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謹防嫡皇叔被造反(1 / 2)

胡濙看著諸多朝臣,沉默了片刻,繼續開口說道:「諸公,君臣上下惻怛之心,方能仁義皆施。」

襄王朱瞻墡從入門就開始引經據典,咬文嚼字,好好的誇了一下陛下。

而後胡濙又用南宋田制變遷,進行了一番長論,甚至得出了陛下是個仁君聖主的結論來。

隨著農庄法的緩緩推進,大明皇帝的新政,終於傷害到了一些人的根本利益。

陛下在京師之戰打完之後,陛下推行了幾個新政。

有吏治的考成法和《憲綱事類》九十五條,成立反腐司反腐抓貪那是祖宗成法,陛下沒把人剝皮揎草,也算不上虐。

有新貨幣政策,這個政策下,是在計省和戶部共同管轄的大明銀庄所下轄的寶源局、寶鈔局和兵仗局完成,具體而言則是御制銀幣、景泰通寶和寶源局納儲票證。

海陸並舉之下,還有大明官廠的恢復和開海,市舶司對商舶的管理,並且再次開海,恢復水師,討論海權。

以及最近在推動的以工代賑,這在大明人的理解里,就是隋煬帝大興土木,朝士們罵兩句亡國之策亡國之君,再背地里罵兩句大皇帝真有錢之外,也說不出什么。

但是田制的農庄法,這個在最初看起來和軍衛法並無二致的田制,隨著講武堂和講義堂的天子門生不斷增多,終於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這是陛下的萬夫一力,這是陛下的天下無敵。

新政的不斷推行,終於來到了矛盾激化和針鋒相對的時候。

大明皇帝前往江西『白沒』十八宗族的田產去了,這讓朝中多了許多不同的聲音。

襄王和禮部尚書為大明皇帝洗地,其實就是團結隊伍,統一人心,防止忠誠的順天府不再忠誠,那會出大亂子的。

畢竟人心散了,隊伍就沒法帶了。

胡濙斟酌了一番開口說道:「我大明以業著籍,曰:凡戶三等:曰民,曰軍,曰匠。又雲:凡軍、匠、灶戶,役皆永充,皆世襲。」

大明的戶制一共是三大類,民、軍、匠,而軍戶、匠戶和灶戶(匠戶的一種)的差役,是世襲的。

其實大明還有一種戶籍,叫賤籍,被流放之人和教坊司的娼妓,以及沒在大明編民齊戶的蠻夷,都是賤籍。

「諸位可知,兩宋戶制是何等模樣?」胡濙拋出了一個問題,看著所有人。

朱瞻墡有些迷糊,這說建立官鋪之事,怎么又繞到了大明戶制和大宋戶制的區別之上了?

戶部尚書沈翼稍微回憶了下,立刻說道:「兩宋的戶籍分為主、客戶,有常產者為主,無常產者為客。」

「又以常產多寡,分為五等戶,州縣公吏的官戶與一等、二等戶,為形勢戶,就是勢要豪右之家。」

按照陛下的說法,這類的人就是占據了分配地位的肉食者。

胡濙含笑說道:「那鄉村戶和坊郭戶呢?鄉村戶為五等,那坊郭戶分為十等,敢問沈尚書,這個坊郭戶,這十等又該如何劃分?」

沈翼不明所以的回答道:「住在縣州府城池外民舍草市的為下二等戶,有產則為九等主戶,無產游墮賃舍而居,為十等客戶。」

「住在外城的分為上中下三等,住在內城又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等。」

「住在城里的大部分都為主戶,以居住坊不同劃分。」

「這和官鋪法有何關系?」沈翼對戶制自然是聊熟於心,所以回答的速度很快。

胡濙看著沈翼說道:「鄉村戶和坊郭戶,分主客,鄉分五等,坊郭十等。」

若以大明京城為例,這東城西城為內城,則為甲乙丙丁戊五等戶,距離核心地區越近,則門第越高。

一等戶自然是大小時雍坊的官戶。

若是住在外城則為上中下三等戶,距離內城越近,則門第越高。

城外民舍和游墮之民,則為下二等戶,居無定所,受雇於城中的老爺們,做牛做馬不說,還要被坊郭戶罵成臭要飯的。

胡濙看著沈翼再問道:「沈尚書,城外民舍和草市的下二等戶人數最多,他們從何而來?」

沈翼愣愣說道:「自然是…鄉村戶里失地的百姓。」

胡濙嘴角勾出了一個笑意說道:「官鋪既然困難重重,那不辦也行,把鄉村戶趕到城里來做下二等戶討飯便是了,兩宋就這么做的。」

沈翼搖頭說道:「那怎么行呢?咱大明又不是兩宋。」

「咱大明稅賦課役還是以正賦為主,兩宋的稅賦課役是按等輸納,不一樣的。」

「《崇寧方田令》定:諸州縣寨鎮內屋稅,據緊慢十等均定,並作見錢。曰:日來坊郭十等之法。」

「據此,兩宋劃分坊郭戶十等的依據主要是屋稅,咱們大明就沒有鄉村戶、坊郭戶,這戶制不同,把百姓趕到了城里去,怎么收正賦呢?」

胡濙這才圖窮匕見的說道:「我大明眼下雖然沒有宋制,但也在這么做啊,所以稅基才會萎靡,正賦累年災逋蠲免啊,沈尚書!」

「我說的是兩宋,未嘗不是在說大明!」

沈翼終於回過味兒來,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我同意官鋪法!辦,再困難也要辦!必須辦!」

無論如何,沈翼也不能接受,收不上來稅賦!

胡濙看向了兵部尚書江淵。

江淵想了想說道:「辦,軍衛法敗壞後,大明軍戶逃戶者眾,眼下京軍征兵,大抵來自農庄法的義勇團練,我同意此事。」

王翱對著襄王朱瞻墡說道:「殿下,臣只是說會有冗員和貪腐問題,並沒有說不同意官鋪法,反腐抓貪是要一起做的,而且要從重從嚴,否則就是朘剝百姓耳。」

六部尚書之中已經有三位明確表示要辦。

刑部尚書俞士悅向來有些牆頭草,他見風向變了,想了想說道:「理當厘定法例,有法可依,而不是如同草原上的荒草一樣,野蠻生長。」

胡濙這才開口說道:「官鋪法難,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可以一點一點來,先從順天府開始,再由點及線,由線及面。」

「缺少打算盤的,就培養打算盤的;制度不完整,我們可以隨著增補;缺少監察,可以讓計省多擔一些擔子。又不是今日定法,千秋不移。」

胡濙斡旋了襄王和朝臣們劍拔弩張的關系,又以兩宋戶制為例子,告訴朝臣們,大明沒有辦法,也做不到像兩宋躺在戶制上收租子,也沒有那么多的官田撲買,像是個朝廷的樣子。

說服了戶部尚書沈翼之後,胡濙再次閉目養神。

朱瞻墡想了想說道:「此事今日議定,就呈送陛下,皆由聖裁。」

官鋪法既然多數同意要推行,那自然是好好商量定制確權。

三代之上,講斗斛、權衡、符璽、仁義,大明此時講行制、厘法、確權、量度。