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2)

遇劫 周乙 3220 字 2023-03-14

劉玉潔與沈肅的第一個孩子因意外而來,又從各種險境中逃脫,他的降臨真真兒是應了一句福大命大。

還沒滿月沈肅就親自為他取了乳名——毅哥兒。

毅者,有決也,果敢而堅強。男子漢立足於天地間不可無弘毅。

這寓意自是相當深刻。

劉玉潔喜歡的不得了,也學姐姐那樣親自喂哺毅哥兒,乳母反倒只能搭把手做些旁的事。

這位乳母金氏乃俱蘭當地人,長得健康又高大,與丈夫十分恩愛。因丈夫受雇沈大人府邸做車把式,聽說主家有了小少爺,她便自薦而來,得了劉玉潔眼緣,就此留下。這夫妻二人勤勞踏實,感恩主家慷慨大方,願就此簽定契約,往後跟隨沈氏夫婦回長安。

滿月禮那日天氣晴好的連一絲風兒都沒有,當地知府家的太太尤氏並一眾官員家眷上門恭賀,雖不如長安那般錦綉繁華亂人眼,但也自有一番熱鬧鼎沸。

毅哥兒的大伯父送了他一套童趣盎然的文房四寶,掐絲琺琅的筆架雕刻了一整幅神話故事,最適合剛剛啟蒙的孩子使用,筆筒竟是黑釉中的極品:曜變釉,如此哪里敢讓孩童隨便玩耍;二伯父則是一把精致的小彎弓,弓身與弦絲皆是按照最正規的材料打造,更別提那只配套的孩童戴的翡翠小扳指,油潤碧綠,一看就不是凡品。

本來沈肅還怕劉玉潔年紀小,應付不來這樣的場面,畢竟這些官員家眷各個都大她許多,有的甚至趕上她母親的年紀。他便讓安白盯住下面的人,萬一有個什么周轉不來的好跟上去照應。

結果沒想到,他的這位小妻子,不僅與各位家眷談笑風生,就連親自擬定的席面都在俱蘭流行起來,好些太太過後還上門求方子。也趁著這個機會,劉玉潔算是融入了俱蘭這邊的小圈子。各府從此經常有拜帖往來。

沈肅略略得意,漸漸不再將她當沒長大的孩子看待。

毅哥兒三個月的時候,劉玉潔收到長安的書信,一封來自阿爹,自然是滿滿一張關切話語並叮囑她要好生與沈肅相處,敬重夫君,不得刁蠻生事。又說小姚氏整理庫房,搜出了好些她小時候的玩具,都已擦洗干凈,只待毅哥兒回到長安玩耍。還說他此番從永州回來,原本是給她搜羅了滿滿一匣子陶瓷小臉譜,各個如拇指般大小,現今決定不送她了,就給毅哥兒吧。看的劉玉潔心里一陣甜一陣酸。

另一份是姜氏的,兩頁紙有一頁半是關於毅哥兒。她叮囑小夫妻倆千萬不要給毅哥兒用新料子做貼身的小衣,最好用父母穿過的衣料,洗干凈暴曬後便可。另外家里還有好些沈肅小時候的衣物鞋襪甚至尿布,每一樣都是半新的,給孩子放在里面穿用再適合不過。零零碎碎,交代完畢,剩下的半頁才想起關心沈肅,還好最後一句話是讓沈肅好生照顧她。

三個月的毅哥兒一天一個樣,奶白奶白的,仿佛一只晶瑩剔透的玉娃娃。隨著五官漸漸張開,任誰見了都說像劉玉潔。那知府太太尤氏是個活潑的,有意與劉玉潔結交,經常提點俱蘭風俗人情,或是送些喜歡吃食,一來二往,兩家走動頻繁。

劉玉潔雖然覺得這個尤氏性格太張揚了一點,但人家與她為善,她亦以禮相待,但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只因對方有時愛拿別家的太太取笑,劉玉潔不喜歡這樣的人。這尤氏簡直不知輕重,甚至有點無中生有,聽風便是雨,見誰家太太換個發型都能點評上半日。時間一長,劉玉潔便有意又拉開一些距離。

這一日,尤氏又來府上,見了毅哥兒大為贊嘆:父母都是天仙兒一般的人,這孩子果然更是好看的沒法形容,觀音菩薩身邊的金童也不外如是吧!

劉玉潔知曉尤氏的性格,便淡淡笑道,「哪有那么誇張,男孩子相貌堂堂便可,長得太惹眼了也有些不便。」

那可不是。尤氏心道沈大人剛來俱蘭那會子,多少待字閨中的姑娘看傻眼,一打聽這么年輕的大人居然早已娶親,又有多少芳心碎的個七零八落。直到如今還有不少沒死心的呢。可見這位沈太太也是個心寬的。

好看的孩子不免招人喜愛。尤氏又多看了兩眼。恰好沈肅回府,撞見了正在園子里曬太陽的三人,尤氏是個會來事的,趕忙當著沈肅的面又將毅哥兒誇了一遍,雖然她有心奉承,但誇毅哥兒的話還真沒誇張,這孩子長得真是邪門的好看。她笑道,「最好看的男兒莫過於一雙桃花眼,真真兒是亦嗔亦多情。」她誇的過於投入,忽覺得氣氛有絲古怪,不由抬眸一覷,登時一愣,這孩子父母皆不是桃花眼。劉玉潔的杏眸自不必說,跟桃花眼不沾邊,而沈肅更是眼廓深邃,犀利而又硬朗,雖然好看……也跟桃花眼不沾邊,再仔細一瞧,她覺得腦子嗡嗡鳴叫,這孩子長得還真不像他爹。

尤氏尷尬的捏著帕子掩了掩嘴角,剛想描補點什么,卻聽劉玉潔道,「我的母親便是這種眼睛,他看似像我,其實更像外祖母。」

尤氏連連稱是,又說自己長得也像外祖母,家里幾個孩子更是像舅舅,如此言笑晏晏說了一會子話方才知趣的告辭。

劉玉潔卻不知怎么了,呆呆坐在原地。稚子無辜,小小的毅哥兒似乎不滿受到冷落,咿咿呀呀的吐泡泡,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娘親一眨不眨。劉玉潔也不禁回望他。

沈肅單膝著地,輕擁她與毅哥兒,「潔娘,你怎么了?」

劉玉潔回過神,終於將壓抑在心頭良久的話問了出來,「三郎,你真的信我嗎?」

沈肅凝視了她片刻,「信啊。」

劉玉潔道,「我也不知道毅哥兒為什么長得不像你,但我阿娘……真的就是這種眼睛。我家里還有阿娘的畫像呢,回到長安我便拿給你看。」

經過那樣的事她的一切就全指望沈肅的信任了,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出生,居然長得不像父親,這也就罷了,偏就還生了一雙桃花眼。劉玉潔怎能不害怕,她知道沈肅對自己的感情,所以就更怕這純粹的感情里摻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沈肅笑著攥緊她微顫的手,「那尤氏一看就是個會惹是非的,你最好不要再見她。其實她就是想奉承你我,並無其他心思。兒子肖母,也再正常不過,真正的問題在於你,你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看在別人眼中不免怪異。你再仔細看下毅哥兒,他笑起來的樣子多像我,只是他還太小了,再長大些就更明顯,我打賭他將來……這嘴巴鐵定與我一模一樣。」

劉玉潔反手攥緊了沈肅,一滴淚不小心滾落,濺在了他手背,這才將沉重的心事哽咽道出,「我害怕。」

沈肅道,「我知道。」

劉玉潔抽泣了一聲,「我太了解他了,我……我背後捅了他一刀,他是真不會再放過我了。」

沈肅起身親了親她下巴,「他非常喜歡你,舍不得殺你。」

劉玉潔愣住。

沈肅笑道,「他的敵人只有我,只要我不被打倒,你與毅哥兒也就一定不會有事。再回長安,我們便要一切塵埃落定。」

毅哥兒轉過頭好奇的望著說話的阿爹。沈肅忽然覺得一切都是那么柔軟,嬌妻、愛子,他所想要的都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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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長安的佟氏卻要被四房的劉漢川生生的氣死,如今正是要用銀子的時候,他竟背著她將先前掙的那些全部放了印子錢,偏她還不敢嚷嚷,一嚷嚷二房便也知道了,董氏那個面甜心苦的不知得要怎樣詛咒她。

其實佟氏最看重的還是二房,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她的四兒是個不爭氣的,處處討人嫌,但作為娘親,縱然再恨也做不到眼睜睜看他受罪,於是經常背著董氏貼補四房體己,一來二去成了習慣,有時候佟氏不貼了,那劉漢川竟厚著臉皮親自來要。

年關一過,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子病情反復再次昏迷不醒,劉玉筠此前又被王孺人陷害落了胎,遭此突變心神大亂,恨怒交加,她那還沒出生就落掉的孩子是個男胎啊!如果平安降生便是太子的長子,意義非凡。如今卻被那王孺人設計害死了。她命人將那王孺人自腰部以下打個稀巴爛,扔在雪地里不管,據說那血水留了數丈遠,又結了冰,第二日來收拾的人用火烤化了才移走屍體。

此事劉玉冉也有所耳聞,但不知真實的詳情有多慘烈。她的小姑子方良娣自從失寵後便閉門不出,偶爾會回方伯府探望親人。這一日,她見劉玉冉為那夭折的嬰孩嘆息,便冷笑道,「什么因種什么果。她的孩子沒了,便痛不欲生,難道王孺人和我的孩子沒了就不痛?」

這句話的信息量真大。劉玉冉一時不敢多言。

方良娣淡淡的做了一句總結,「不過是報應罷了。可憐那王孺人是個眼里不容沙子的,失去孩子後更是神智失常,沒想到竟然拼著一條命去報復劉玉筠,實在可惜。」

失去孩子的劉玉筠眼見最大的靠山太子自去年就病病歪歪的,如今干脆倒下,而她的父親自從調去涼城就沒了音訊,回來之日仿佛遙遙無期。為了鞏固自己在東宮的地位,她不得不向太子妃獻媚,否則平日那些爭不過她的良娣昭訓還不要生吞活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