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陛下是仁君聖主(2 / 2)

船證在南衙可是硬通貨中的硬通貨,而且在陛下春秋鼎盛的這些年里,會一直硬通下去。

胡濙抿了口茶繼續說道:「景定四年二月,賈似道定公田法,到六月時就官買了三百五十萬畝田,開始設立官田所。」

「景定五年春,尚書省上奏宋理宗曰:中外支用粗足。」

「景定五年冬,宋理宗龍馭上賓,失去了宋理宗的支持,賈似道深陷黨爭無力繼續推動官田法。」

「咸淳三年賈似道落敗下野,宋度宗廢官田法,滿朝文武彈冠相慶,慶賀大宋,眾正盈朝。」

「九年後,元軍攻破臨安,太皇太後謝道清帶著五歲的宋恭帝出城跪迎,向元軍投降。」

賈似道死後一年,元軍就攻破了南宋的都城臨安,太皇太後和小皇帝出城投降,南宋實質性滅亡。

胡濙說完之後,群臣們不勝唏噓。

劉吉有些好奇的問道:「敢請問胡尚書,若是賈似道的官田法能一直推行下去,南宋是不是能夠再撐些時日?」

胡濙連連搖頭說道:「怎么可能。」

「南宋名將人稱南天一柱的孟共,滅金國武仙軍團,聯蒙滅金,報了當年二帝北狩之恥辱,屢敗蒙古,收復襄陽,統領南宋川蜀、京湖兩大戰場,以一人之力統御南宋三分之二戰線上的戰事。」

「孟共為國奮戰,可稱得上忠臣、能臣?」

「孟共打的蒙古河南行省范用吉暗中向南宋投降。」

「朝廷擔心孟共勢力過大,不准孟共接受范用吉投降,還逼迫孟共致仕。」

「致仕那年九月,孟共哀呼三十年收拾中原人,今志不克伸矣,抱憾逝世。」

重文輕武的大宋,到了行將朽木的時候,依舊擔心武人作亂,擔心一個將死之人的勢力過大,那不是一個公田法就可以挽救的。

賈似道不是南宋的救世主,賈似道一定程度上激化了人地矛盾,導致南宋朝廷加速滅亡。

胡濙帶著群臣們復習了一遍南宋的滅亡,目的是為襄王殿下的【自古治世亂世,未嘗以財不足為公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爾】觀點做旁證。

南宋從建立之初,宋高宗就開始撲買官田,膏腴之田賣光了之後,開始停止撲買官田,稀里湖塗的過了七十多年,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又開始白沒。

南宋這個朝廷無法調和階級矛盾,所以它失道天下。

胡濙看著群臣開口說道:「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跡。」

「是以,聖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故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

胡濙說完之後,慢慢的閉上了眼,老僧入定,像是睡著了一樣。

當今陛下有手段、有決心、有能力,可稱之為聖主。

群臣應當緊密的團結在陛下的周圍,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天下才能向治。

相比較襄王干巴巴的幾句話,胡濙這個大明的洗地大師,在不經意間,為大明皇帝在南衙的的暴戾,洗了一下地。

朱瞻墡聽聞亦是不斷的點頭,不得不說,胡尚書不愧是大明的師爺。

相比較南宋朝廷的白沒,陛下可謂是寬仁至極了。

陛下沒印大明寶鈔作為補償,不是仁君聖主,是什么?

「略有幾分淺見,拋磚引玉。」朱瞻墡示意羅炳忠將他寫的《利柄論專賣》發給了在坐的群臣。

在這個利柄論的專賣里,朱瞻墡增加了柴米油為官辦專賣。

賀章一只手翻動著面前的利柄論,眉頭緊皺的說道:「朝廷要設立官鋪,購買農庄手工制品和農副作物?而且還要向農戶售賣原料、工具?」

「官辦營商,成何體統?」

柴米油鹽鐵專營也就罷了,朱瞻墡的這個《利柄論專賣》提出了朝廷對農庄進行統購統銷,設立官鋪購買集散百貨。

沉翼看完之後直搖頭說道:「農庄、鄉、縣州、府、省,五級購銷,殿下,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尤其是分級管理、分級核算、各負盈虧、上交七成利潤,自留三成,殿下,這賬,算不過來的。」

沉翼天天算賬,他清楚的知道算賬想算明白,有多麻煩,這么龐大的、依托於農庄法的五級購銷的官鋪,那得多么龐大的賬目?

吏部尚書王翱看完了之後,感慨的說道:「殿下,恕臣直言,這官鋪會因為這無法監察,最後變成藏污納垢之地。」

「而且會有很嚴重的冗員問題,即便是農庄和鄉不設官吏,但是這縣州府省朝廷能不設官吏?」

王翱就是反貪廳的郎中,他專門反腐抓貪,這官鋪天然滋生貪腐。

其他的明公們,也都是對這個官鋪,持反對意見,難度太大,甚至成為某些人朘剝百姓的新手段。

朱瞻墡面色不善,開口說道:「孤當然知道難度極大,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百姓需要啊!」

「多少農戶家中的菜刀都是世代相傳;犁具用了數十年,壞了修,修了壞,卻沒地方買新的;家中的紡車也是破破爛爛,跟城里那些工坊的紡車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紡出的紗線,地里長出的作物,只能低價賣給進村寨收貨的扁擔郎。」

「楊鐵一家甚至只有兩條褲子,楊春楊夏兩個大姑娘,甚至在家里只能光著腚!」

朱瞻墡越說越氣,厲聲說道:「收租簡單,賣地簡單!」

胡濙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劍拔弩張的氣氛,笑著說道:「殿下消消氣,消消氣。」

「殿下是為了大明百姓設身處地的照想,群臣也是為了大明百姓照想,大家都是為了大明好不是?」

斡旋,是一個師爺必備的技能,很顯然胡濙是個合格的師爺。

在監國和群臣的意見相悖的時候,就需要師爺出來斡旋彼此之間針鋒相對的氣氛。

面紅耳赤,那是吵架,不是鹽鐵會議。

胡濙看朱瞻墡面色平和了一些,才開口繼續說道:「我常與尼古勞茲坐而論道,他總是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也總跟他說,羅馬不是一天就滅亡的。」

坐而論道,就是要往對方肺管子上戳,否則怎么能論出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