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無處不相逢(1 / 2)

夫綱難振 渡狸 2008 字 2023-03-11

扶住她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聲音溫溫潤潤。

段漣漪卻也沒能聽進去,她方才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只是生死之間,心中卻不知是解脫多些還是憤恨多些,畢竟以這種死法死掉,實在可惜了些。人若是還有下輩子的話,定然不要再重蹈這輩子的舊路了。

不由苦笑起來,沒想到那短短幾秒之內她竟然還能有心情想這個。

丫鬟們對段漣漪的事情沒注意,便狠狠心掐了掐媽媽的人種,想要將她給弄醒來。

一陣銳利的疼痛襲擊了全身,媽媽總算是回過神,茫茫然看了眼面前一個個焦慮不已的漂亮人兒,心思一轉,總算是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情。

媽媽連忙轉身往段漣漪墜樓的方向看去,只是出乎她所料的是並沒有看見預想中的遍地鮮血,倒看見了段漣漪好生生的站在那兒,媽媽定睛一瞧,只見她身後站著兩人。一個一身黑色勁裝,衣著隨性,像是個練武的人。另一個著一身月牙白袍,執一把玉骨扇,腰佩玲瓏玉墜,頭戴紅纓帽,遠遠看著倒是個俊俏的公子哥。

媽媽聽身旁丫鬟說了一說,知道是這兩人救了清一閣的搖錢樹,臉上連忙堆了笑,提了裙擺就跑了過去道謝。

待到走近一瞧,卻又被嚇了一跳。

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只是再一瞧,便又被男子周身的氣質給折服——這白玉般的俊俏公子可不就是去年的狀元郎,如今的龍騰閣大學士么!

媽媽之所以會知道這個,是因為這位狀元郎祖籍在揚州,去年高中之後衣錦還鄉。媽媽那時候正巧去揚州采買貨物,正好有幸在街上見著一面。

這男子樣貌極好,身份亦是響當當的狀元郎,媽媽如何也不會忘了的。且風月場所的人多少有些八卦,她常常也會聽到一些名流趣聞,或是貴族圈子里面的家長里短。像是龍騰閣大學士生得如何如何漂亮,尚書家侍郎家去說了親。竟都給他拒絕了。再像是大學士常常出入皇宮。聖上尤其偏愛,以色侍君之類的傳言不絕於耳。

眼下再細細一瞧,果真唇紅齒白。面如冠玉,怕是比之清一閣的花魁渠芙也猶勝幾分。

這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媽媽不懂聲色地將他全身打量了個便,見他只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清爽的便裝,想來是秘密在秦淮辦事。為了便利特意隱瞞了身份。

媽媽想起那句「以色侍君」,心里打了個轉轉。便不想與他多沾染關系,干脆裝作沒有認出他的身份,只一個勁地拉著段漣漪和那黑衣男子道謝,問他們姓名。邀他們進樓喝茶。

「在下杜子墨,這位是武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那俊俏的狀元郎客客氣氣地婉拒了。

讀書人不擅長與這青樓媽媽多做周旋,視線在那如受驚鳥兒一般孱弱的人兒身上掃了又掃。不知是何種意味。

媽媽心底一顫,這事情雖然是她有意為難段漣漪,雖然可以全部推脫到那鬧事的酒鬼身上,但萬一事情鬧大了,讓清一閣的東家溫二公子知道了,媽媽她可免不了要受一頓教訓。心底有所顧慮,媽媽連忙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段漣漪,斷不會讓她再受分毫委屈,這尊貴的人才拱了一拱手,說是今日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段漣漪緩過了神,眉眼失落地輕輕道了謝,小臉慘白慘白的,和那路旁的白牆沒什么兩樣,讓人看了都覺得心疼。

杜子墨看著她,一時語滯,竟木訥得不知如何接口,只重復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便要告辭離去,臨走卻又頓住了腳步,轉頭,這回話是對著段漣漪說的,似乎已經在腹腔中醞釀了很久,眼下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口:「段姑娘,在下常路過這富陽街,亦嘗聽過姑娘的好歌喉,慕名久矣,改日姑娘若有空閑,杜某再來拜訪。」

段漣漪呆呆地抬眼看她,呆呆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進他說的話。

杜子墨得了她的允許,到底勾著嘴角露出了一個客氣的笑意,而後便轉身匆匆離去,竟連姑娘家的眼睛都不敢仔細瞧上一瞧。

那鬧事的酒鬼,早被媽媽命人給丟到城外了,沒有了熱鬧瞧,街上的人早已散得七七八八,三三兩兩結伴議論紛紛,是不是地對段漣漪和媽媽指指點點,指不定這事兒又要給人當做茶余飯後的閑話說給別人去聽。

段漣漪目送著那白衣與黑衣人影匆匆遠去,直到身影消失得一點也不見了,這才轉身回了清一閣。

鬧劇落幕,清一閣里漸漸地又響起了絲竹樂聲,姑娘們巧笑倩吟,倚欄賣笑,香客一擲千金,醉生夢死。

段漣漪別了媽媽,上樓休息,今日是不能接客了,媽媽也不為難她,還吩咐小丫鬟給她送了安神湯。

外頭是一片沁人清風一派秀麗月色,里頭是一室撩人薰香一地燈紅酒綠。

真真是兩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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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多風流。

你說改日來訪,如何才能算改日來訪呢?

十日?一月?這般沒個定數,怕是一年也能算是個改日來訪吧。

等回過神來,段漣漪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數著日子,愣了愣,不禁嗤笑自己一聲。何苦掛心那些白日夢,段漣漪你當真也是糊塗了么?

便又將自己亂成麻的心緒跑到了九霄雲外,卷著床上的絲綢被子便睡了起來。

段漣漪雖只是個不入流的煙花女子,但卻也是個極為講究的。

她每日必焚香,卻不愛旁人喜歡的那些玫瑰茉莉之類的香,最是喜歡那特制的西番蓮。但江南哪里能有西番蓮這種話,好在秦淮前兩年開了一家臨武鏢局,常年接南疆西北那邊的鏢。段漣漪便特意托他們給自己帶這種西番蓮,拿回來之後便自己制作。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會制香的,甚至照理來說她這種過得並不怎么如意的江南人,又是怎么知道西番蓮的呢?她卻是不怎么記得了,許是當年母親教的吧......

小時候的事情她都不怎么記得了,後來跟著父親有一頓沒一頓地過日子,更是將以前的事情給忘得精光。好在手上的功夫沒落下。這西番蓮的香味是極好聞的,且在秦淮亦是獨一無二的。

她實在不怎么不喜歡對人曲意逢迎,但正要做這事情卻也是得心應手的。煙花女子本就游走在各種各樣的人之間,這個倒是難不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