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利益分配原則(1 / 2)

「陛下臣是不是說錯話了啊,臣愚鈍。」李賓言愣愣的問道。

大明的新貨幣政策,遇到了瓶頸。

大明急需要銀幣發行來滿足商貿的需要,但是大明無法提供充足的貨幣來滿足需求,原因是兵仗局銀匠不夠無法擴產,那提出的讓勢要之家參與進來,難道不是解決方案嗎?

大家不都在討論,如何擴大御制銀幣的生產規模嗎?

朱祁鈺愣了許久,看著李賓言,眨了眨眼,李賓言不是蠢人,他只是依靠過往的慣例在說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在正統一十四年的時間里,幾乎所有的官僚們,都習慣了一起發財的大好局面。

朱祁鈺也沒有說話,只是翻動著自己的會議記錄本,梳理著自己想說的內容。

右都御史王文嘆了口氣,這是他的人,陛下不肯訓誡,那只能他來了。

陛下上次開鹽鐵會議的時候,已經明確表示了,大明朝廷、皇帝的權柄,不會與私鹽窩主分享,就連借債的權力,都不肯讓。

這是鑄幣權啊!

陛下怎么可能和勢要之家分享?

他看著李賓言迷茫的模樣,無奈的說道:「李御史啊,要不,哪天漕運御史空缺了,某舉薦你,去地方上,歷練歷練?」

「啊?」李賓言眉頭緊鎖,嚇了一跳,這好好的為什么要出京做官呢?

王文嘆了口氣,李賓言這政治敏感度夠低的,這樣的水平,怎么能參政議政呢?還不如去地方好好歷練歷練,說不定還有得救。

王文感慨的說道:「某也是為你好,省的哪天說錯話了,招致災禍。」

王文真的是為了李賓言好,這要是哪天朝議再說錯了話,大明皇帝的刀就下來了。

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禍從口出。

朱祁鈺伸手打斷了王文訓誡李賓言,他笑著說道:「王總憲不要再嚇唬他了,我們這是鹽鐵會議,本來就是討論,議政各抒起見。」

「說得好,說的差,都可以說,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

好人,都讓朱祁鈺給做了,壞人,都讓王文來當。

朱祁鈺繼續說道:「李御史這個問題其實很好。」

「他的這個問題,其實可以理解為,為什么不能把給太倉的這一成火耗或者內承運庫的一成火耗,給勢要之家?」

李賓言點了點頭,既然太倉可以拿一成火耗、兵仗局可以拿一成火耗,陛下內承運庫拿一成火耗,那為什么不可以把太倉的一成火耗給勢要之家?

這樣都參與其中,可以極大的提高御制銀幣的產出,來解決問題。

朱祁鈺認真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解釋道:「漢書言: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屮杷土,手足胼胝。」

「已奉谷租,又出藁稅,鄉部私求,不可勝供,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

「百姓在田野里,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整年,既要交谷租,又要交藁稅,還要滿足鄉部私求,滿足不了,就只能棄本逐末,耕田荒廢。」

「那何為谷租?又何為藁稅?又何為私求呢?」

「這個問題其實可以換個問法,比如磨坊,面粉要比麥子昂貴,那面粉的價格又是由什么構成的呢?」

朱祁鈺讓朝臣們想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其實谷租就是實物地租,它可以是土地的農作物,可以是手工作坊的維護工具的木料,也可以是商鋪的租金。」

「藁稅又是什么呢?是土地作物的利潤,是面粉的利潤。」

「那何為鄉部私求呢?就是剝盤勞動報酬了,正如一些人想的那樣,兵仗局憑什么拿一成的火耗!」

「剝盤勞動報酬,百姓們耕種卻絲毫無所獲,自然就沒有人會種地了,耕者不能半,只是一個結果。」

「顯而易見,價格由三部分構成,谷租、利潤與勞動報酬了。」

這也是朱祁鈺的三成火耗分配的原則,朱祁鈺拿的是利潤,兵仗局拿的是勞動報酬,而太倉拿的是谷租。

朝廷是朱元璋建起來的磨坊,為了磨坊正常運轉,自然可以給一成火耗。

朱祁鈺是繼承這個磨坊的主人,自然可以拿一成火耗。

兵仗局的工匠們是磨坊工匠,自然可以拿最後一成火耗。

一旦這三種關系失衡,必然導致磨坊的崩潰。

御制銀幣平厘七錢,撐起消失那三錢銀子的,是朝廷這個大磨坊的體統、是兵仗局的勞動,還有一成是朱祁鈺這個皇帝的個人信譽。

「所以,李御史的這個問題很好,勢要之家不是磨坊,更不是磨坊主,這一成,給不了他們。」朱祁鈺回答了李賓言的問題。

同時也講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經濟對朝政穩定的重要性。

群臣們聽完了朱祁鈺講的話,都默不作聲。

這里面臉色最差的則是戶部尚書金濂,他之前想不明白為何耕者不能半,這種現象極其的普遍,但是他找不到原因。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一些。

胡濙看著陛下如此大逆不道的將朝廷比作了是磨坊,把皇帝這一神聖大位,比作了是磨坊主,就是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