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1 / 2)

靖遠侯府來人了。賈敬眉間一跳,直覺問道:「是誰來了?」

那下人苦瓜著臉:「是靖遠侯爺,大舅老爺親自上門來了。」

竟然是靖遠侯親自登門。賈敬瞬時變了顏色,這位可是有爵位的,沒了賈代善,如今滿府里,論身份,除了賈母,誰也沒這位尊貴,偏賈母和張氏慣來關系不好,靖遠侯,怕是不會給賈母面子,到時鬧起來,賈家真真是顏面全無了……

賈敬想到此處,直是冷汗淋漓,大拇指摩挲著指尖,努力想要冷靜下來應對眼前的情況,可實在是太過慌亂,哪里又能想出什么好辦法來。

賈赦倒是笑了起來:「大舅子來了?也好,正好,今日把這事了解掉。」說著倒是站起了身,撣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塵埃,抬腳就要出門。

賈敬被賈赦氣得幾欲吐血:「感情我方才說的你完全沒聽進去是不是?你還真當張家是吃素的,不能把你怎么樣?!你還想不想活了,我來的時候你還敢在我面前*理不理的,這會兒輪到你怕的時候了,你倒膽魄十足,恩候,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場合該做什么事?!」

賈赦意味不明地瞧眼他,神色卻是漸漸柔和了下來:「敬大哥,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有些事,實在不是躲,就能躲過去的。如今我們府里亂糟糟的局面,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我父親才出殯呢,要叫他知道,他才去了這許久,他維護了一輩子,為之拼搏了一輩子的榮國府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怕他在九泉下,也難瞑目。正好今兒人都在,有些事,該攤開來說還得攤開來說。」

賈敬總覺得賈赦這話意有所指,只是眼前的境況實在容不得他多想,聽罷賈赦的話,他越發來了氣:「你既知道要為已經去了的叔叔著想,怕他地下不安,你就該保重自己。張家兄妹向來感情極好,滿京里誰不知道?如今弟妹情況不好,靖遠侯擺明是來興師問罪的,你就是心懷愧疚,也不能敢這時候過去啊,到時候打起來,我都沒臉攔的。」

這是實話,背後賈赦走了也就算了,當著苦主靖遠侯的面,要他真打了賈赦為張氏出氣,賈敬還真沒臉勸,人家張氏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兩個孩子沒了娘,賈赦挨頓打怎么了?該!要是他自己的妹妹被人這么欺負了,他都能跟人直接拼命!可站在賈氏族長,賈赦堂兄的立場上,賈敬難免偏了心,到底自家人重要,張氏雖可憐,也不能眼瞧著賈赦吃了虧去。

賈赦聽出賈敬話里透露出的關心來,笑容益發真心了許多,態度也和緩下來,這位堂兄,與他年紀相差頗大,一直以來又是擔當的族長的角色,賈赦被賈母傷透了心,原也沒把這位兄長怎么放心上,倒不想,遇到事,這位堂兄卻是主動讓自己避禍,哪怕他明知道,自己要是躲了,怕靖遠侯絕不肯善罷甘休,他頂著爵位,賈敬應付起來,也不輕松。這可真真是拿著自己辛苦來換他的平安了。

念及賈敬的這份兄弟情,賈赦也不再在他面前裝糊塗,只苦笑著謝道:「敬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知道,怕是大舅哥這次來,心里不痛快的緊。只是今兒,我卻是躲不得。」見賈敬沉下臉還要說話,賈赦只反問一句,「敬大哥道是我要躲就能躲了,前頭太太和二弟還在呢。」

「呃……」賈敬恍然記起賈母和賈政,啞口無言。這兩位怎么可能甘心幫賈赦收拾爛攤子,怕是已經派人來叫賈赦了吧。賈赦想躲,怕還沒出榮國府大門,這兩位早就收到消息趕來了。

賈敬再多的話,在賈赦擺出的□裸的現實面前也只能全部咽回肚子里,臉色難看地佇立良久,最後,也只能拍拍賈赦的肩膀:「你既然想要當著眾人的面徹底解決此事,那我也不攔著你。你我畢竟一家,要真有事,我也不會在一邊白白看著。」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承諾了。

賈赦知道,這已經是賈敬能做到的極限了,作為賈氏族長,他代表的是賈氏一族,他要當場跟靖遠侯撕破臉,到時候很可能會被誤解為賈氏宗族要更靖遠侯府過不去。

賈赦笑笑,道:「敬大哥不必擔心,大舅子總不能打死我不是?還有兩個孩子呢。」

賈敬微一尋思,還真是,有賈瑚賈璉在,靖遠侯總不能真弄死了賈赦,再不濟,賈赦也是榮國府的繼承人呢。可是……「靖遠侯府雖說是有名的儒將,可畢竟也是軍功起來的,府里養得護衛可不是吃素的,隨便幾下,就夠你甩胳膊斷腿,躺個一年半載的了。」賈敬說著就心煩,兄弟之情去後,對賈赦也不滿起來,「你要小心點,如今哪來這般禍事?」他如今也是里外不是人。既不能撒手放了賈赦不管,叫他受了傷,落了賈家的名頭,又不能太過干涉,明明理虧還跟著張家作對,不說情理,道義上也說不過去,當真是左右為難,怎么做,都是錯!

賈赦也不辯駁,只低聲一句道:「我也沒想到,在自家里,滿府的丫頭婆子,竟就叫我堂而皇之地害了孩子他娘……」

這話什么意思?賈敬腦海中靈光一閃,還來不及抓住,賈赦已揚聲喊來人送水來給他潔面,又對著鏡子整了整衣冠頭發,洗過把臉,揉了揉臉,叫臉上看著精神了些,大踏步就走了出去。賈敬陰著臉,也跟了過去。

靖遠侯顯然是來者不善,賈敬一路走來,所見下人都面帶憂色,到了榮禧堂,門口站著五個面生的精壯漢子,見到他們也不行禮,顯見不是榮國府的人。賈赦見到其中一人,還給他打招呼:「李護衛,我大舅子可在里面?」

那李護衛仿佛見了鬼一樣看著賈赦,似乎被賈赦的平靜給嚇到了,還是他身邊的人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才反應過來,臉色難看道:「當不起賈大爺問詢,我們侯爺去看姑奶奶了,可不在里面。」李護衛父親就是靖遠侯府的家將,他自小就被訓練著忠心護主,如今賈赦傷害了張氏,他才不管賈赦是不是姑爺呢,一律沒好臉色,肯回答他,已經是記得靖遠侯來之前的吩咐:「不准輕易生事」了。

賈赦並不計較他的無理,反而誇道:「倒是忠心,我們榮國府的護衛要都能有李護衛你的一半就好了。」

李護衛報之以冷笑。他旁邊四個張家帶來的護衛也都不理睬賈赦,當他如空氣一般漠視,顯然是對張氏病重的事心存芥蒂。賈敬見之也不由得嘆息,靖遠侯府端的會□下屬,竟個個都如此忠心。

賈赦沒有停留,轉身匆匆往張氏處趕去。賈敬猶豫一下,到底還是跟了上去。賈赦走得挺快,賈敬只好也跟著一路快走,到了張氏屋子外面,只聽得里面靖遠侯大怒道:「我妹妹前兒還好好的,如今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了,親家太太可得給我個解釋!否則,今兒我就帶了我妹妹回去。」

張氏身子不好,大夫都說要過不去這一關了,靖遠侯這時候要把張氏帶回張家,張氏在外頭沒了,可不能進賈氏祖墳,這一來,張氏就不算是賈赦的原配妻子——靖遠侯,這是要讓張氏和賈赦和離呢。

賈敬擰起眉,後頭就聽賈母在那里給靖遠侯賠不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兒子,實在沒臉在這里跟你求情。只是老大媳婦卻是我們賈家八抬大轎迎娶進來的,再怎么,我們也不會有心害她,老大真是喝醉酒糊塗了,才不小心害的老大媳婦如此。張侯爺,你就看在我兩家交好的份上,對老大網開一面吧。」

賈赦冷笑一聲,下一刻,靖遠侯就暴跳起來,大怒道:「虧得親家太太說得出口,叫我們網開一面。若親家太太記得,當初可是老國公爺親自來我們府里幾次游說,我父親才把妹妹嫁到你們家,這才幾年,我妹妹就變得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親家太太還有臉叫我們網開一面?兩家交好?兩家交好,親家太太就是這么對交好的姻親的?」說著,冷笑連連,氣到了極致,反而冷靜了下來,嘲諷道,「親家太太莫不真當我們靖遠侯府敗落了,就能隨便被人剝光了臉面踩在地上?真當我妹妹身後沒人給撐腰了是不是?就由得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