒拍。」醫生想起昨天得知點翠簪是怎么做成之後的心情,皺著眉把手中的詞典塞回了書架上。

好像……他之前也養過一只翠青色的小鳥似的……

可是家里並沒有任何養鳥的籠子、架子或者鳥食,應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