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小農經濟蛻變的必要條件(1 / 2)

朱祁鈺對這部歷書充滿了期待,他希望大明的傳統歷法在這本歷書上有著極大的改變。

貝琳是一個很年輕的天文生,眉清目秀的貝琳是第一次面聖,他捧著一本歷書來到了皇帝的面前,大聲的喊道:「臣恭請陛下閱覽!」

歷書,是十大歷局自景泰四年設立以來,最大的成果。

朱祁鈺拿過來那本歷書, 翻看了幾頁,滿是疑惑的問道:「目錄?」

「目錄。」貝琳頗為緊張的說道。

貝琳主持編纂的這本歷書,包羅萬象,共計四十六種,一百三十七卷,分為基本六目和節次六目,基本六目包含了法原(有關天文歷法理論)、法數(天文數學用表)、法算(推算歷法所用數學方法)、法器(天文儀器)、會通(中原及西域歷法共同和差別)、法地(歷法對大明的諸多影響),而節次六目則是在糾正大統歷的萬年歷。

可以看出,貝琳編纂這本歷書的主要目的, 不僅僅對沿用了八十余年的大統歷進行維護修訂,更是想要建立一套成形式化、系統化、可檢驗、可復現的成體系的知識。

貝琳曾經在松江府陪著李賓言仰望星空,他們對格物致知即物窮理的理解是相同的。

「這本歷書之中,引入了地球的概念,陛下,地球」貝琳試探的解釋著關於地球的概念。

貝琳有些緊張,讓陛下相信所有人腳下是一個球這件事,本身就顯得不是很可靠,人怎么能在球上站穩呢?大家為什么站在一個球上呢?若是個球,站在球的背面,所有的東西都要掉下去嗎?

這些都是貝琳完全無法解釋的問題,但是他必須肯定,以及確定的告訴陛下,腳下的大地,就是個球, 雖然這很難讓人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貝琳不敢欺君。

就像是後世的美利堅, 還有八成的成年人相信真的有天使,有兩千萬人相信地球是平的。

在大明這個時代,告訴皇帝,腳下是個球,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了。

朱祁鈺在還不是大明皇帝的時候,是二十一世紀的理科生,這是那個時代的常識,他面色如常的說道:「是個球,朕的御書房里還有一個地球儀呢,兵仗局打的,經緯度,朕都知道,還有人想把朕的泰安宮中軸線定為0經度線。」

「難不成朕翻個身,就從東半球,翻到西半球去?」

朱祁鈺的語氣很溫和,他在不發脾氣的時候,總是如此讓人如沐春風, 也緩解了貝琳緊張的情緒。

貝琳依舊低著頭,但是眼睛瞪的跟銅鈴一樣大, 他還以為要廢不少口舌,解釋其中的緣由,沒想到陛下比想象的更懂。

這就省去了很多很多的麻煩。

「節次六目包括了日躔,也就是太陽一年四季在天空的位置;恆星,就是天空那些亮眼的星星的位置;月軌,推算月亮位置的方法;日月交會,也就是日食月食;五緯星,金木水火土五緯星運動情況;五星交會,五緯星的相對位置變化,此乃節次六目。」貝琳小心的說著。

他希望陛下依舊睿智天成,不要他解釋太多,他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外行介紹其中的內容。

尤其是五星交會這最後一節。

根據貝琳的觀察,他發現,或許、大概、可能、也許太陽才是宇宙的中心,地球只是和五緯星一樣圍繞著太陽旋轉的猩猩。

這種觀察貝琳實在是誠惶誠恐,他都不敢寫到歷書之內。

恆星在天空之中,相對位置不變,只要做好恆星圖就可以很好的確定,哪些是恆定不變的星星,哪些是一年四季變化的星星。

有了恆星圖之後,金木水火土的運行軌跡,就有了參照物。

而在貝琳的觀察里,他驚恐的發現,只有將地球解釋為和金木水火土五緯星一樣的運動,才能解釋部分的天文現象,這種解釋,讓貝琳時常處於一種惶恐不安的狀態。

就像是將腳下的大地變成一個球,大明只是這個球的一部分,甚至不在中央,是對自古以來中原乃大地中心這種價值觀的沖擊一樣。

地球甚至不是宇宙的中心,而太陽才是。

朱祁鈺翻動著目錄,看著貝琳誠惶誠恐的模樣,就知道這個非常有天分的年輕天文學家,怕是對這個世界的真相窺視出了一些驚世駭俗的東西,否則不會如此這般模樣。

他笑著說道:「大膽猜測,小心驗證,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啊?」貝琳呆滯的抬起頭用充滿迷惑的眼神看著陛下,這位聖天子,是在教唆他離經叛道不成?

「有什么發現嗎?你上前來,跟朕說說。」朱祁鈺讓貝琳上前三步。

貝琳面聖跟皇帝隔著至少五步遠,這是一個安全距離,若是貝琳有歹心,無論是興安還是盧忠,都會第一時間制服他。

貝琳往前走了三步,一咬牙心一橫,將自己的發現,用很小的聲音說道:「陛下,可能太陽才是宇宙的中心,不是地球。」

朱祁鈺恍然大悟,這才知道為何貝琳如此惶恐。

「貝琳,咱覺得你的想法很好,誰規定了地球就是宇宙中心了?放手去做,一切有朕。」朱祁鈺捧著手中的歷書說道:「許敦何在?」

「臣在。」許敦趕忙出列俯首說道。

朱祁鈺叉著腰,頗有些志得意滿的說道:「十大歷局人太少了!六十的天文生實在是有點不夠看,多來點。」

「暫定五百,和講武堂、講義堂、講醫堂、巾幗堂、通事堂,不現在應該叫海事堂,定額五百。」

「欽天監修歷有功,獎奇功牌一枚,一應獎勵,成敬你負責督辦。」

成敬出列,俯首喊道:「臣領旨。」

奇功牌的著書並非貝琳一人,整個欽天監上下近百余人,六十多位天文生都有功勞,這份功勞怎么分,其實早有定案,不用陛下操心。

這都讓陛下事必躬親,還要他們司禮監,要他們這些臣工作甚?

所有參與者皆有賞,以頭功牌五十銀幣為准,真金白銀的賞賜除外,還有頭功牌大禮包附送。

許敦面露難色,欲言又止,朗聲喊道:「臣等謝陛下隆恩。」

所有等候在側的欽天監官員和天文生山呼海喝:「臣等謝陛下隆恩。」

朱祁鈺發現了氣氛的微妙,兩次恩賞加起來,這可是足足每人一百銀幣的賞賜,大約等同於天文生四年的俸祿,兩個人頭賞,這真的是厚賞。

可是這些人完全沒有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而且還有幾分擔憂。

這顯然有問題,但是朱祁鈺也沒有直接問。

朱祁鈺打馬回到了講武堂,他仍在講武堂坐班,仍在講義堂授課,仍然每天操閱軍馬,仍然批復奏疏到深夜。

相比較之下,如同稽戾王朱祁鎮那般當皇帝,的確會很輕松,天下一人之天下,億兆供養。

懶惰,是人類的天性,除了會變成俘虜,都蠻好的。

谷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